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骨[重生](95)
当时他是疯了吗,为何会说出此等虎狼之词?!
夙寒声羞愤欲死,察觉到崇珏还在冷冷看他,跪在那额头抵在手背上,呜咽着道。
“叔父……恕罪,闻道祭秘境中我神志不清说了浑话,望您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崇珏冷然看他。
连认错的说辞也和秘境中一模一样,全无半分真心。
“你是跟谁学的那些胡话?”崇珏终于冷冷启唇,“姘头,情、情……”
世尊都说不出那个词!
夙寒声心想:“跟你。”
但此话根本没法说,只能讷讷地跪坐在那,一声不敢吭。
崇珏道:“是跟庄灵修学的吗?”
夙寒声一愣,不明白为何会扯到庄师兄身上。
他茫然抬头,正要说不是,但视线一触碰到崇珏罕见冰冷威严的眼神,顿时吓得一缩头,肃然道:“是!正是庄师兄教的我!”
崇珏闭眸又拨弄了一颗佛珠。
咔哒一声脆响。
果然如此。
夙寒声忙不迭地道:“那些生孩子的话也是庄师兄教我的,简直狗屁不通!两个大男人就算是断袖,也根本生不出孩子!”
崇珏又冷冷看他。
夙寒声一愣,意识到自己说了句粗话,只好伸手拍了下嘴,小眼神怯怯地看他。
“我、我又错了。”
崇珏冷冷淡淡看他,道:“前段时日抄的佛经呢?”
夙寒声赶紧从褡裢中要去拿佛经,但是爪子在偌大空间里翻来覆去,竟然没有寻到那厚厚一沓手抄佛经。
他几乎把脑袋埋到褡裢里去了,找遍每个角落仍然无影无踪。
夙寒声人都傻了。
崇珏拨弄着佛珠,等待着他拿佛经。
翻找半刻,夙寒声不得不承认那佛经似乎在秘境中丢了,他小心翼翼又讨好地一笑:“我真的……真的抄佛经了,一个字都不落,叔父当时……应该瞧见了吧。”
崇珏轻蹙眉尖:“什么?”
夙寒声:“……”
“闻镜玉”亲手将佛珠拿着递给他的,肯定翻看过。
明明崇珏满脸漠然和长辈的威严,但夙寒声总觉得他好像蔫坏得打算瞧自己好戏。
就像前世的崇珏一样。
但细看下,世尊仍端坐玉台,高不可攀的仙人模样。
如此谪仙似的人,怎会使坏?
夙寒声本来就装乖装不过半刻钟,此时自己唯唯诺诺认错好几回了,这人怎么还不依不饶的呢?!
斤斤计较,哪有这样做长辈的?
夙寒声暗搓搓瞪了崇珏……的手一眼,闷闷不乐道:“我真的抄了,一整夜未睡抄完的,你明明瞧见了……”
他说着,戏瘾大发,眼圈猛地红了,讷讷道:“……为何还要这样对我?”
崇珏眉头轻轻皱起,刚要说自己不吃这一套。
却见夙寒声垂着头,两颗豆大的眼泪啪嗒一声砸到地上,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真的被叔父故意“玩弄”而难过得不得了。
崇珏仍冷着脸:“夙萧萧。”
夙寒声伸手随意擦了下眼泪,生着闷气地道:“不要叫我乳名,这是我娘给我起的,外人没资格叫。”
崇珏看着他,突然道:“谁告诉你,这个乳名是你娘起的?”
夙寒声一愣。
“你盛夏八月十六出生,又身负凤凰骨,命数火太旺。”崇珏淡淡睨他,“名寒声、乳名萧萧皆是我所起,还有表字也已提前取好,只待你及冠便能用。”
夙寒声:“……”
夙寒声又想一头撞死了,也不敢再横,讷讷道:“多谢、多谢叔父,真是好名字哈,我爹都没您对我这般用心。”
大概是提起了夙玄临,崇珏一直冰冷的眉眼也柔和下来,似乎有些无奈地朝他一招手。
夙寒声屈膝爬了过去,乖乖跪坐他面前。
崇珏抬手难得温和地为夙寒声拂去脸上未干的泪痕,轻声道:“你爹并非不在意你,他只是……”
他想了想,却不知要如何说。
佛修并不通情爱,不懂夙玄临那等潇洒自由了千年的人为何会被一道道侣契困成那副模样,连亲生子也敢动杀心。
夙寒声茫然道:“是因我克死了他道侣吗?”
崇珏一怔。
他用得并非是“我娘”。
夙寒声轻轻垂下头,喃喃地道:“但如果我自己可以选,也宁愿不要降生。”
平白来这世间受了好几世的苦。
夙寒声并不怎么会演戏,装可怜、装哭都能被人一眼看出,连徐南衔都不吃他这一套,可见手段套路有多拙劣了。
但此时他的伤感却是实实在在的,垂着头跪坐在那,本来装出来的眼泪却已止不住,安安静静地顺着脸颊往下落。
那一颗颗的泪水似乎砸在崇珏如磐石似的心上,好似震裂一层薄冰。
夙寒声道:“我隐约记得叔父似乎带我去过一个满是雪的地方……”
“须弥山。”崇珏道,“你很喜欢那里。”
“嗯。”夙寒声似乎想笑,但唇角却怎么都扬不起来,道,“是玄临仙君不想管才丢给叔父带我吗?”
崇珏沉默好一会,才道:“不是,是因凤凰骨发作频繁,只有须弥山冰雪才可为你抑制骨火。”
夙寒声满脸泪痕看他,不知怎么突然笑了出来。
寒茫苑中的寒潭能抑制大多数凤凰骨发作的骨火,幼时的他根本不需要千里迢迢劳烦世尊带他去须弥山。
佛修竟说了诳语。
崇珏不太懂如今的小孩子情感转变竟如此之快,方才还在抽抽噎噎地哭,突然像是变脸似的又笑出声了。
“笑什么?”
夙寒声没有直说,反而笑眯眯地弯着眼睛:“叔父,你佛慈悲,前几天您冒充闻师兄之事,真的不算破戒打诳语吗?”
崇珏:“……”
见刚才还哭成那副熊样的少年又开始嬉皮笑脸,崇珏默不作声地从褡裢中拿出一沓厚厚的宣纸,抬手将散落地上的小案恢复原状。
夙寒声眨了眨眼,正在疑惑崇珏怎么不端着长辈的架子训他了。
崇珏手指轻轻在小案上一扣,淡淡道:“佛经抄五遍,静静你的心。”
夙寒声:“……”
夙寒声腾地爬起来,正色道:“我还记起学宫有事得去忙,叔父,萧萧少陪了。”
崇珏气定神闲地将笔拿出来,好似并未听到夙寒声的推托之词。
夙寒声上回抄了一晚佛经,此时瞧见就觉得头晕脑胀,下意识撒腿就要跑。
崇珏还未拦他,就见本就生机消耗颇为严重的夙寒声猛地一个踉跄,重重膝盖着地跪摔到地上,噗通一声响,疼得他眼前一阵发白。
崇珏蹙眉,没想到这孩子如此冒冒失失,走个路都能平地摔倒。
这回夙寒声似乎摔得有点狠,半天没爬起来。
崇珏起身要去扶。
终于缓过神的夙寒声疼出满脸的泪,怔然捂着膝盖讷讷道:“崇珏,我的腿……”
不知是疼过头了还是伤到了哪里,他竟然全然感知不到自己膝盖之下的知觉。
摔一下……不至于把腿都摔断了吧?
崇珏来不及计较夙寒声对他直呼其名的冒犯,走上前单膝点地将夙寒声扶起,蹙眉握着他的脚踝用灵力微微探查。
其实根本不用再探,肉眼就能瞧见夙寒声磕到地上的膝盖骨已经凹陷下一块,且渗出的并非血,而是雪白的齑粉。
夙寒声脸都白了:“崇珏……我、我怎么了?”
“生机缺失。”崇珏轻声安抚他,“不必担心,将生机补回便能痊愈。”
夙寒声从不知道生机消耗太多会成为这种摔了一下就变残废的废物,他根本不敢去看从脚踝滑落下来的雪白齑粉。
“当真吗?那我往后还能不能动,会不会再摔一下整个人都变成这种……粉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