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121)
是他自己选择了揭开,却没想到接受会是一件那么难的事。
人生中有很多遭遇都太过突然,甚至看起来毫无原因,甚至原本不应该降临。
明明不该这样的,明明可以更好的。
人们痛苦,抱怨,逃避,崩溃。
可它就那样发生了。
霍燃在努力地试着接受它。
有时候那根弦绷到了极致,他就会一遍一遍地翻看和陶知越的聊天记录。
陶知越是第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他孤单地保守了很久,无法跟任何人分享和诉说。
在霍燃无意中开导了他之前的一年里,他又是怎么独自度过的?
每次想到这里,在无边无际的想象里,霍燃就会多出一点勇气。
然后晚上回到空荡荡的房子,四面的落地窗透彻无比,霍燃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冰箱门。
看到里面精心准备的夜宵,是他唯一不会质疑饥饿的时刻。
因为是那个人做的,他还写了每天不同的便条,在上面画了很生动形象的简笔画。
陶知越触碰过的地方,他会莫名觉得是真实的,像是原始丛林里的向导,凡是他走过的路,后来者就会充满信心地跟上。
可这样一想,陶知越就更孤单了。
而且,他真的是在普通的下班路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却忽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吗?
比起同龄人,他的生活作息显得格外规律,很在乎身体健康。
以前霍燃觉得,这是因为陶知越有很好的生活习惯,也有着很强大的自制力,才能做到。
现在想来,也许不仅仅是因为习惯。
每当思绪漫游到这里,他会及时地阻止自己想下去。
其实霍燃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准备好。
他不知道重新跟陶知越相处的时候,给对方带来的心情会是快乐更多,还是忧愁更多。
他什么都不确定。
但是他想回家了。
霍燃站在1502室门口,手里握着钥匙,又在犹豫要不要敲门。
他有点无所适从。
几秒钟后,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穿着围裙的陶知越朝他露出很熟悉的笑容。
“我听到脚步声了,猜到是你。”
已是深秋,天气转凉,陶知越穿着长袖的白色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没有系,显得不那么正式,袖口挽起,看起来很居家。
霍燃很久没有看见这一幕了,他几乎有一些恍惚。
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站在屋子里,笑着发问。
“你猜我背后是什么?”
霍燃记得那是餐桌的位置。
“应该不会是拼好的拼图。”他很认真地回答问题,“是晚餐吗?你是不是没有吃晚饭,在等我?”
虽然是问句,但他用了很笃定的语气。
陶知越点点头:“因为我觉得你肯定也没有吃,所以今天不是夜宵,是晚饭。”
他往旁边走了一点,露出了身后一桌子很丰盛的家常菜。
丰富的颜色和热烈的香味,交织着同时侵入视觉和嗅觉。
“闻起来很香,我饿了。”
听到他这样说,陶知越便笑起来:“你果然没有完全猜对,就像那天的我一样。”
霍燃有些茫然:“哪一天?”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参加论坛的那天。”
记忆逐渐回笼,人声鼎沸的论坛会场,他穿着规整妥帖的黑色西装,表情故作深沉地坐在第一排。
然后霍燃上台,发表讲话,一旁有电视台的摄影机对着他。
他一边讲话一边在想,再过两个小时,陶知越就会在电视上看见他。
他给陶知越准备了一个惊喜。
希望摄影机能给个时间久一点的特写,最好拍到西装里的衬衫领口,陶知越肯定能认出来。
然后他会看着屏幕,忍不住笑起来。
那时的霍燃流畅地背着稿子,脑海里想象着两个小时后将会发生的事。
而很久以后的现在,在满屋的菜香里,他看着陶知越的衬衫领子,终于猜对了他背后有什么。
于是霍燃也忍不住笑了。
一瞬间里,他忘记了其他的一切,只记得眼前。
藏在衬衫背后的彩色大狗熊。
那是全世界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秘密。
第85章
霍燃又做了一个梦。
周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茂密森林, 他孤身一人行走着,头顶有飞鸟掠过的声音。
鞋底踩在石子与落叶覆盖的地面上,干枯的叶片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林间小径上撒着一道歪歪扭扭的白沙,为他指引方向, 通往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于是他小心地穿过矮矮的灌木丛,低头避开交错垂下的树枝, 循着前人留下的指引努力地前行。
随风簌簌的树叶间, 日光碎成了闪耀而浮动的星子。
他抬头望向这白日的星,然后惊愕地发现, 在寂静的天边,行走着两只巨大的恐龙。
它们长长的颈, 无限地接近了辽远的太阳,暗绿色的四肢缓慢地摆动着,脚掌落下时,整片森林都传来轻轻的震动与轰鸣。
霍燃在梦里想,他一定是在做梦。
他竟然见到了恐龙。
在这奇幻而瑰丽的画面里, 他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心神恍惚间, 明亮的白沙一瞬间隐没于泥土。
他忘记了路, 伸手拨开树丛,想要走向早已灭绝的恐龙, 去追随它们行经时留下的巨大深坑, 里面残留着地球末日到来时的火光与灰烬,飞扬的尘土沙石,消亡的痛苦哀鸣。
他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正缓慢地走向深渊,林间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奔走的响动,有什么东西从树林里窜了出来,直直地把他扑倒在地。
天旋地转之间,霍燃被沉重的东西压住,它看起来是一只毛茸茸的深棕大狗熊,却很奇怪地闪着彩色的光。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狗熊。
在梦境与现实的交错里,霍燃费力地睁开眼,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可被压住的感觉仍没有褪去。
双人床边的窗帘敞开着,日光透过玻璃窗倾泻了满屋。
天花板静止着,澄澈的白,他听见一道浅浅的呼吸声,藏在窗外传来的模糊轰鸣里。
视线下移,霍燃微微低头,他看见了陶知越的侧脸。
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肚子上,面孔被日光照亮,显得很柔和,眼睛安静地注视着窗外,睫毛边缘被染上淡淡的金色。
几秒钟后,陶知越的眼睛弯起来,拢着一泓清亮的笑意。
“你干嘛偷看我?”
霍燃本来想告诉他自己刚刚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结果走神的片刻,又忘记了。
淤积在心里的好多事都一起不翼而飞,此刻他只觉得被轻盈柔软的云包围。
他学陶知越说话:“你干嘛用我的肚子当枕头?”
“当然是报上次的仇。”陶知越故意压了压他的肚子,强调道,“今天一口气报了两个仇。”
“还有一个是什么?”
陶知越指了指集中在一侧的窗帘:“你好笨。”
“而且你怎么能睡得这么沉,我把窗帘拉开,光那么亮,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霍燃完全清醒了,辩解道:“这样多好,遇到下雨打雷也不会醒,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怪不得你要说思涵是猪,你也是。”
“我不是。”
“你要讲逻辑,猪的哥哥是什么?”
“是狗狗。”
“为什么?”
“因为十二生肖里,狗排在猪前面。”
“……这是冷笑话吗?”陶知越抖了抖,“谢谢你,降温了,冰箱先生。”
霍燃笑起来,又听见陶知越抱怨道:“地震了,不许笑。”
“那你下来。”
“我不,这里的视野很好。”
霍燃本来想换个姿势跟他一起看外面,但又想到自己现在是一个枕头,不能轻易动弹。
所以他好奇道:“你刚才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