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忍住不哭(87)
他指尖都在滴水。
可纵然是弥漫开的水意,仍消减不了他身上深重的血气,经久不散,在昏暗的雨日中郁结成冷凝的凶戾,像永不得见天光。
他像已竭力克制。
可秦政在看见他那一瞬,仍生出一种仿佛只为他脚下蝼蚁的错觉。
男人站在那里,从地上拾起一把刀。
他松开秦政的手,从秦政身旁走过,秦政听见他很冷漠的语调“等我。”
秦政下意识预感不好,拉住了凤倾月提刀的手。
“你要干什么?”
凤倾月没有看秦政,他在看半坐在门槛旁的帝王,帝王也在注视着他,无喜无怒,直直地与凤倾月对视。
“杀了他。”
“杀了司马瑾?”
“嗯。”
秦政骤地转过身,他没去动凤倾月的刀,只按住了他右侧肩膀“不行。”
“为什么?”
秦政忽地一滞。
为什么?
因为司马瑾是大周的皇帝。
大周的皇帝,若司马天擎走了,便只能是司马瑾。
他是明君。
无论在《邪王独宠不负痴狂不负卿》那本破书里还是在现在秦政所处的国家。
秦政叹了口气“因为他是皇帝。”
“他想要你死。”
“我死无足轻重。若我登基为帝,他死也无足轻重。”秦政低下头,“可你知道的,我从没打算过当皇帝。所以他不能死。”
凤倾月没有说话。
秦政第一次发觉凤倾月的沉默,能令人发憷到这个境地。
仿佛身处悬崖边际。
下一瞬便仰身坠下。
不知多久。
秦政听见“好。”
然后“跟我走。”
秦政松了口气,向凤倾月走过去“行。”
凤倾月转过身,指尖触了触秦政脸颊。
难以消散的血腥气绕在秦政鼻尖。
秦政又沉默了半晌,终于将注意力放回在孤身一人来救他的人身上“你一个人吗?”
凤倾月的指尖从秦政眉骨,划到颧骨,到耳垂,最后落在秦政还在很慢地渗血的肩膀,听不出情绪“嗯。”
秦政一时再找不到话。
他没别的话可以说。
凤倾月来找他了。
找到了。
代价很重。
秦政清楚,凤倾月一路来,死的不会只是这一个金羽卫。
他也不知道凤倾月到现在,又有哪里受了伤。
凤倾月对他很好,好到秦政觉得太重了。
因为他回报不了什么。
秦政说不清感受。
他本以为不会再与凤倾月见面后又相见,他像很开心,却又像很压抑。
秦政吸了吸鼻子,闷闷道“爷爷,抱抱我。”
“……”
秦政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孙子了,爷爷你不爱我了……”
还没比比完。
爷爷把秦政抱了起来,吻了吻秦政额头,向外踏去“我带你走。”
秦政“……”
他不该瞎他妈开口。
“爷爷我有腿。”
“爷爷放我下来吧,我还年轻。”
“爷爷你这么抱着我我害羞。”
“爷爷,爷爷……”
凤倾月冷冷地瞥了秦政一眼“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在皇帝面前操你。”
秦政“……”
走到殿门口。
秦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皇兄。
帝王流了许多血,他倚靠在殿门旁,拂开战战兢兢要扶他的宫人,拂开当前已不敢轻举妄动的金羽卫。
他脸色越发苍白,盯着秦政。
凤倾月加快脚步,出殿门后轻轻一跃,跃至殿顶,一下出了数丈距离。
风声在秦政耳边呼过。
好像还有很浅很浅的一声,像叹息。
“阿擎。”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章节目录 第55章 暴戾的司马王爷(16)
小桃枯了。
那天二小姐翻墙跑路, 一路掉了两对耳坠儿、三个戒指、五条手链,小桃在王府门口看着二小姐一路跑一路掉, 一路掉一路跑, 身后留下一串金闪闪、银亮亮的首饰路, 后背上一袋面粉厚的包袱也眼见着越来越瘪。
偏偏二小姐仍一无所知, 丝毫未觉包袱窜一步轻一点,头也不回,一路前窜。
小桃走投无路,只能一路跟在二小姐后面捡首饰, 一路跟二小姐向前窜。
到天傍晚, 二小姐鬼鬼祟祟地窜进树林子里,解下包裹准备吃饭时,小桃才在远处抱着首饰慢悠悠地跟上来。
然后眼见着二小姐如何小脸一瞬间变得煞白。
然后一屁股墩在地上。
然后蹬土捶地,撕心裂肺“造化弄人!司马天擎, 我此生必将要你血债血偿!我必将以笑为刀, 以恨为刃,以风华绝代为锋, 以天纵之才为武,将昔日的爱恨情仇、欺辱卑微尽数索回!”
二小姐两条腿疯狂前推后拉,前推后拉。
像犁地的钢犁铧,坚不可摧。
原地刨坑。
二小姐越恨越用力, 越用力越恨, 越恨越坑越深, 坑越深越恨。
春风好。
万物萌生。
二小姐赶上了播种的尾巴, 把自己种在了土里。
二小姐平躺在坑中哭嚎。
金枝步摇从坑里冒出来一截,像是春雨下开了小黄花的白菜。
小桃不忍直视,决定把首饰悄悄放在二小姐身后就偷偷溜回王府。
但小桃刚走近一步,就被春白菜发现了。
春白菜猛地扭过头,小黄花哗啦哗啦地响,白菜从坑下冒出两只仇恨的眼,恨声道“小桃,你是来助本王妃复血仇的吗?”
小桃张了张嘴,要说“不”。
但小桃还没出声。
春白菜无缝衔接“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听着,从此以后,你我主仆二人从此脱离那吃人不见骨头的王府,用女子的一双素手,搅动风云,呼风唤雨!我承诺给你,日后,只要我有肉吃,你就有汤喝!”
小桃“……”
二小姐一脸“贱婢还不谢恩”的表情让小桃无话可说。
于是。
小桃被二小姐拉上了呼风唤雨之路。
一路向北。
二小姐同她说,要往东南走,去淮南水乡做生意,当一名盛世繁华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纤纤素手掌天下命脉的。
富商。
但二小姐却一路向西北走。
每每小桃想告诉二小姐事实的时候,二小姐就便一遍再一遍的重复,当初她看透了镇北王深深被皇上所忌惮,早晚要完,提前逃身,带小桃这名贱婢逃过一劫——而一个身处深深王府的女子却对朝堂风云变动如此一清二楚,如此洞若观火,心思深沉、韬光隐晦到如今,竟连贴身丫鬟都忘记了她的真面目,看不到她冷静面目下的惊才绝艳。
所以。
原话“有种人的才智,不是你一个低微的丫鬟所能领悟的。但愚蠢不是你的错,质疑他们,你罪无可恕。”
于是。
罪无可恕的小桃闭上了嘴。
一路向北。
从京城暮春,越走越冷,越走越干。
二小姐不为所动,深信不疑明天就到淮南。
不过二小姐总有种迷之气运。
让小桃叹为观止。
从相府带出来的金银细软在出京城的第三天就被小偷偷了个底掉,连二小姐天天揣内衫里当宝贝的银票都被偷了个底掉。
正在小桃以为她和二小姐要么去青楼卖身,要么饿死在街头的时候。
遇见了一个脑子进水的少年。
那傻子说他叫陵恪。
陵恪傻是真傻,傻得小桃认识他一刻钟后就觉得他说的话烫耳朵。
和二小姐一样烫耳朵。
但那傻子少年居然和二小姐相见恨晚、相谈甚欢,承包了她和二小姐向北走的七八天路途里的旅费饭费。
但七八天后,她和二小姐出京城向北又走了五六百里后,那脑子进水的小孩好像接到了什么任务,泪洒当场,伤心欲绝,和二小姐秉烛夜谈谈到第二天中午,留下了一沓新的银票依依不舍地和二小姐道了别。
但那傻子走的第二天。
二小姐揣在内衫里的宝贝银票,又被人偷了个底儿掉。
于是小桃又一次走到了命运的岔路口。
去窑子卖身。
或者饿死街头。
但当天傍晚,二小姐在惨遭偷盗的街头捂着空空如也的胸口放声痛哭哭了两三个时辰后。
又遇见了一个脑子进水的。
不。
那不是脑子进水。
那是游走天下、四处行善。
那位心善的公子叫杜明仪,听他自己说是个大夫。
大夫长得好看又有风度,二小姐与杜公子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白头如新。
一厢情愿。
杜公子看上去不太想理二小姐,但二小姐夜夜揣着蜡烛和火折子去找杜公子聊天。
然后被赶出来。
第二天晚上继续。
然后继续被赶出来。
第三天。
然后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