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月光他下嫁了(7)

　　刹那间端羽什么都明白了，身体微躬着，骨子里都沁起寒意，夏末的天气仿佛把他投进了冰封的寒湖里，水一点点漫过他的头顶。
　　他怔了半晌，将终端狠狠掷在地上。
　　“啪！”终端摔得粉碎，端羽膝盖再也撑不住了，整个人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跪倒在路边，双手撑着地面，他早就该想到的，克莱因就算再无能，找份工作总不是难事，何至于就去摆地摊赚辛苦钱？还有车祸，悬浮车失控也会自动刹车的，又怎么会撞上在路边的克莱因。
　　哪有那么多巧合！
　　从接到终端开始，一直被痛苦缠绕着无力思考的头脑终于转动起来，隐藏在真相之上的阴翳被缓缓擦去。
　　Alpha快步跑过来，架着他的肩膀想把他从地上拖起来：“你有什么事站起来说。”
　　他们这段时间，这点偷来的幸福，不过苟且如浮萍般单薄易碎，在子爵这样他们终其一生也无法相提并论的大人物面前，他一根手指就能把一切碾得粉碎。端羽轻笑了一声，他敌不过Alpha的力量，本来都快被他拽起来了。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疯狂甩开Alpha，挥臂扫下一旁垃圾桶上横放的一支空威士忌瓶。
　　啪！
　　玻璃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莹净的细小玻璃碎片飞溅出去，在夜色里像断了的珠链决绝砸在地面上。
　　Alpha竟被端羽甩开他的动作惯性冲击得向后倒退一步，又快步上前想重新按住端羽，端羽动作却比他更快，抓起地上一片较大的玻璃碎片，紧握在手中。他常年作画的纤细手指瞬间被割破，玻璃嵌在手中鲜血泊泊流淌下来，顺着指缝一路滴撒在手腕、地面上，像寒夜皑皑白雪中树梢凌霜绽放的红梅，渲染出凄静的月。
　　Alpha伸出手臂来拽他，端羽垂首露出曲线优美的莹白脖颈，尖锐碎片匕首般在他指尖翻转，攥在手里对准脖颈后完全暴露出来的腺体狠狠割了下去！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么！拿去，拿去！！
　　浓烈信息素伴随着血腥气充斥着夜色，Alpha震惊了，想来拉他的手也停留僵直在半空。
　　端羽犹不快意，碎片翻飞，又是几刀割在腺体上，将腺体完全割得碎裂，每一道里都流出涓涓血流，殷红的像一团耀目的火。
　　“你疯了么？”Alpha怒斥，手足无措的想帮他按住伤口，又怕感染。周围浓郁的信息素已经化不开，Alpha心不由自主的往下沉，Omega的腺体是很脆弱的，平时磕碰一下还有个软组织损伤要静养休息，伤成这样恐怕只能摘除了。
　　对一个Omega来说，没有腺体他根本无法在联邦生存。
　　“我帮你叫救护车，也许腺体还保得住。”Alpha完全傻了，强忍着信息素的冲击断断续续道。
　　“不用了。”哀痛欲绝反倒镇定下来，端羽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清醒，连对莫克的恨意也褪去了。
　　他这一生第一次醒了过来。离开了那些漂浮在空中瑰丽绮幻的奢华，地面冰寒刺骨，他颓然坐在地上低低笑着道，“我向来都在他面前任性，是因为我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会帮我收拾烂摊子；我总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提他做不到的要求，看他…甚至享受他为我为难时的模样，是因为我拿准了他爱我，这次他连命都赔进去了。”
　　“其实…如果不是心甘情愿，谁又能拿得住谁？”
　　可惜这个道理他到现在才明白。
　　“他真不该认识我，也不该对我这么好。”端羽轻声道，忽缓缓绽出笑容。
　　Alpha微微一怔，这个笑实在是艳到了极致，却带着难以忽视的凄美。像开在月下花到盛处的牡丹，大气磅礴，转瞬即逝。
　　他精致面容上绽放开的笑容是再无可失的人才会有的那种笑。
　　端羽站起来，任由温暖猩红的血顺着脖颈蜿蜒，濡透了单薄衣裳。Alpha叫了救护车，跟救护人员交流的功夫端羽步履蹒跚的走了，也许是失血过多，他已经走不出直线了。踉跄着跌下了行人道路，失魂落魄的继续往前移去。
　　“喂！”Alpha叫他。
　　远处有明亮光束燃尽黑暗，端羽想转头，却发觉迎着光，身上暖意融融。
　　浓得化不开的阴翳黑暗迅速褪去，在一片虚幻光斑中勾勒浮现出克莱因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含笑而立。
　　是啊…他每次看到我都会笑。
　　端羽停下脚步，近乎迷恋的注视着光影中的克莱因，扭曲着疼痛的心脏一顿，痛楚褪去，心脏缓缓舒展最后一次温柔低语，迸溅出柔和的光。
　　端羽下意识张开手臂，去拥抱融在温柔金芒里的克莱因，温暖笼罩着他，春暖花开烟柳依依，他似乎又嗅到了那年湖畔绿草的甜美香气，他们手牵着手在湖边散步，唇角噙满甜美笑意。
　　如果在天国的另一头相逢，克莱因还能看到自己，他将再无任何要求，只与他做一对平凡、辛劳为一日三餐奔波的寻常伴侣。芸芸众生里两粒相拥的沙，再不离分。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重生了，撒花～～～


第4章
　　窗外鸟雀啼鸣，烂漫阳光透过舒卷云层挥洒在婆娑树影间，播下碎金点点。春景盎然，纤曼绿藤顺着二楼露台下缘的大理石柱一路攀爬上来，将一片新绿吐到廊台上，空气中带着幽静的花香
　　端羽拨开泛着优雅光泽又素净淡雅的丝滑窗帘一角，看着廊台地砖上随风左右翩跹的绿叶，久久回不过神来，手中丝绸沉坠柔顺的质感却提醒着他，这确实是他旧日未与莫克子爵结合前，住在G2行星老宅的房间。
　　端羽颤抖着抬起手腕，手指哆嗦的几乎点不中终端，他试了两次手指都从全息屏幕边滑落，那辆带着尖锐鸣笛声呼啸而过的悬浮车与他心底莫大的悲痛仿佛还在他眼前…
　　“呼。”端羽微定了定神，纤长食指一勾。星历跃然显现在全息屏幕上。
　　星历3094年，4月13日。
　　旁边虚拟时钟表面上，秒针静静走向上方。
　　端羽屏住呼吸。
　　哒，秒针越过最后一格跟分针重合，九点整。仿佛一组紧扣的齿轮缓缓转动，无形的大门推开，楼下有隐约瓷器碎裂声传来，水声四溅，紧接着，应接响起的是一道尖吊着的嗓子：“要死啊你！会不会做事！”
　　“对不起二少爷，对不起。”佣人连忙道歉，那道尖吊着的嗓音却不肯放过她，冷笑着抬高了声音意有所指刻薄道，“你们这些玩意儿，算什么东西，人家但凡给个好脸色，就忙不迭地攀上去，还真以为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啦？带着那个早死Omega的血，他永远不是我们杨家人，杨家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小心自己骨头没有二两重，摔得哭爹喊娘。”
　　“我呸！”
　　佣人连连道歉，那人才稍平了声音：“行了，你先下去吧。”
　　端羽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领口，指腹都泛起青白来，听到这段熟悉难忘改变了他一生的对话，仿佛已经溺水的人得到恩赦，猛得抬起身子来探出水面急促呼吸，空气刺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阵凛冽的疼痛，他却不管不顾的大口呼吸，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克莱因……
　　手腕上终端亮起，显示有通讯接入。端羽瞥了一眼，眼底划过一抹浓郁的愤恨，可随即又被笑容冲淡，他摘下终端。唇角的笑里充满了甜美与释然。
　　他前世本来一直难以下定决心，在感情真挚彼此相爱，唯一的缺点是穷得叮当响的初恋和有权有势生活优渥，结合后可以享受奢侈生活的老牌贵族——莫克子爵间难以抉择。
　　就是在今天，在听到继弟又一次当作家常便饭似得讽刺他的话，再也忍受不了才在接起莫克子爵的终端后，听到他暗示自己想要订婚，默认应允。从此就像是走上了人生的分歧点，走向了另一条支路，再也回不了头。
　　端羽轻笑一声，他也算是了解莫克子爵，对自己这样平凡且庸俗唯一优势是长得好的Omega，莫克子爵是不屑主动打过来一天之内打给他第二次的。他会维持着自己高贵优雅的绅士作风，像逗弄花园里的猫，若即若离。抚上一把，又微笑着抽开手，引得猫心痒难耐主动奔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