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不会飞(46)
林温低着头把切好的蛋糕递进火堆里:“阿姨告诉我的,她让我帮她给傅慧姐带生日蛋糕,顺便来看看你。”
林温望着傅深寂静的侧脸,看了好一阵,才犹豫道:“先生,你......还好吗?”
傅深偏过头,眼底痛苦的情绪几乎一触即收,转瞬间又把坚不可摧的假面戴了回去,仿佛刚才的脆弱与迷茫都只是眼花的错觉。他挑起一点唇角,笑道:“怎么这么问?我很好啊。山上太冷了,走吧,回去......”
傅深站起身,正想跟林温说“回去吧”,衣摆却被人轻轻拽住。他低下头,对上林温有些发红却含笑的眼睛。
林温笑着,眼底蕴起薄薄的水雾,在昏暗的灯光下像幽幽的明珠。他没有再追问关于刚才傅深“还好吗”的答案,也没有把从傅母那里听来的故事向傅深询问真假。他只是盘腿坐在地上,微微挺着腰,伸出一只手虚虚拽着傅深,问他:
“先生,要抱一下吗?”
这实在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没头没尾。
显得多余而又没用。
傅深蹙着眉,一句“怎么了”还没脱口而出,下一秒就被林温用力一拽,失去重心跌下,被林温拥在了怀里。
拥抱的力度很大,好似能把凄冷的山风都给融上人体的温度。
傅深在卸力跌下的时候用一只手撑住了地,才避免用自身的力度把林温也扑倒在地。他本该对现在的情况表示疑惑,事实上他也确实一头雾水,但林温溢出的情绪又让他直觉感受到不寻常的端倪。
他另一只手紧紧环着林温的腰,像冻僵的人靠近火种本能的反应。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林温也说不上为什么。
总之,在理智回笼之前,他们在寒风里相拥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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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掀翻天真的伊甸园
据说人在濒死之前,暖流和寒冷会彼此争斗,直到一方战胜另一方,夺走身体的掌控权,人的生死就有了定论。
在象征着死亡的冰冷墓碑前,活人的体温显得格外的单薄。没多大一会,林温环抱里的温度就降了下来。傅深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和林温缭绕尚有余温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证明着僵硬躯体下还活着的生命。
等到温度和莫名暧昧的情绪涌动降下去,理智和尴尬就开始回笼上升。环着别人自己也被环着的林温突然反应过来这种姿势实在是过于亲昵,小幅度的挣了一下,但没挣动。傅深不知道是不是没感受到林温的动作,总之没松手,就着这样耳鬓贴近的动作柔声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没怎么......”
林温想往外挣的动作停下来,脑袋耷拉在傅深的肩膀上,任凭傅深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的再三询问,他都垂着眼摇着头不说话。
其实真的没怎么。
林温在心里回答。
就是觉得这些年,傅深一定也过得辛苦极了。
一个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亲姐姐的人、一个在十八岁就写好了遗书的人、一个惩罚了自己数十年的人。
一个......用复仇做幌子强迫自己活着的人。
他心机百出,把利用和冷血明晃晃地写在脸上,把周遭的一切都变成自己棋盘上的棋子,除了利益不能悍动他分毫。
但没人知道。
他也曾捧着一颗愧疚自责的真心,把自己溺毙在海里。
死了个彻底。
林温在傅母那里听来了一段往事。
故事的开头与傅深曾经讲的完全相同,幼年丧父,母亲为了家族企业常年在外奔波,姐弟俩只能彼此相互扶持、支撑长大。幸运的是,姐姐拥有出色的商业天赋与才能,在毕业后迅速的成长起来,帮公司渡过了种种难关,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接班人。在她的庇护下,弟弟可以不用承担任何关于家族的责任,不用乖巧听话,不用懂事,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喜欢什么都可以选择。母亲也终于不用再积劳成疾,可以轻松卸任,把肩上的重担换人承担,去过自己想过的休闲生活。
所有人都觉得十分幸运。
公司有了出色能干的接班人,家里有了可以支撑一切的中流砥柱。虽然这个接班人患着心脏病,但病情稳固,几十年间从来没有出过意外。
所有人都觉得幸运。
但不幸的是,这个肩负重任众望所归的女孩不是神。她会生也会死,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傅慧不像她成日里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弟弟,也不像她生性爱自由凡事都想得开的母亲。她大抵继承了早早去世的父亲沉默寡言的特点,从不抱怨,从不诉苦,任何事情都憋在心里,一个人承担所有。可从不喊累也会累,不奢求爱的人却也想得到爱。肉体凡胎七情六欲作祟,她也想找一个知冷知热能和她分担一切的人。
她遇到了韩天明。
一个虽然家境一般但上进吃苦还对她好的人。
她很快坠入了爱河,在双方父母的见证下走入了婚姻的殿堂。婚后她也过的相当幸福,丈夫有才华不求回报的帮她管理公司,虽然不能生育但收养来的儿子懂事又贴心。她人生圆满似乎并没有什么遗憾,直到心脏病突发意外的死去。
她死在了弟弟成年礼的前一天。
十八岁的少年还在自己的鲜葱岁月里兴高采烈地庆祝自己迈入成年人的大门,等着姐姐一早就答应了自己的生日礼物。
他在零点时分如期等到了姐姐的电话。
姐姐在电话里如约对他说了生日快乐。
可眨眼间山崩地裂,他还没能讨巧卖乖的从姐姐的话语里套出一点关于礼物是何物的线索,命运就毫不留情地掀翻了他的伊甸园,让他直面姐姐去世的消息。
天真的幼果纷纷落地。
鲜活的生命归于虚无。
没人知道傅慧的那通电话打给傅深说了些什么,也没人知道聪明如傅深又能从那通电话里猜到什么。但医院的死亡时间证明揭露了一个残酷的真相,那通电话是傅慧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声音。
傅深错过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次能救自己姐姐的机会。
十八岁。
一个被姐姐庇护了十几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爷,面对伤心过度病倒的母亲、外界媒体铺天盖地阴谋论的报道、和自己手上白纸黑字印着死亡时间的通知书。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拎着姐姐早早给他预订好的生日蛋糕,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
也无路可躲。
海边搭建好的生日宴会台成了他的索命钟,每一句不知情者对他祝贺的生日快乐都成了夺魂铃,背地里外人议论的那句“听说他姐姐死的时候他还在外面花天酒地呢,你说人家都给他打电话了,他怎么就没听出来哪里不对”一步一步地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放满水的浴缸,划破的手腕,过度食用的安眠药,和溺入其中断绝的呼吸成了他的归处。
十八岁的傅深太过胆小,他没有能力面对亲人的离去、外界的声音和内心的自责,所以懦弱的选择了自己面对死亡。
他初见林温时那句讥讽的话说的发自真心。
眼泪和死亡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傅深亲自试过了。
它们只能为你带来别人毫无用处的怜悯、亲人朋友痛苦的目光和无知无觉的你自己。
死亡可以让一切都烟消云散。
但那些抱憾而终的人,还需要活着的人去为他们报仇雪恨。
傅深被抢救过来,在病床上睁开眼,得知韩知的身份作假的那一刻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得活着。活着才能找到真相,活着才能赎罪,活着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于是以后的数十年间,画笔和颜料被封存,笑容和回忆被隐藏。当年只想做个流浪画家的公子哥,穿起了西装革履,学起了算弄人心,带着手腕上那道再也消除不了的疤,坐上了曾经姐姐坐过的位置。
活成了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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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晚了,我漂移过来滑跪orz,下午觉得上一章后半部分写的太崩拿回去回炉重造了,辛苦大家往前翻一点看看o(╥﹏╥)o(下载了的可以清一清缓存)感谢大家,明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