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福(13)

　　私自下凡的玉遥并不知道，他赐福的男孩是瘟神的转世。
　　他见男孩蓬头垢面瘦骨嶙峋，在腐烂的死人堆里翻找食物，便动了恻隐之心，给了男孩一个白面馒头。
　　玉遥在白面馒头里加入了福运，男孩如果吃下这个馒头，便能在这个充满饥荒和瘟疫的时代，生存下去。
　　男孩虽然饿得奄奄一息，却没有当着玉遥的面前，狼吞虎咽地吞下馒头。
　　他撕了一小块馒头放在嘴里，细细品味着馒头的味道。然后又把剩下的馒头，如待珍宝似的放在了怀里。
　　‘你不是饿了吗，为什么不将馒头全部吃完？’
　　这是玉遥对着男孩说的第一句话。
　　‘太珍贵了，舍不得吃。’
　　男孩低着头，发出了嘶哑难听的声音。
　　‘你为什么总是低着头，把头抬起来。’
　　玉遥对男孩充满了好奇，因为这是他下凡见到的第一个人类。
　　‘我的脸上有伤，怕吓到您。’
　　男孩将头低得更低，不敢与玉遥对视。
　　玉遥无奈地笑了笑，随后走到了男孩的面前，用指尖挑起了男孩的下巴。
　　就见男孩的脸上有大面积的烧伤，从脖颈处向下看，背上全是鞭子抽打过的痕迹。
　　男孩终于看清了玉遥的面容，顿时被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开口说道：
　　‘您是神仙吗？’
　　男孩什么都不懂，他只是本能地认为，眼前的小哥哥漂亮得不似人类。
　　玉遥笑而不答，抬手一挥，治好了男孩身上的伤后，便拂袖离开了。
　　被押到堕仙台的玉遥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随手救下的男孩，竟然是瘟神的转世。
　　现在他即将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新的福运之神会代替他的位置。
　　他并不后悔给瘟神赐福，他后悔的是还没来得及给深受苦难的凡人赐福，就被天兵天将抓到了天庭。
　　就在他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那一刻，地藏王菩萨突然脚踩莲花，出现在众仙的面前。
　　‘红尘万千，世间因果皆有定数。众生度尽千般苦，娑婆世界亦成空。’
　　地藏菩萨声音悠远而又沧桑，他每向前走一步，脚下都会出现盛开的莲花。
　　众仙们纷纷跪拜下去，唯有玉帝站在高台之上，神色复杂地看着地藏王，双手合十道：
　　‘不知大菩萨来到天界，所谓何事？’
　　‘北极紫微大帝如今还在闭关阶段，你将他的两个徒弟，一个贬入凡间九世不为人，另一个又要打入十八层地狱，是不是有所欠妥。’
　　‘他们触犯天条理应受罚，天界得到事还由不得大菩萨插手，大菩萨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阿弥陀佛，贫僧确实不能插手天界之事。但是福神如果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那便是贫僧的分内之事。福神心系苍生，所以才会私自下凡，救世人于水火之中，并无不妥。
　　但他赐下的福运对于凡人来说，是莫大的机缘。有些凡人无福消受，只会带来更大的灾祸。’
　　地藏王菩萨说完抬手指向了玉遥，就见一朵盛开的紫色莲花，旋转着缓缓下落。
　　玉遥双膝跪地，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然后接住了落下的莲花。
　　莲花在触碰到玉遥的瞬间，化作了一块墨绿色的玉佩。
　　‘你本性不坏，罪不至此。但你要知道，不是谁都有享受福报的权利。世界万物皆有因，你若不分缘由赐下福运，便会扰乱世间的因果，因此贫僧给你一个试炼的机会。
　　如果你能通过此次试炼，你便能重新回到天界，继续担任福神一职。’
　　玉遥对着地藏王菩萨拜了三拜，恭敬地说道：
　　‘还请大菩萨指点迷津！’
　　‘贫僧推算出三十天后的长安，将发生大的灾祸。现在我将你全部的法力，封印在这块玉佩之中。
　　如果你能不借助自身的法力，给长安的百姓赐福，让他们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那么你的试炼便通过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三十天就是三十年，凡间究竟会发生怎样的灾祸呢？
　　伴随着地藏王菩萨话音落下，玉遥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
　　恍惚之间，他的身体缓缓浮起，然后又快速落下，坠入了堕仙台中。
　　再次来到凡间的玉遥，猛然发现自己降落的位置，是个四面环山的山谷。
　　他没有法力，也不知道前往长安的方向。只能跋山涉水徒步前进，寻找着通往长安的路。
　　这一走，便不知走过了多少个岁月。
　　……
　　玉遥从玉佩中苏醒后，他发现自己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但是给长安的百姓赐福，却根深蒂固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金尹善是他苏醒后，看到的第一个人类。
　　虽然他们语言不通，但是玉遥能够感受到，面前这个人类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对他没有恶意。
　　少年说的话，金尹善依旧是一句也听不懂。但是他能够听出，少年在说出‘玉遥’这两个字后，语气和神情明显发生了变化。
　　“你的名字叫玉遥吗？”金尹善握住了少年的手，激动地说道。
　　少年目光落在了金尹善的手上，金尹善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刻松开了手，然后又重复地喊了一遍少年的名字。
　　“玉——遥。”
　　少年点了点头，金尹善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相处了这么多天，金尹善终于和少年顺利沟通了。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等找到能听懂少年语言的专家，他就能和少年正常交流了。
　　“玉遥，我继续教你识字。”
　　金尹善干劲十足，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使得他更加卖力地教少年认字。
　　玉遥是个好学生，更是个好的聆听者。
　　当金尹善说得口干舌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教了三个多小时。
　　“抱歉，刚才太投入了，竟然忘记时间。已经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剩下的我明天再教你。”
　　金尹善说完便要起身，就在这时，玉遥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开口说话道：
　　“出，去。明天，想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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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约会
　　“你想出去？”
　　金尹善没想到玉遥的学习能力这么强，他仅仅是教了几个小时，玉遥便能通过的简单的几个字和手势，传达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玉遥点了点头，金尹善脸上立刻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坐到了玉遥的身旁，放缓语速道：
　　“外面很危险，乖乖地待在家里不好吗？”
　　金尹善脸上的笑容非常有亲和力，不熟悉他的人，很容易被他的表现所迷惑。
　　玉遥在没失去法力前，他能通过人类散发出来的气运，分辨出哪些人行善积德，哪些人作恶多端。
　　行善之人的气运是淡黄色的，罪孽之人的气运是黑灰色的。
　　失去法力后，他只能通过主观思想，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然而一个人的好坏，又岂是表象能够分辨出的。
　　玉遥歪着脑袋，显然没有听明白金尹善话中的含义。
　　“想出去。”
　　玉遥抓着金尹善的衣角，又重复地表达出自己想要出去的意愿。
　　直到现在金尹善才意识到，神明向往自由，他亦皆凡人又岂能关得住神明。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祖父，然后又联想到祖父房间里的密室。
　　祖父到死都在念少年的名字，想必和少年有些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如果他那不听话的养子，没有带玉遥出去，他还能继续哄骗少年留在家里。
　　少年见识过外面的景象，又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他若是将少年关在家里，估计会加剧少年的好奇心。
　　到时候少年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他就很难将少年抓回来了。
　　“明天我带你出去，现在很晚了，早点睡吧。”
　　金尹善拍了拍玉遥的肩膀，然后开始收拾茶几上的识字教材。
　　玉遥听到明天能够出门，便穿上了他的毛毛拖鞋，一蹦一跳地跑进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