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生存指南(268)
他们寒暄的时候,源源不断有将士从船上上岸。这次跟着回来的将士人数不少,很多是当初自崖州与广州便跟着的将士,他们离开故乡已经好些年头了,如今仗打完了,也是时候放他们回去与家人团聚了。
这些将士可以退伍回家乡去,朝廷会根据各人的军功给予安排,有的可以回当地做小官吏,有的则一次性发放一笔补贴,并且终身享受税赋优待。
愿意留在军中做终身军人的,也可以继续留下来,虽然天下一统,但依旧需要人戍边与□□。
所有退役的军人都是预备役,日后若有强敌入侵,他们将响应朝廷的号召,重新入伍,披甲执戈,保家卫国。
回去的时候,萧彧没有坐马车,而是换成骑马,与裴凛之并行,一起进了城。后面的大臣们看得直咳嗽,陛下与裴将军也太不注重君臣礼仪了,怎能并行呢。
萧彧才不在乎这些,人本无尊卑之别。这天下说是姓萧,其实并非萧家的,皇帝谁都能当,他不过是因缘际会坐上了皇位。
这天下是裴凛之率领将士们打下来的,他们也是安国的主人。
街道两旁围满了人,全都是不知道从哪儿听到安军凯旋消息的百姓,引颈看着入城的队伍。
有人带头欢呼起来:“陛下万岁!”“裴将军万岁!”“安军万岁!”
有胆大的百姓拿着新煮的粽子递给归来的将士,将士们又感动又开心,推搡着不肯收,有的粽子不小心还掉落在了地上,一旁的将领见状,便说:“收下吧,谢谢乡亲们。”
围观的队伍中不知道谁带头跪了下去,很多人都跟着跪下去顶礼膜拜。
萧彧坐在马背上,朝沿途的百姓挥手,见百姓下跪,连忙伸出两只手示意百姓起身:“平身,大家无需下跪,快快起来!”
无奈他的声音被欢呼声压了过去,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去。
裴凛之见状,伸手招呼了一下,让自己的亲随过来,小声交代了几句,亲随很快就拨转马头朝后边去了。
不一会儿,亲随便带着一群将士去给百姓传达萧彧的指令去了。萧彧提倡人人平等,安国子民见了皇帝与官员都无须下跪。将士们费了一番口舌,才劝说下跪的百姓都站了起来。
队伍没有直接回京,而是出了城南门,朝天地坛而去。东西戎皆已收复,华夏民族再次统一,这样重要的时刻,怎么能够不祭祀。
高耸的祭坛上,萧彧念完亲笔书写的祷文,率领文武百官三跪九叩,告慰上苍与祖先亡灵,他们终于收复了被胡人侵占了两百多年的中原大地,完成了华夏民族中兴的第一步。
从今往后,他们会不忘初心,继续砥砺前行,早日实现华夏的复兴,开创太平盛世,让四海诸国来朝!
第198章 启航
祭祀结束后, 萧彧与裴凛之领着群臣犒赏三军,与将士们一起过节。
那些原本打算回家过节的官员不得不留下来,皇帝和功臣都没回家, 他们怎敢提前回家。
萧彧亲自向将士们敬过酒,这才坐回主桌与裴凛之一起用膳。边吃边聊, 问起了与东戎交战的具体情况。
裴凛之在信中一向是报喜不报忧, 敌军多少伤亡报得一清二楚,己方死伤了多少将士, 每次都是一个总数目, 外加一句伤亡远低于敌军, 但并没有确切的阵亡数据。
所以直到战争结束,萧彧都不太清楚到底阵亡了多少将士。
裴凛之当然并没有打算瞒着萧彧, 他知道萧彧一向最珍视人命,体恤将士们,若是知道牺牲了那么多将士,必定会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现在打了胜仗回来了,也就没必要再隐瞒, 他如实说了阵亡将士的数目。
萧彧听了,送往嘴边的酒杯停在了半空中。比起被歼灭的十几万东戎兵,安军阵亡了六万多将士,已经算是占据相当大的优势了。
然而这六万多将士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加上打西戎时牺牲的将士,统一天下,一共有十几万将士献出了生命。
这也就意味着十几万个家庭失去了至亲, 哪怕是打了胜仗, 谁的心情又能完全轻松呢。
和平与统一, 尊严与荣耀,全都是用生命与鲜血换取的。
萧彧举起酒杯,将杯中酒缓缓浇在地上,连浇了三杯,以敬慰那些英勇牺牲的亡灵。
末了,萧彧叹息道:“将士们的身后抚恤一定要做到位。这几个月事情会非常多,腾云,有劳你多费心了,务必要在迁都之前,将抚恤金都分发到位。”
闵翀恭敬应道:“陛下放心,臣定会安排妥当。”
裴凛之察觉到萧彧的情绪受到了影响,便用眼神示意关山等人。关山立即心领神会,赶紧起身过来给萧彧敬酒。其他将领见状,也赶紧跟着过来了。
关山还挺有眼力价,主动跟萧彧说起了打仗期间发生的趣事,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绘声绘色地说起了行军打仗期间的各种逸闻趣事。
萧彧见大家如此热情,便将坏情绪抛到了脑后,与大家喝酒聊天起来。
回到宫中已是申时,日头已西斜。萧彧在马车上已然睡着,也难怪,他昨夜几乎一宿没睡,一大早就出门接裴凛之,又是祭祀又是庆功宴,还喝了不少酒,就算是黄酒,喝多了依旧会醉的。
裴凛之没骑马,陪他一起坐马车。他情绪一放松,上车不久就枕在裴凛之腿上睡着了。
车停下后,裴凛之也没叫醒萧彧,而是抱着他从马车上下来,径直走向寝宫。
阿平跟在身后,看着师父坦荡无比地抱着爹爹,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仿佛他怀里抱的不是这天下身份最为高贵的人,只是他最疼爱的那个人。
爹爹贵为九五之尊,天下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面对任何艰难险阻都能稳操胜券,唯独在师父面前,他才会真正放松懈怠,不再是那个睥睨天下的帝王,而是一个会害怕会脆弱的活生生的人。
阿平已经十四岁了,小时候尚不明白爹爹与师父的关系,只是下意识里觉得,他们同榻而眠是天经地义的事,毕竟这是他最喜欢的两个人,三个人就该睡一张床。
后来渐渐大了,他被要求自己睡,发现爹爹还是和师父一起睡,那时候他疑惑过一阵子,问过身边的人,他们告诉他,爹爹身份重要,有人会对他不利,师父武功高强,他与爹爹睡一起是为了保护爹爹。
再大一些,这些理由都不能再说服自己,他渐渐明白了爹爹和师父的关系,并不觉得多突兀,爹爹与师父跟二师兄和鱼儿姐之间并无任何不同,他也逐渐意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
爹爹与师父是没办法生孩子的,他们只有自己这个继承人,故而他必须要努力,要做一个合格的接班人。也是因为这个意识,他才对自己要求日益严格起来。
裴凛之将萧彧抱回寝宫,放到榻上时,发现萧彧身上着装繁复,不能直接躺下,只好抱着他,替他除下流冕。
阿平站在门口,见状说:“师父,需要我帮忙吗?”
裴凛之抬头看一眼阿平:“好啊,来帮你爹爹摘了这流冕。”
阿平赶紧过来帮忙。
裴凛之打量着小徒弟,说:“阿平长高了不少。”这还是他回来后仔细打量他。
阿平一边忙一边说:“师父走后,我长了一寸。”
裴凛之笑道:“不错,功课与功夫都没落下吧?”
“回师父话,没有落下。希望我能早日学成,好帮助爹爹。”
裴凛之莞尔:“阿平真是长大了,说话也拘谨起来了。咱们师徒也算得上情同父子,不必这么客气。”
阿平微愣,然后点头:“好。师父,北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果真那么冷吗?”
裴凛之想了想:“冬日里还是挺冷的,比这里时间要长,四季分明,条件比南边恶劣一些。但北边有南边没有的厚重与大气。我以为,那才是一个帝王应该待的地方。南边的生活环境过于温和安逸,容易消磨人的斗志,你爹爹说要迁都,我是赞同的。”
“说得我也期待起来了。”阿平终于将萧彧的流冕摘了下来。
裴凛之将萧彧放在床上躺平,转身拍拍阿平的肩:“你和你爹爹应该都会很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