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字的就是文豪[星际](36)

　　没有录入, 自然也就没有办法通过评委会的裁决和判定, 没有办法进入面向全社会的投票排名阶段。
　　换句话说, 就是有着参赛资格，但是直接无法以正常流程进入比赛。
　　一切过往成绩当即作废。
　　和立即淘汰没有任何区别。
　　桑温看着光脑联络的通知，对方很是焦急的希望自己能够去评委会现场商议对策。
　　【……系统从未出现过错乱, 何况是随机销毁参赛作品导致其无法录入……诚挚邀请您抵达评委会现场，与相关领导人员商谈。现在具体情况我方仍不得而知……相关人员拒绝公开系统故障的数据……仍在交谈中。】
　　话里话外已经透露了足够多的信息。
　　“我方……”桑温喃喃重复了一下通知中的这个说法。
　　这话太明显了。
　　桑温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给他发通知的人，隐含的在说些什么。
　　文人写手，尤其是像联邦官方大赛这样的评委会里面的文人。
　　有着非常普遍的可见派别区分。
　　不说写法什么的高深理念派别。
　　只说觉得写东西要一气呵成的，和觉得写东西要细细研磨的，这就分成两个派别了。
　　每一个派别和每一个派别之间都有着争斗。
　　目前争斗得最厉害的，无疑就是图维维的“想象力不可战胜”和班杰尔的“想象力必须作用于一切”，这么两个由当今文坛顶峰的两大巨头所领导的派别。
　　桑温曾经在大学任教的时候，他们文学院院长每个月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登报发文，骂隔壁大学的一位中文系教授。
　　一个脏字没有。字字珠玑，句句精辟，行文如云流水，锋芒毕露。
　　甚至于打听到了隔壁大学那位中文系教授的马甲笔名之后，在人家的笔名里加上“不可”两个字，也给自己起一个笔名，往人家大学的校报投稿。
　　想法不一样，就太容易产生碰撞。
　　两个派别但凡闹出点儿什么事儿来，指定能打得遍地小炮灰。
　　桑温这次就是被炮灰了。
　　他饶有兴趣的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便也不在意可能会在图巴巴面前掉马的风险。
　　和元沧两个人坐了飞行器，直达中央星联邦文学创作处的大楼。
　　凭借着光脑联络中被发过来的通行码进了大门，正找评委会在几层的时候，突然觉察到袖口被指尖轻轻捏住了。
　　一低头，看见元沧有了一点点不高兴的样子。
　　“好多人看我……”
　　元沧小小声的说。
　　桑温看着元沧白皙到像要发光的皮肤，看着他整个人似乎都像是白瓷玉石做的一样。
　　他不是俊秀清朗便可形容的，实在是过于漂亮，纯粹而天真的气质没有半点儿烟火气。
　　哪怕他就像毛不辣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也不像在人间呼吸生活。
　　元沧什么也不用做，表情也不必有，只要站在那里，有能吸引无数人带着惊诧和沉迷的目光。
　　桑温向来知道这一点。
　　如果元沧活在古时候，如果他在那时候走到人前。
　　会有多少人给他作诗谱曲，争他垂眸一眼。
　　会有多少人为他填词写赋，换他回身一望。
　　“你害怕吗？”桑温盯着他的发顶，这么问。
　　出乎桑温意料的是，元沧当即轻轻摇了摇头。
　　半点儿也没有犹豫的样子，也不曾不安，他的眼神不曾驻留在身旁任何一处，他全部的目光都倾注在桑温身上。
　　“……”桑温一时间没说出话来，只是眼底温润，抬手用指背，虚虚蹭了一下元沧的发丝。
　　“老子就没见过这么荒唐的事情！”
　　桑温刚一进会议室讲堂的门，就见远处第一排，有个白胡子老头站在那里。
　　老头一面哐哐哐的拍桌子，一面咆哮。
　　“什么叫系统错乱？你大脑怎么不错乱呢？”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图维维，他语气咄咄逼人，“别以为你们那点儿心思真的就能瞒过所有人！你当在场的人都瞎了还是傻了？”
　　“就算是系统错乱，评委会的责任也没有让人家参赛者背锅的道理。”
　　图巴巴站在爷爷图维维身边，半点儿笑嘻嘻的样子也没有了，穿着鞋，严肃得像个小学究。
　　正经到似乎下一秒就可以去竞选联邦总长。
　　说话也有条有理：“我们的责任，让参赛者背锅，评委会的面子要不要了？文创处的脸要不要了？”
　　说罢嗤笑一声：“还是说……不要脸，也要把打死不喝营养剂的作品，淘汰啊？”
　　对面的工作人员应付的有些疲惫，但是没有半点儿要退步的意思。
　　“抱歉抱歉，但是很遗憾我们这边无能为力……”
　　图维维更愤怒于这种态度，他身体本来就没有做过衰老延迟，老态的身体撑不起他嫉妒愤怒的心情和情绪。
　　一旁的几个学者连忙扶着他。
　　站在图巴巴身后的一个中年人，远远的看见桑温和元沧了。
　　他一愣，冲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了。
　　过来之后，看着这俩人一个脸比一个嫩，怎么看都像是溜进来看热闹的：“小朋友，这儿不是你们玩的地方。”
　　桑温一时之间兴味起来了，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伸出手，遥遥一指图巴巴的方向：“他也没比我大多少，他怎么可以进来玩？”
　　图巴巴正和对面的人吵架吵得不可开交，远远一听见这话飘进耳朵，差点儿没气哽住。
　　直接气得笑出声来：“我玩个毛球蛋？我今天非要……”
　　他一面说话，一面转头看向桑温的方向。
　　他们离得有些远，图巴巴往这里走了两步，才看清桑温和元沧的脸。
　　图巴巴一愣：“……你俩怎么来了？”
　　我去，我说这声音怎么耳熟呢？
　　他问话的时候，桑温抬手拨弄着光脑。
　　“不用担心我，还特地跑进来……你俩怎么进来的，我这边完事儿之后很快的……”
　　图巴巴的话没说完，中年人倒是正看见桑温从光脑联络里面调出来的通知，明晃晃的通行码就在上面。
　　中年人几步上前，神色带着几分激动：“你好你好，你是打死不喝营养剂啊？不好意思之前没认出来，我是图维维先生的学生，我叫卡里卡……”
　　“我去？我去！”图巴巴才反应过来，猛地往后蹦了几下，一脸的不可置信，“什么情、什么情况？”
　　他猛地走近，二话不说，直接拉起桑温的手腕急吼吼的走到偏僻处。
　　走到无人处了，觉得安全了，图巴巴这才开口：“你你你是……”
　　桑温点点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对着图巴巴抿起唇角微微笑了一下。
　　图巴巴也冷静下来了，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脑子的反应倒是快。
　　“章程规定‘评委不得与参赛者有过于亲密关系，包含但不仅限于直系亲属、师生、挚友等’。
　　哈哈哈哈正好你给了我一个送上门的理由，一会儿我就去跟评委会报备退出！
　　他丫的，现在真是一天比一天黑暗，我跟他们周旋了这么久，还一场死局。”
　　他这么一说，桑温看着图巴巴飞起刺刺的小卷毛，心下沉了几分。
　　“死局？”他皱着眉重复了一下。
　　图巴巴点头：“拿着规定章程说事儿，说什么系统封闭就不能再次打开，可不是死局么？”
　　“把你叫来了，无非也是一堆大道理，一堆我们也很遗憾请您体量。”图巴巴一副经历丰富的样子，冷笑一声，“小爷几岁的时候就跟着这帮人混来混去，什么想法手段还能瞒过我？”
　　“这次整件事情都是针对着你来的，就是故意的。”
　　他总结道。
　　“……我爷爷老朋友老对头，班杰尔那边吧……指不定什么小喽啰做出来的。”
　　图巴巴虽然是在猜测，但是已经八成确定了。
　　“最后即便是拿到系统错误的数据代码了，那边一个小人物出来顶罪道歉赔偿就完事儿了，整个派别做决策的核心人物一个不会动。”
　　桑温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知道的更多，也更透彻。
　　这些人都是像绑在一条绳子上的小球，绳子一晃的时候他们互相碰撞，但是绳子又将他们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牵一发而动全身，恰恰如此。
　　如果不能薅出来一堆，便动不了一个。
　　就是这么一种关系。
　　他们敢光天化日的在这种公开度极高的大赛上做这样低劣的手脚。
　　敢做自然便不怕后果。
　　好几个进入复试的人，被阴谋直接打成无资格参赛。
　　满心热情的图巴巴，最后恨不得赶紧找理由离开评委会。
　　黑暗是光照不到的地方，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此认输听服从。
　　凭什么？
　　“我的稿子备份还在。”桑温突然开口，对着图巴巴这么说。
　　图巴巴一时间没懂桑温的意思，只是摆摆手：“稿子备份还在，他们也会拿着‘截稿时间已停止’的死规定，不允许稿子再进入系统循环。也不会同意系统循环因为被落下来的几篇稿子而停下。”
　　“你不是号称光脑信息界的神之手么。”桑温对着图巴巴挑了挑眉毛。
　　图巴巴苦笑了一下：“要是现在还没有这么多人发现这几篇稿子被系统恶意删除了，我自然能给你原封不动的再打进系统……”
　　“我不是这么意思。”桑温对着图巴巴摇了摇头。
　　“黑了联邦短篇小说大赛的官方网站，把我的这篇稿子直接发上去。”
　　桑温理智的这么安排：“系统既然可以无理由的删除复赛的稿件，那么再无理由的将复赛稿件发到官网上去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事情必须闹大。
　　但凡有一点点的可以掩盖事情的机会，他们就都会选择私下解决。”
　　“私下解决不了，但是即便解决不了，他们也并不会在意。”
　　桑温偏头看了一眼在场互相争执的文人学者。
　　即便此时对立，也没有人想找到媒体将这次黑暗的事情宣扬出去。
　　因为他们即使派别不同，也都担着一个名头。
　　怕出事，怕被关注。
　　而一旦出事……
　　“闹大了之后，他们就会与真正的犯事者立刻切割。
　　只要被迫上了绞刑架，他们就能立刻想出‘不违反规定’的，对得起参赛者的主意了。”
　　一旦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