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纠 (一)(194)
笼子里的狼闻到了血腥味儿,都开始躁动起来,发出“呋呋”的的吼声,尖尖的大嘴里也流下了浓稠的唾液,“哐哐”的扑过来,顶的笼子直晃悠。
吴纠正专心的看着齐侯将生肉裹进衣裳里,然后使劲打了个结子,将生肉包的严严实实。
结果后背突然发出“匡!”一声,吓得吴纠一个激灵,连忙往前疾走两步,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些畜生正在顶撞笼子。
吴纠吓了一身虚汗,齐侯这个时候包好了生肉,抬头笑了一声,说:“原来二哥也不是贼大胆子?”
吴纠很想白一眼齐侯,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就看见齐侯站起来,掂了掂手里用衣裳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生肉,然后将那衣服和生肉一并扔进了笼子里。
“嘭!”一声,沉甸甸的生肉直接掉进笼子里,一瞬间,那些饥饿已久的饿狼却没有像方才一样扑上来,而是“哗啦!”一声退后,全都散开了一点距离。
饿狼焦躁不安的看着那件衣裳,不断的来回在旁边逡巡,但是就不去撕咬那件衣裳,明明已经感受到了里面生肉的血腥味儿,甚至有血从衣裳里渗出来,但是饿狼怎么也不过去,围着一直焦躁的大转儿。
吴纠心里只剩下“果然”两个字,狼的嗅觉非常灵敏,那酷似花露水的味道,和橘子皮的味道,都是狼不喜欢的味道,再加上那些狼耳朵上都有一个缺口,显然是被人饲养的,或许这种奇怪的味道就是一个信号,让这群狼在闻到血腥味,激发残暴本性的前提下,不对身上有这种味道的人下手。
吴纠看了一眼齐侯,齐侯的脸色更是差劲了,死死盯着牢笼里的那件衣裳,脸上的肌肉似乎在跳动,额头上的青筋已经暴起了,淡淡的说:“曹刿,这件事情,你不用查了。”
曹刿一阵惊讶,说:“君上?”
齐侯又淡淡的说:“因为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他说着,转身往大帐走去,吴纠也跟上去,说:“君上现在想怎么办?拿人么?”
齐侯冷笑了一声,说:“拿人?不,还没到时候,孤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证实,孤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他说着,“哗啦”一声掀开帐帘子,子清和晏娥都要着急死了,吴纠去熬了个鱼汤,就一直没有回来,现在是多事之秋,万一再发生什么事情可怎么办,齐侯带人出去找了,但是半天也没有回来。
子清和晏娥眼见齐侯和吴纠回来,都松了一口气,就听齐侯说:“子清,你去找卫医官来。”
子清有些诧异,看了一眼吴纠,吴纠点了点头,齐侯又说:“就说公子的伤口不好,请他过来看看。”
子清应承说:“是。”
他说着赶紧大步走出大营,快速往外走去。
子清刚出去没一会儿,晏娥就看到“哗啦”一声,一堆虎贲军竟然从外面冲了进来,着实吓了她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造反呢。
曹刿带着那队虎贲军走进来,说:“君上,二十虎贲已经到位!”
齐侯挥了挥手,那些虎贲军就快速的分为两列,手指长剑,“嗤——”一声引剑出鞘,铿锵列队在营帐的两侧。
很快帐帘子又被打起来了,先是子清走进来,被这场景吓了一跳,紧跟着是那医官也走了进来,就算是子清都给吓着了,更被说一个小小的医官了。
医官看着二十个虎贲军士兵,他们的宝剑仿佛是镜子,在大帐的火光下明晃晃的闪光,二十把宝剑将整个大帐反射的亮如白昼。
那医官一进来,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咕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齐侯和吴纠坐在席上,看着那医官,齐侯一只手支在案上,很慵懒的支着自己的脸侧,笑眯眯的说:“医官这是何故,一见面就行此大礼呢?”
那医官颤抖的说:“小人……小人……”
齐侯低笑了一声,说:“若孤没有记错,医官是卫国人罢?你是卫氏?还是……哦对了,还是已被遣走的少卫姬,哪个亲戚来着,对么?”
医官吓得颤抖起来,说:“君上,这……”
齐侯从笑眯眯的样子,突然就脸色一变,冷喝一声说:“孤问你是与不是,何故不作答?”
医官吓得险些叫出来,连忙低头叩首,颤抖的说:“是……是……”
齐侯冷笑了一声,说:“好嘛,少卫姬已经被赶回了卫国,那是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撑的腰,竟然斗胆谋害公子与孤,罪该当诛!”
那医官吓得哆嗦着说:“不不不!小人冤枉啊!冤枉!求君上饶命!小人没有谋害君上与公子,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这么做!真的,小人是冤枉的,君上!”
齐侯冷冷一笑,说:“冤枉?”
那医官吓得已经不行了,连忙招认,说:“小人真的什么也没做,只是……只是……”
他又开始吞吞吐吐,吴纠很是时候的笑了一声,说:“夜色这般晚了,谁有空听你吞吞吐吐,还是直接拖下去罢。”
医官筛糠一样抖着,听到身后的虎贲军铠甲发出“哐哐”的声音,连忙叩头说:“小人说,小人说!小人的确是少卫姬的亲戚,当年随同少卫姬进了齐宫,但是……但是小人真的没有谋害君上和公子们啊!只是……只是冬狩启程之前,二……二公子找到了小人,跟小人套近乎……让小人……让小人帮一个忙,说只是一个小忙,就是让小人给二公子包扎伤口。”
齐侯淡淡的说:“伤口?”
医官连忙说:“假……假伤口,二公子说,只是让小人做做样子,给他裹严实一下,看起来像是重伤的样子,其他一概不让小人管,小人……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小人绝不知道会有狼群一事,真的……是真的君上!饶命啊!饶命啊君上!”
齐侯听着医官的话,面色更是一片森然,现在什么东西都已经证实了,齐侯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然而现在准备已经好了。
吴纠见齐侯面色森然的出神,连忙让曹刿将医官扣押起来,说:“看紧了。”
医官很快被虎贲军带出去,吴纠说:“君上,如今怎么办?”
齐侯冷冷一笑,说:“怎么办?孤念在骨肉之情,屡次饶过公子元,如今公子元却要孤的命,二哥说,还怎么办?”
天色已经灰蒙蒙的,马上便要天亮了,重大夫们经过一晚上的闹腾,还都在朦胧的睡眠之中,这个时候恐怕是睡的最沉的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有敲鼓的声音,众人都吓了一跳,擂鼓的声音非常大,一下将大家都从睡梦之中给揪了出来,这是集合的声音,大家连忙让寺人宫女伺候着,快速穿衣,全都跑到主帐去集合。
营地里还点着火盆,天色灰蒙蒙的,如今是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时分,一切都看不真切,众人迷茫的凑在主帐前,经过通报,快速的进入了主帐。
进入主帐之后,就发现齐侯已经在坐了,而且穿上了一身黑色的朝袍,头戴冠冕,腰别宝剑,这一身打扮,非常气派,脸上却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意,让人不敢抬头对视,赶忙都低下头来,本分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儿。
吴纠也在坐,主帐之中,左右两遛儿的席位,吴纠坐了左手第一个,其他人进来之后,向齐侯问安,之后也纷纷入席坐定。
公子无亏因为要照顾受伤的公子昭,所以来得有些迟,异常的匆忙,赶紧也坐进席间。
然而来得最晚的要数公子元了,他匆匆忙忙的冲进大帐中,赶紧入席,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的确是这样,吴纠看了一眼公子元,恐怕他才刚刚睡下,毕竟公子元之前跑到林子里去埋衣裳,跑了一大圈,肯定是刚睡下,又被鼓声给惊动了。
吴纠扫了一眼众人,齐侯的眼神也扫了一眼众人,随即便淡淡的说:“想必各位卿也想知道,这大夜里头的,孤突然鸣鼓召集大家所谓何事?”
齐侯说罢,眼神一转,冷冷的说:“自然是为了抓住这个纵火伤人,意图谋害孤和公子们的大逆贼!”
他说着,其他人都面面相觑,只有公子元一个人害怕的不行,就在这个时候,齐侯冷冷的说:“曹刿,抓人!”
曹刿一身黑甲,立刻应声说:“是!”
他说着,虎贲军冲进打仗中,“哐哐哐”的脚步声十分吓人,就在卿大夫们惊讶的目光下,还有公子元的尖叫声中,虎贲军长剑卡在公子元的脖颈上,一下将公子元给拽了起来,毫不客气的压在大帐正中。
公子元大叫了一声,倒在帐中,颤抖的说:“这……这是误会!你们肯定拿错人了……君父,快救救儿子。”
齐侯冷冷的看着他,语气很平淡的说:“救你?让孤怎么救你?孤只问你一句,纵火伤人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公子元赶紧说:“不是不是!君父,您信儿子啊,您是元儿的君父,大哥和三弟又是元儿的亲兄弟,元儿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呢?元儿平时连杀生都不敢杀,怎么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君父明察啊!明察!”
“好!”
齐侯低喝了一声,说:“那孤今日,便当着众卿的面儿,查一查,审一审这个事儿。”
他说着,环视了一眼众卿,说:“在座的各位,都是我大齐国的骨干之臣,如今恰逢冬狩,却有人图谋不轨,意图将孤与众公子一并杀死,其心当诛,车裂亦不为过,孤丑话儿说在前头,今日之事,绝不善罢甘休!”
齐侯没说一个字,公子元的脸色就惨白一分,最后白的只筛糠,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