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恶魔后我拯救了神明(20)
陆景行似模似样地坐在他面前的长桌上,瞥着穹顶聚下来的日光通过透明的玻璃,在空旷的中央聚成漂亮的水晶花形,动了动唇,无声练习塞缪尔中午教他的咒术口诀。……尽管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学这么个变鸭的咒顶个球用,还不如巴啦啦小魔仙变身。
一道白色身影缓慢从教室外走进来,长长的白袍拖在地上,因着佝偻的姿态,倒像是一只大蜥蜴披着人袍前行,直到将怀里一颗大水晶球捧到日光下,他的模样才叫人看清。
老者的年岁再难从他脸上看出,因那松弛下来的肌肤几乎将眼睛盖住,说他是蜥蜴精正合适,干皮包骨、皱巴巴的肌肤让许多贵族们只扫一眼就嫌弃地挪开。
光明占卜课只看天赋,不看年纪,甚至不需要圣学徒们会其他的本事,所以在这顶层教室里聚集着神学院所有学生,老者动了动眼皮,既不点名、更不看来了多少人,自顾自地盯着怀里的水晶球,声音颤巍巍地传遍教室:
“今天只有三个幸运儿,能听见神的指引。”
陆景行叽里咕噜到一半,竖起了耳朵。
这就是“神棍算命,开张三卦免费,不准不要钱”的西幻版?
教室里发出一阵哄笑声,高阶学徒熟练地低头翻书写作业,交头接耳地讨论今天学过的咒术,唯有刚来的低阶圣学徒们面面相觑,互相从对方眼底看出一点跃跃欲试。
莉莉丝原本低头在擦拭自己的鞭子,把那渗人的红鞭擦得好似饱饮鲜血,他盯着这神秘兮兮的老者看了眼,灵动的眼眸一转,抬手把自己旁边的辛迪推了出去。
“你不想知道自己拥有什么样的命运吗?”他笑得一派天真无害,“我也很想听见神的声音,得到神的怜爱呢。”
辛迪陡然被他推到过道上,吸引了其他学生的注意力,本来踟蹰不愿走,过道附近正好有一位穿金戴银的贵族,抬起马靴狠狠踢了她一脚:
“快去,亲爱的小圣女,说不定让这老树精的水晶球照一照,让教皇厌恶的麻子能自动从你脸上脱落呢。”
陆景行念着咒语无意间咬着了舌头,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目光冷冷地往那边扫。
辛迪从台阶上摔下,她走到老者面前的时候,脸色又红又白,以前在家里听过的那些谩骂魔咒般在脑海里循环,她像个被推上舞台的小丑,不抬头都知道周围那些奚落、嘲讽的目光。
曾经有一个夜晚,她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可以改变命运,像那井口的银币一样闪闪发光,这种期待在被推举成圣女的那天抵达顶峰,然而教皇轻轻一挥,即刻把她打回原样。
她的命运,真的还能再改变吗?
少女低着脑袋、含着眼泪站在老者的面前,声音一颤一颤,“光明神在上,能否告诉我,我的命运究竟指向何方?”
老者在日光反射处一动不动,眼皮也没掀一下,约莫是阳光太暖和,晒得他情不自禁小憩。
辛迪的啜泣声随着周围的嘲笑动静变得更大了一点。
透明的水晶球却渐渐发生了变化,中央聚出个暗淡的黑影来,就在这时候,气若游丝的声音低低传来:
“邪神不忍祂最爱的身躯腐于黑暗光明下行走的信徒是虔诚的保护色被取走心脏的少女生而为善却聆听墙角的声音一步步走向阴影”
教室里慢慢安静了下来。
低头写作业的高阶学徒们也抬起了脑袋,老者的音调明明很小,竟准确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甚至深深烙在心里,辛迪慢慢停止了啜泣,抬起脑袋来,脸颊上还是湿润一片。
“邪神?”
“黑暗?”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所有人都看着她的方向,学徒们释然地想着教皇的先见之明,原来辛迪生来就带着邪恶出生。
“她是邪神的信徒!”
“她有邪神的心脏!”
“烧死她!”
狂热的气氛陡然漫开,角落里丢出一支羽毛笔,紧接着有人把羊皮纸、大部头书、头巾和别的东西都朝着中央丢去,辛迪发出了一声惨叫,仿佛这时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究竟拥有什么样的命运,恐惧地朝着教室外跑去。
老者说完预言,又定定地站在原地,好似听不见也看不着周围的变化。
陆景行皱起眉头,依稀记得原著里这小老头预言的人是塞缪尔,通篇也是跟黑暗有关的一通扯,甚至讲完预言就疯了,一度让塞缪尔在神学院里陷入孤立无助的境地。
什么预言,就是个乌鸦嘴,扫除封建迷信,就该先把他扫了。
天籁声音忽然在教室里响起,唱起长长的一段歌儿,几个狂热地想追出去的同学,听见这声音之后,步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教室门口,躁动的气氛逐渐安静下来,人人都露出聆听圣音的美好神情。
陆景行看着塞缪尔,美人似乎也不太高兴,唱了一段之后,将他捞起来,就匆匆往教室外的方向追去,小人儿的光明咒语学了一半,被他赶路的节奏一带,后半串胡乱秃噜没了。
他叹了一口气,攥着塞缪尔的头发重新坐稳,并没看到教室里,抱着水晶球发呆的白袍下,突然蹿出一只黄皮蜥蜴。
眼皮眨动,露出两颗无神的大眼珠子。……
“辛迪。”
塞缪尔在湖边找到少女的时候,她正攥着一片白手帕,往湖中央走。
回头看见塞缪尔过来,她露出个笑容,又很快黯淡了下来:“我原本以为只要永远相信光明神,神终有一天会听见我的祷告,把我从这糟糕的生活里拯救出来。”
“原来我早就被邪神选中,而光明神最厌恶黑暗,祂不会聆听我的声音,没有人可以救我。”
塞缪尔抿了一下唇。
陆景行近距离看到,知道他这是有些不太高兴的表现,而这份不悦多半是冲老者那误人前途的预言,很快,金发美人重新开口:
“只要向光明神虔诚祷告,祂都能听见,祂也愿意将信徒从黑暗的蛊惑里拯救出来。”
辛迪摇了摇头,哭着说道:“神从来没有听见我的声音,祂从不肯帮我实现任何一个心愿,无论这愿望多么微不足道。”
“现在许愿。”塞缪尔定定地看着她。
陆景行若有所觉,抬头看了看塞缪尔,又去看辛迪。
女孩儿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不断地摇头,攥着他曾给予的手帕不肯松手,往湖的更深处走:“我不会再许愿了,我也不会再祷告……”
“你相信我吗?”塞缪尔对她伸出手去:“我的光明力量是神学院最纯粹的,我也能听见神的声音,祂让我转告,你可以再许一次愿望。”
辛迪愣了一秒钟。
她恍然想起来,面前的人是谁,他拥有神赐的美貌,有光明吻过的双眼。
有一瞬间,她承认自己再次动摇了。
湖水浸湿了她的衣袍和发尾,将她冻得瑟瑟发抖,可是在这绝境里,希望的火苗再次微弱地、从她的心中燃起。
以至于她盯着塞缪尔的面容,将那个心中最不敢诉诸于口的奢望,很轻很轻地说了出来:
“我想……”
“得到您的爱。”
【作者有话说】
陆景行:明明是三个人的场景,我好像不配拥有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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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神亲自雕刻的容颜,信徒们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被深深地吸引,辛迪忐忑不安地想着,塞缪尔会怎么回答她?
“什么样的爱?”塞缪尔微微动了动唇,很认真地问。
想了想,他说道:“朋友、家人、恋人,人与人之间能产生‘爱意’的情绪种类实在太多,你想要我怎么对待你?”
他仿佛没有听懂少女话里的另一种直白,谨慎且反复确认的较真模样,其实已经是回答——他从未将辛迪放在特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