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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席地而坐 上(60)

作者:山水间间 时间:2021-09-25 04:44 标签:重生 强强 近水楼台 古代幻想

  说到底,聂秋根本就不清楚什么样的距离才叫做亲近,怎样的人才能称作是友人。
  雷声逐渐近了,一道几乎就出现在凌烟湖上方的煞白闪电撕裂了夜空,先是沉闷的一声,随之而来是更加清晰明了的尖锐雷声炸响,归莲舫在狂风暴雨中轻轻摇晃着船身,显得渺小至极,如同沧海一粟,却又将风雨遮挡在了外边,牢牢地护住了他们,如同坚不可摧的磐石。
  “今夜的雨下得可真大啊。”
  原本就被雷声打断了思路的聂秋,听到声音之后便向声源处看去。
  紧闭的雕花窗户不知从何时敞开了,浑身泛着微光的灵体正倚在窗边,看着窗外倾泻而下的暴雨,不知是不是因为湿闷的空气与忽远忽近的雷鸣声,情绪也变得低落起来。
  这场雨来势汹汹,就像是想要把他们淹没,把整个霞雁城、连同里面的百姓一齐淹没。
  “我刚刚,在船头看见覃瑢翀了。”谢慕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一看见他,我就明白了,恨意哪里是那么容易磨灭的。我原本以为长时间不见到覃家的人,不去想那件事,我就能渐渐地淡忘这件事,最后干脆地抛下一切投胎去。但是,刚刚在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就感觉到了几乎要让我发狂的痛恨,像熊熊烈火一般,把我烧得浑身滚烫……答应覃家时交付的信任,信誓旦旦地说出没有危险,最后将我啃噬殆尽的蛊虫,我全都想起来了。”
  他忽然笑了笑,“他看起来确确实实的痛苦悲伤,这是唯一能叫我觉得快意的事情——你别这样看我,我还没有失去理智到当场把他杀了,虽然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要是被恶念所控制,就完完全全的是恶鬼了。”谢慕转过身来,背对着窗外的大雨,“而我曾经是人,只要想到这一点,我就绝不会变成那样。”
  年幼的天相师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子,又有些烦躁,“啧,徐阆怎么还不来,让我不得不同你说这么多话,我原本是不想说的。”
  大约是感觉到了这是最后的时间,所以才要将藏了一辈子的话都说出口。
  就像那时候的步尘容,就像那时候的步尘渊。
  说了又何妨,反正百年之后也无人记得曾经发生过这么一回事。
  百年之后,不过一抔黄土。
  聂秋沉默片刻,说道:“谢慕,我心知你是真正的天相师。”
  胸怀天下,纵使积怨难消,仍固守本心。
  谢慕瞧着面前神色严肃的男子,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没有答他的话,只是转回了身,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呼啸的风、豆大的雨点从他的身体中穿了过去,飘向远方。
  他张大了嘴巴,好像喊了几句什么。
  风声雨声一时间将所有的话语都遮掩了,聂秋只听见他最后说得最大声的那句——
  “徐阆,你好慢!”
  也不知道隔得这么远,风雨又遮挡了视线,他是如何看见徐阆的。
  又或者是,根本没有看见。
  反正这里除了聂秋以外,又没有其他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徐阆戴着一个破旧的斗笠上了归莲舫,他哆哆嗦嗦地走进船舱,干瘦的手指捏着斗笠轻轻一掀,身上接二连三往下掉的水珠就淌了一地。
  男童从斗笠中钻了出来,也没比徐阆好的到哪儿去,几乎也是湿透了。
  “这样他迟、迟早得染上风寒。”
  徐阆冷得都快口齿不清了,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初瓶也跟着进来了,一见他冷成这副模样,马上把屋内的火盆点上了,又拿了两件厚厚的鹤裘,给徐阆和男童披上,徐阆先给男童拢了拢,自己再将鹤裘严严实实地一裹,这才好受了许多。
  “他身子又比寻常的孩童要弱上许多,要是一染上风寒,怕是很难医治。”
  谢慕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道:“卦象上显示他活不过十岁。莫非……”
  “罢了,许是我想岔了,怎么可能呢。”谢慕神情有些奇怪,他还未等聂秋和徐阆说话,自己就先否定了自己,像是在惧怕什么似的。
  聂秋问道:“怎么了?”
  徐阆让男童把手伸到火盆子旁烤着,闻言也接茬道:“你想到了什么就说出来呗。”
  谢慕抿了抿唇,“我觉得……”
  一声惊雷炸响。
  谢慕的表情彻彻底底的变了,如果说原先是夹杂着惶恐的疑惑,现在就只剩下了惊惧。
  他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把窗户一合,从怀中摸出那面开天四方镜,低声念了一句“蔽月”,抵在窗棂上,在方镜浅蓝色的光芒照耀下,快步走近聂秋等人,张开了口。
  那句话说得又快又轻,却还是清晰地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这场雷雨下得太凑巧了,若是我们因此放弃,就皆大欢喜,若是我们执意要镇压湖中的水尸,那么这个孩童便会染上风寒,最不济,也是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一个死字!”
  “就像是天道,在故意阻挠我们——”
  谢慕话音刚落,一道雷就落在了岸边的不远处,劈裂了几棵柳树。
  要是再偏上十里,就该落在归莲舫上了。
  惊叫声穿透了厚厚一层雨幕,传到了舫船上。
  与此同时,男童忽然咳嗽了一声。
  聂秋俯下身,把手伸到男童的额上,掀起他的头发,露出那张通红的脸。
  “他的额头好烫。”聂秋皱着眉头说道。
  离徐阆和男童进来也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同样是在火盆旁烤火,徐阆的身体就没有那么烫,而男童的身体却像是覆上一层烈焰一般,烫得吓人。
  徐阆掀起男童的眼皮,却发现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糟了,得赶紧找郎中!”徐阆把男童扶到一旁的榻上,“可这雷雨天气,哪里寻得到人?”
  更别说他们是在凌烟湖中央的舫船上了。
  覃瑢翀闻声也赶来了,不顾自己身上湿得能挤出水来,伸出两指略略按了按男童的手腕,便侧身到半人高大小的黑木箱子前,翻箱倒柜,从右侧的一个小柜子中取出一只木匣。
  “这是百草蛊。”他说着,把木匣里青色的蝉形蛊虫取出,贴在男童的额上。
  百草蛊和其他蛊虫不同,就像没有生命的空壳子一般,动也不动一下,贴在额上不过瞬息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了,渗进了男童的皮肉里。
  他们等了一会儿,却不见男童的病情有丝毫的好转,只看得见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身体痉挛不止,脸颊通红,两眼紧闭,一副很痛苦的模样。
  “不该如此啊。”覃瑢翀茫然地说道,“我还从未见过百草蛊医不好的病,更何况只是小小的风寒……”
  这自然,不是普通的风寒。
  聂秋转过头去,与徐阆、谢慕面面相觑。
  要说他之前是有些相信谢慕的话,却还是觉得荒谬更多,那现在眼睁睁看着男童病成这个样子,他就不得不相信谢慕之前的那番言论了。
  天道是在有意搅乱这件事。
  “既然是重活一回,那天道的惩罚应该远不止如此,你该谨记一句‘提防天道’,小心中了它的计谋。”
  步尘缘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聂秋的脑海中回荡。
  他当然记得步尘缘的提醒,但是,他没有想过天道竟然会真的如此大费周章,不惜降下一场几乎要淹没整座霞雁城的暴雨,就为了阻碍他一人?
  太可笑了。
  天相师所做之事违逆天道,所以会天生短命,而且一代比一代更衰退,一代比一代的人更少,最后完全消失,步家如此,青家如此,田家亦是如此。天道动辄便是摧毁一整个庞大悠久的家族,却因为他的重生,偏偏针对起了他一人吗?
  不对。聂秋向后退了几步,让急切的徐阆凑到男童的身边去。
  他站在几步的距离外,看着覃瑢翀、徐阆和谢慕围着哀嚎的男童团团转,却在一瞬间觉得这件事似乎与自己无关了似的,焦躁不已的心像死水一般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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