陈婷还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许燃的心却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歌是顾池写的，自己的这样私自传上去，往大了说是侵权的。
　　而且，传完歌，自己就失联了一周，他心里多少会有所猜测，怎么也得当面解释一下。
　　跟陈婷随便敷衍了几句，许燃拿出手机给顾池发消息。
　　xr顾池，你不在学校了吧？
　　gc我在家，怎么？
　　xr有事想当面跟你说。
　　gc明天？
　　许燃想到明天请了路一航来搞社团训练，觉得可以。
　　xr那明天晚上805训练室见。
　　gc好，八点。
　　校内选拔日渐迫近，顾池可能乐手还没搞定，来多看看社团训练也好。
　　第二天晚八点，许燃走到大活，乘电梯上到8楼。
　　8楼基本都是音乐社团的训练室，805是悲喜的，过去一间是民乐团，再过去就是归途的803。
　　许燃之前准备碧声演出的时候，曾在803里组织寒山训练。
　　心中有几分感触，随便一瞥，竟然看到颜柏和阿杰正在里面。
　　阿杰加的社团是归途，但在雪浪岛他跟顾池有过接触。
　　现在，颜柏和顾池的乐队都还没完全组起来，阿杰技术好，只要知道这个人，他们两肯定是要争的。
　　许燃不禁有些好奇，阿杰会去谁的乐队，转了个弯，刚走进803，就听到了想要的答案。
　　训练室里，颜柏靠在桌沿，问他“阿杰，你要退出归途？”
　　阿杰站在对面，语气为难，“对不起啊，颜会长，顾学长帮过我，现在他来找我，我已经答应他加入悲喜。”
　　“没事，你好就行。归途还有不少鼓手。”
　　“恩恩。”
　　感觉到有人走进训练室，颜柏侧头看来，见是许燃，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许燃看向阿杰，“我来找阿杰。”
　　“顾池把我的阿杰挖走了。”
　　许燃反驳“让你们社团等级森严，没发现阿杰这个人才。”
　　颜柏随意地勾唇，意有所指，“不过，我听了这几天在学校里很火的《一段》后，觉得自己之前的认识还是不到位。”
　　果然颜柏也知道了。
　　看来《一段》实火。
　　许燃狐疑，“《一段》怎么了？”
　　颜柏认真问“《一段》真是你编的？”
　　许燃沉默几秒，点了点头。
　　颜柏又问“所以，《炼狱》也是你编的。”
　　“是。”
　　颜柏了然，“那你之前为什么要说是你花钱请人编的？”
　　许燃解释“编曲是件很专业的事情，如果不是本身学音乐，很难让人相信。”
　　颜柏语气轻松，“这没什么，我和顾池也不是学音乐的。”他一顿之后，又笑道“做好一件事情，其实是因为热爱。”
　　许燃找了个凳子，手撑凳面坐下，若有所思道“或许是因为你不了解以前的我，觉得什么都可以接受，但……就像你曾经说过的，一个人的固有印象是很难改变的。”
　　黯淡的廊灯下，颜柏看了他片刻，才开口“许燃，你早就已经改变了大家对你的印象。所有人，包括，以前最讨厌你的顾池，我看得出来，他现在一点也不讨厌你了。你知道为什么么？”
　　很快，他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你身上有道光，那是对乐队这件事无法磨灭的执着。”
　　提到乐队，许燃又难受起来。
　　就很想辱骂莫比乌斯。
　　做好一件事是因为热爱。
　　可光有热爱，有些时候还是不够。
　　沉默中，又听到颜柏开口“我之前是想你来给我当主唱，现在觉得，如果是你来帮我完善编曲，可能我在这次校内选拔中会更有机会。”
　　自己帮颜柏这种情况，许燃曾跟顾池讨论过。
　　不给顾池当主唱是不想破坏了他的剧情线和事业线。
　　但不跟颜柏一起，是因为校内选拔的结果许燃早就知道了。
　　无论如何都是输给顾池。
　　这样参加了也没什么意义。
　　许燃做不了更多，只能闷着良心安慰他，“顾池没有主唱，你还是有胜算的。”
　　颜柏提醒，“顾池以前就是主唱。”
　　“都过去那么久了，谁知道他还能不能唱。”
　　聊着，不知不觉已经八点半。路一航教完学生，穿皱巴巴的衬衫，背着琴，从805出来，正要走去电梯，发现许燃就在隔壁。
　　路一航有了长期的生财之道，对许燃的态度都好了一大圈，毕竟是金主，伸头进来，“许燃，咋样，给你个个教出来。”
　　许燃赶紧夸“路老师技艺精湛。”
　　其实也无所谓他教成什么样，许燃既然上了贼船，尽到社团管理的职责就可以了。
　　不过，从上次在rabo开始，许燃对路一航就一直特别好奇。
　　一个编曲和写歌都很厉害的人，为什么不好好做乐队，要卖琴、当黄牛、教吉他、讹人钱呢？
　　忍不住开口问“路老师，你为什么不组乐队呢？”
　　路一航摆了摆手，不屑道“你还小，不懂，组不组乐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颗玩音乐的心。”又强调，“玩，懂么？”
　　许燃半知半解。
　　“辛苦了，路老师。”
　　路一航背琴走向电梯，许燃看了眼手机，已经八点半了，顾池还没人影，正要给他发个消息。
　　电梯门打开时，就看到顾池从里面走出来。
　　路一航笑眯眯叫了他一声，“顾老板。”往电梯里走去了。
　　顾池脚步顿在电梯门口，回头目送路一航进了电梯。
　　电梯门轰然合闭，走廊里光线暗淡，男生重新看向许燃，面容有些模糊，但许燃还是从他的神情上察觉出几分不悦来。
　　审视间，听到顾池冷淡地问道“路老师？你认识路一航？”
　　“认识。”
　　许燃回答完，见他就站在电梯口，从裤兜里拿出手机，解锁后，点击屏幕几下。
　　很快，一个仿佛被细小沙砾打磨过的嗓音，从手机里飘出……
　　“冷雨包裹严冬侵蚀着日暮，阳光刺痛双眼，这条旧路上，再次重回。”
　　是克莱因的《一段》。
　　顾池突然问“所以，这首歌是谁编的曲？”
　　许燃今天找他，本来就是要解释上传歌曲的事，没想到他会问歌是谁编的。
　　懵逼了一瞬，“你什么意思？”
　　顾池平静陈述“谁都知道路一航是业内有名的编曲高手，给钱就做事。”
　　许燃的瞳孔骤然间缩了缩，很快反应过来，顾池是在怀疑自己。
　　路一航是有名的编曲高手，而自己会编曲本来就很难让人相信。
　　许燃总觉得，上次在寝室，自己当着他面开过软件，还聊过《炼狱》，顾池当时的态度虽然不置可否。
　　但还是会相信自己的。
　　淡淡道“我今晚我本来是想跟你说不小心上传网络的事。”
　　“许燃，我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顾池的声音没有透出半分情绪，质问却句句尖锐，“你编我的歌，我不会怪你，但你找路一航当枪手，就是垃圾。”
　　许燃克制着自己的火气，“我没找路一航，都是我编的。”
　　“你一会说《炼狱》是花钱买的，一会又说是你自己编的，现在又是《一段》，许燃，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站在一旁的颜柏也忍不住开口，跟顾池辩驳了一句，“许燃当时否认《炼狱》的编曲是有原因的，顾池你不该不相信他。”
　　顾池不为所动，“许燃你个骗子，说的谎话还少？我就问你一句，你一个学机械的怎么会编曲？”
　　许燃也忍不住提高了音调，“那你呢？你一个学机械的，怎么会写歌？”
　　顾池缓缓摇头，态度坚决，“我不信。”
　　“顾池，你……”
　　许燃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被这人憋了一肚子火，正撒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