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战损仙尊证无情道后(81)
相九戎很诧异他现在的动作。
他其实更喜欢前妻光脚的样子。
只是前妻这一次醒来,似乎哪里都不太一样了。
说不出的怪异。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平静,可是凭着他鸟类的直觉,总觉得在这种平静底下,翻涌着滔天巨浪。
随时随刻就可能一个巨浪将所有人掀翻。
“忽然又喜欢了。”晏紫枝垂着头,专心致志的穿鞋。
白皙的手指抚平鞋子上每一处皱褶。
指尖顺着针线上每一朵云纹绣色,每处摸一处,就会想起穿着大红色喜服的临渊。
站在成衣铺子门口,同手同脚走路绕圈的样子。
晏紫枝不自觉的嘴角弯曲。
笑容苍凉而孤单。
“哦,对了,这里还有仙尊留下的东西,刚才有弟子送上门来,被窗外那只胖猫给打跑了。”
相九戎转身去旁边桌案,端来一个木质托盘。
托盘上整整齐齐放着几样东西。
一把失去了主人的永寂,安安静静的躺在托盘上。
没有主人的召唤,他如同一柄死物。
虽有剑灵,却不愿清醒过来。
一个残缺的铃铛样式有点像走马灯幻境里的心月狐面具,耳边坠着的那颗铃铛。
还有一条红绸子。
只不过红绸缎已经被鲜血染得满满的,上面朱砂写就的字迹模糊。
依稀能辨认出一个渊字和一个枝。
只不过渊字大半被血迹遮盖,好像写下这个字的人一样。
还有几颗丸药,闻着是香香的味道,看起来是用很多仙药灵草炼制而成的。
只不过大小有人的手掌一般大。
看样子是外面那只肥猫的食物。
临渊就留下了这几样东西。
却没有一样属于自己的。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来的时候如飞鸿落雪。
离开的时候也悄无声息,万籁俱寂。
晏紫枝不知道他是何时将那条红绸缎从树上带下来的。
只觉得胸口钝痛,手中的红绸缎格外刺眼。
“收起来吧。”
浑身疲惫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勉力撑着身子,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临渊他现在在哪儿?”
相九戎给他指了个方向。
太微派众位长老埋骨之处,是与璧山相隔不算很远的一座山峰。
晏紫枝穿着长靴缓步走出这间屋子。
外面堵着窗户的胖橘瞧见他醒了,有些激动的摇起尾巴,忽然又察觉自己这举动似乎不太对劲。
立马将长长的橘黄色尾巴蜷缩起来。
喵喵。
主人的道侣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伤心?
胖橘将自己巨大的脑袋凑过来,顶着晏紫枝的手来回擦了几下。
毛茸茸温热的触感,在晏紫枝的手掌心中来回拉扯。
是在安抚他。
他从前不爱这些毛茸茸的东西。
总觉得对其他生物付出感情是一件很无语的事情。
而这一次,他给予了反应。
伸出掌心挠了挠胖橘的耳朵。
喵喵,和主人触摸一样的舒服。
胖橘开心极了,干脆顺势躺倒翻了个肚皮。
它很想询问主人的道侣,主人去哪里了?为什么他嗅不到主人的气息?
可是他不会说人语。
只能耸拉着脑袋翻肚皮,任凭主人的道侣抚摸。
半晌之后,一颗圆圆的丸药落在他的肚皮上。
而刚才给他挠痒痒的人已经翩然离开。
喵喵?
和主人真是天生一对呢。
来无影去无踪的。
晏紫枝自璧山之上,擒着流光伞飞起。
飞得高了,回头一看,却瞧见原来郁郁葱葱的碧山,这会儿已经树木凋零。
失去了春天的颜色,只剩下万籁俱寂的冬季。
寒霜飞雪,好不刺骨。
主人陨落,所居山峰自然也无法幸免。
再往前飞过几座山头,就到了相九戎所指的地方。
晏紫枝收了伞,落在山头上却不敢再往前挪动一步。
这座山头上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菊花。
只不过颜色有些少,只有白色与黄色。
道路两边种满了黄色的,再往里去就是一片白色的菊花海。
“你来看他啊。”有人自白色的菊花海里抬起头来,手里提着一把精致的小水壶。
是林惊风。
他好像在给菊花浇水。
“我们太微派每死去一个长老,我就会在这里种上一亩菊花田,你瞧,这一片是之前执法长老的,他喜欢黄色。”
“这一片儿是戒律堂的,还有现在这一片,是仙尊的。”
林惊风将手中的小水壶一指,指向一片刚刚含苞还未绽放的白色菊花。
“他们其实都比我年纪小,只是……”
林惊风叹了一口气,替属于临渊的那片菊花浇水。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种一种,这些年来着来着,次数多了,花就开成了海。”
“你替林寂染种了吗?”
晏紫枝站在菊花海面前,没有往前走。
林惊风手中的小水壶一顿。
挂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浇下来。
“他不配。”
潺潺的水流声,顺着小水壶持续往下落。
一点一滴都是属于掌门人的灵力。
“妖鬼之境里,他罪无可恕。”
“所以他死了?”
林惊风:“那天你从囚笼离开之后,临渊便将他压在万丈寒潭之下,寒潭灵力枯竭,待上几日便会经脉冻结,这些天估计人也不行了……”
晏紫枝无声的笑了。
这种时候他也懒得去理会林惊风话里是真是假。
林寂染的情况现在特别复杂,他还没有时间去深究这件事。
死,定然是没死的。
但是,临渊竟然为了他反手就将自己的徒弟解决了。
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这会儿所有的情深意重,却成了一座座巨大的山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晏紫枝踏入那片菊花海,往前走了几步。
属于临渊的那片菊花海中央,安安静静释放着一副由灵力打造的棺材。
棺材是透明的,点点灵力萦绕在他的周围,是为了防止其中的尸身腐化。
全是林惊风的灵力。
虽然是徒劳无用的,但是也是生者对逝者的不舍。
除了虚耗灵力,拈花凭悼,还能做些什么呢?
晏紫枝一步一步靠近那具棺椁。
棺椁中躺着一具毫无血色的“人”。
临渊身上依旧穿着离去时那一身黑衣。
玄色衣袍上的血迹几乎干涸,这才显现出一大团一大团暗红来。
晏紫枝伸出一只手,掌心飘出暗色的法术,想要擦掉衣袍上的血迹,将衣袍整理整洁。
临渊平日素来爱干净。
可是灵力注入,却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这只是他的一片影子。”
林惊风站在他的背后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他将所有的神魂投在这片影子上,神魂破碎以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血肉之躯封印住无妄之境。”
“虽为我太微派的仙尊,可我太微愧对于他,连他的尸身也拿不回来。”
晏紫枝伸出手,想要触摸临渊的脸。
却好像伸到了一片虚空中,他的指尖透过临渊的脸触碰到了灵力棺椁。
林惊风说的对。
只是一片影子而已。
只留下了一片影子。
“你何必这样呢?”
“只是一具躯壳而已,我痛不痛的又有谁会在意?”
“倒是你,就这样为我死了,是想要我愧疚吗?”
“你猜错了,我才不会愧疚。我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大魔头,你为我白白牺牲了,何苦呢?”
“赶紧爬起来,别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临渊……”
你蠢不蠢?
晏紫枝的语调越说越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