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boss救赎指南(364)
“杨不悔乃太虚门陈晚风之徒,样样不缺……”
“前辈若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女修赌气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反正我信。听闻行天盟近来有所动作,正值用人之际,我要前去一探究竟,叫师弟师妹再不敢小看我!”
“慢着。”
那人说,“我可未曾说过不信。”
她一抖衣袖,飞快地亮出某样物什,旁人余光之间殷红一闪而过,女修的神色顿时大变,隐隐激动起来。
“你、您,您是……”
“嘘。”那人弯了弯唇,“不是想知晓,行天盟为何能补天资不足么?随我来——”
两人亦步亦趋地走出茶楼,留下身后嘈杂攒动,乃至有修士暗中跟上,想听个究竟,却没能找到人影。
垂头丧气地回来,窃窃私语中更带惊呼。
一男子道:“那个人我认得!奇怪,五年前我见她时,她不过堪堪筑基,如今修为怎会如此高深莫测?分明只是个四行杂灵根……”
“难不成,行天盟当真有办法?”
“我师弟的哥哥便在行天盟中,回去我就修书打听一番!”
如此种种揣测,口耳相传;毕竟补天资之不足,何等好事?
也有人暗中琢磨,心存怀疑,打算再等一等风声。
而方才信誓旦旦一嗓子说着认识那人的男子,趁乱偷偷离开了茶楼,转出巷角,与那一高一矮两名女修汇合。
“怎样?”
“妥了,不消多久便能传出去。”
“待他们千方百计打探到真相,用不着我们多说,自然会深信不疑。”
之前还一脸单纯青涩的女修摸着拇指上的玉抉,低声道,“这些东西,早该叫世人知晓了……我们当初加入行天盟,不正是为了这一天?”
“走吧,事情还多着呢。”
类似的情状发生在仙境各处,不多久,暗地里便流言满天。
——界水业障致使天道残缺?
——过去的修士,即便天资不足,也可凭借心性悟道,更胜一筹!
诸如问剑谷的王琼光之流,三百年前根本不在少数。
他们以为是因投错了胎,一辈子都难以企及那些天才,其实,早在入道最初就被夺走了可能?或许,倘若不是这般,如今修真界数得上名号的真人里,也该有自己一席之地!
传闻甚嚣尘上,犹如洪流席卷,势不可遏。
如非行天盟摆明了有解决之法,将这群群情激奋的修士纳入麾下,道门恐怕早已乱成一锅粥。
有对此深信不疑者,自然也有发觉了不对,察觉到背后推波助澜,从而心生戒备的人。
但这些人的戒备,不多久便被彻底粉碎。
——柳长英自立夺天盟,承认当初谋划,意图夺天之野心。
清云宗以方家为首,叛门而去,偌大道门一朝败落,四散各处,仅剩妄想追随宗主夺天的派系仍在负隅顽抗。
道门哗然,压抑已久的声讨直指柳长英。
无处可宣泄的怨愤一浪更甚一浪,要将这名无心无情的天下第一人拽下神坛,踩入尘埃。
闭关潜修的谢征与傅偏楼得知此事时,清云宗已封山十日,清云峰下满聚讨伐者,其中不乏为求自保,反过来叫嚷最大声的前清云宗世家一众。
“你在做什么?”
借着暗阵上山,傅偏楼于洞窟之中见到端坐不动的柳长英,不禁出声质问。
“把自己竖成靶子很好玩?这样下去,谁能保住你?”
“为何要保住我?”柳长英反问。
他眸光平静,半分不见大厦将倾、临近终末的慌乱,犹如一潭死水。
“你们想做什么,方且问已告知于我。”柳长英说,“此身为傀儡,不可充作阵结,如此,便在这里助你们一臂之力。”
“你们想让天下修士愿意取回业障,便叫他们知晓真实,走投无路者,自然愿意一拼。但那还不够,那些趁天道残缺而爬上高位的修士,不会愿意改变。看看眼下还想追随于我之人就清楚了。”
二人不禁沉默,因柳长英所言,确乎是如今的困境。
道门闭塞三百余年,那些受尽裨益、把控着一族兴衰的老祖,恰恰是最明白心魔为何物、取回该要面对什么的人。
他们不似身处底层的修士一般郁郁不得志,渴求变革;也不似年轻道人尚存意气,欲除去不平之债。
这些存在,便如同河中的沙石阻塞,使得水流不能滔滔成洪。
沉默之中,柳长英从水中站起身,缓步向洞窟外行去。
他一路走到清云峰的后山,越过石径与松林,停在水潭边。
定定地凝望,仿佛在回想着什么。良久,再度开口:
“心里的那道声音与我说,这是我该做的最后一件事。”
柳长英垂下眼,“以我之落魄,为尔等造势。”
污名而后伏诛。
记忆中,那条白龙也是这般死去。
正是正,邪是邪,夺天盟是这场纷争的罪魁祸首,已人尽皆知。
就算心中不想,明面上,那帮人也再不能反对,否则,逆流而行,他们就是下一个清云宗、下一个柳长英。
“困住天道的夺天锁已在你手中,这具身躯,不过只是具空壳。”
他面无表情地嘱托着,“我死以后,烦请当众挫骨扬灰,神魂灭尽。”
“只是,在那之前。”
望着身后神情复杂、莫能言语的两人,柳长英的目光落于傅偏楼身上,隔了一会儿,神色柔和得几近笑意。
“柳天歌,我想再见见她。”
“可否叫她到这里来……陪我最后一程?”
246 伏诛 践踏他人之道者,当如是!……
“夺天盟贼子柳长英, 为一己之私,霍乱道门,横行无忌, 罪不容诛!”
“清云宗已散, 五峰十六门仅此一脉,山中余孽莫再负隅顽抗、执迷不悟, 还不早些束手就擒?”
围拢在清云峰下的修士浩浩汤汤, 却始终未有人能踏入半步。
阵法久攻不破, 人心浮动,锐意大失。一干被推举出来牵头的老道急得直揪胡须:
“这是什么阵法?竟有如斯威力,能挡下万万修士联手!”
“清云宗身家渊厚,应当为古时传下的护山大阵。如非那些已叛离的世家,以如今没落的阵道, 我等怕根本走不到此处。”
“可恨!阵道如今这般衰微, 全赖夺天盟狼子野心!也不过才三百余年啊……”
“那几大道门、还有行天盟的人呢?不是说他们会出手制住柳长英?”
“……”
嘈杂纷纷, 犹如席卷天幕的雨帘, 氤氲于阵法之外。
峰上一片寂然,以至于推开木门时,发出的咯吱声响清晰可闻。
无律端着果盘缓缓走进, 恰见柳长英静坐窗边, 散去了传讯纸鹤, 神情无波无澜。
抬眸瞧见来人, 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冷漠模样, 好在无律这些日子早已习惯, 将木碟放在桌上,心中了然:
“阵要破了?”
“嗯。”柳长英说,“清云峰上灵脉不多, 快了。”
“你打算怎么办?”
柳长英不答,转而看向手边切好的晶莹剔透的果肉,停顿着思索片刻,“杏露果?”
无律在他对面落座,点一点头:“仅清云峰顶那株老树结得出这个味道,我惦记许久呢。你还记得?”
“记得。”
柳长英道:“儿时,你常贪这一口。每每逢秋,总央着我从山上摘来。我便告诫你,修道不可流连口腹之欲。”
分明是在追缅过去,可他脸上并无半分动容,像在说一件与己身毫不相干的事情。
“是啊。”无律望着他,轻轻叹气,“然后到了老树结实的那段日子,每天都会与我送来几枚解馋。”
灵果汁水充沛,入口即化,甜而生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