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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卦就会死(5)

作者:渐却呀 时间:2019-12-31 10:51 标签:系统 穿越时空 玄学 青梅竹马

  看着宿源欢走远,沈默垂头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此时已有了一月寿时,虽仍旧捉襟见肘,但至少比那紧巴巴的三天要来的富裕,便暂可不急,眼看着天要暗了,沈默决定先去祭拜他的五脏庙。
  要说起来,沈默是个自闭症,被他父母诊断为天生的自闭症。
  在现代,沈默父母二人是著名的心理学家,却是治不好沈默的心理学家。
  心理学家治不好自己孩子的自闭症,说来也是可笑。
  世人都以为自闭症没办法正确接收来自外界的信息,所以才不能做出一些常人看来正确的反应,甚至难以有情感上的交流,但沈默不是,至少是后来不是。
  开始时沈默如同所有自闭症儿童一般呆傻,可突然有一天,他突然能够接收到了外界的信息,并且那些信息在他眼中耳边,似是被无限放大一般,如同噪音一样环绕在他的耳边脑海,令人烦躁不已。
  这嘈杂的世界让他无措,甚至越加烦躁,久而久之,他学会了假装听不到看不到,封闭自己在一个人的世界中。
  沈默的变化,他的父母并没有发现,这孩子仍旧像以前一样呆呆傻傻的,直到有一天这孩子开始自己翻一些书册。直到这时沈默一直工作繁忙的父母,才再次注意到他。
  比起孩子,他们更在意自己的工作与研究,在无论如何也治不好沈默后,发现沈默并非单纯自闭症,似乎是个好消息。他们断定沈默是高功能自闭症,一种完全可以生活自理的特殊自闭症后,便越加不再管他。
  倒是为了方便,时常带着他到研究所来,扔在一边,各自进行自己的研究。
  所以沈默自小是在研究所长大,各种研究报告、心理学书籍便是他的启蒙书,他见过各式各样的心理病人,但他却从不相信自己有病,可另一方面,他也发现他没办法感受到一些情感,比如他对他的父母,没办法产生所谓正常家庭的那种亲切、依赖、濡慕之情等。
  这些情感沈默感觉不到,但他见过。
  那时安的确因为娄析的失踪焦虑担心,却也在一些地方表现怪异。
  比如他一见到娄析的尸体,似乎就已经相信娄析死了,而此时娄氏夫妇还在惊疑不定。
  而后时安指责娄氏夫妇,虽话语未尽,其意却有些意味深长,像是引导。
  再后来郑路平意外出现,自称不小心推了娄析,时安又立刻调转苗头,指认郑路平残害同胞,这指责对象转换太快,显得有些生硬不自然,而他后来急切的想要宿源欢擒拿凶手,更是显得他心急,这引导之意便明显起来。
  不过谁会去猜测这样一个心地善良、慈眉善目一直对娄析帮助多多的恩师呢?这样一个恩师急于抓到伤害爱徒的凶手倒也正常。
  可巧了,沈默是个不按常理思考的人。
  沈默扔给宿源欢的那一粒碎银,上面还带着点点药香,而娄析额头的伤口,虽已被河水泡过,也仍旧带着清淡的药香,两种味道一样,殊途同源,娄析额头的伤口明显是被人处理过的,所以时安是曾接触过娄析伤口的人,更可能是帮他处理了伤口上过药。
  后来又是为何要将娄析推下河中,其心中所思所想,便又不得而知。
  这时安一时好心扔给沈默的小小碎银,却成为了将他自己推向断头台的重要因素之一。
  早在之前时安来卜卦,那跟随时安的弟子就提到娄析几日不曾去书院,想来那时娄析就是宿在时安家里,可是时安却并未透露给其他人,是否从那时起就已经有了杀意,杀意因何而起,令人无法揣测。
  简单的买了点吃食满足了饥饿的肠胃,沈默毫不避讳的来到白日里发现娄析尸体的河边洗漱,随后回到破庙休息,明日还要继续摆他的算卦摊子,这一卦“水山蹇”,虽已续命一月,可时光如水,一月很快就会逝去,不算卦就会死。
  自这一卦后,沈默才明白,所谓解卦续命,竟是如此麻烦,可纵使再麻烦,也不得不为之。
  翌日一早,沈默早早醒了过来,收拾收拾,便来到了街市,听得了昨日娄析一案已经有了处决,于今日午时,断头台当斩,这九重的执法堂果然办事效率极高,与那宿源欢懒散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稍作思考,沈默仍旧决定午时前往断头台看看,对于这古代的斩头,他还未曾亲眼见过,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时安杀娄析,到底为何。
  说到底,沈默不过是个十六少年罢了,还带着好奇之心的少年。


  第5章

  午时九重刑场断头台前。
  诺大的刑场哪怕在烈日阳光下也依旧森然阴霾,殷红的土地不知泼洒浸润了多少人的鲜血,刑场重兵把守,围观百姓纷纷对着跪在断头台上佝偻身形的老者指指点点。
  “时老先生怎么会杀人?”
  “是啊,他一辈子为了德修书院的那群学生耗尽心血,这样的人……怎么会呢?”
  “听说娄析能够上书院求学还是他资助的,会不会是误判?”
  众说纷纭,德修书院的学生们也夹杂在人群中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却不曾有人上前一步,那些时安帮助过的学生们,此时此刻,又有几个肯上前来与他说最后几句话?
  还有一刻就要行刑,人群中一阵躁动,一名学生挤了出来,他面色焦急,额角满是汗水,应是匆忙赶来。
  他冲到断头台前,被侍卫挡在几尺开外,抬头死死的盯着时安。
  “先生!先生!你看看我!我来了!江冬来看你了!”
  这名为江冬的学生便是曾和时安一起来到沈默摊前卜卦之人。
  一直垂头的时安终于抬起了头来,不过一夜之间,脸上沟壑便深了许多,双眼也浑浊无神,再不是那个哪怕白发苍苍也精神十足的老先生了。
  “江冬?也好,也好,也只有你肯来与老夫说句话了。”
  江冬抬手尽可能想要去够到他的先生,却是无用功。
  “先生?为什么?是你吗?是你杀了娄析师兄?”
  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之一望向他充满困惑悲戚甚至失望的眼神,时安神色几分动荡,“杀他?杀他……是了,老夫……不,我杀了他,可我明明是在救他!我在救他!我在保护他!就像我一直做的那样,不是吗?我在保护他啊!连你也不理解我吗?”
  “娄析是我最看重的学生……可是他活得太苦了,也太累了。”
  “从他来到书院这几年,我看着他,看着他那么努力,那么挣扎的活着,读书给了他希望,他快乐,却也短暂,但他总是笑,总在笑,怕我担心,怕你担心,那日他又从家里逃了出来,来找我,对我说,先生,活着好累,他活着竟是看不到丝毫希望……“
  “娄析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那么坚强的孩子,可我却不知该怎么办……”
  “我能资助他读书求学,能短暂的庇护他,可世间纷扰那么多,我又如何一直护着他?”
  “都说熬过童试就好了,可就算童生试考上了,也不过是能离开我这小小书院,去都学求学,那又是另一条慢慢长路,童生试后乡试,乡试后会试,会试后殿试,他又能熬到几许?我总说娄析有灵性,学问好,可他真的学问好吗?别人不知,江冬,你还不知吗?死记硬背不知变通,你几次从我这里偷试题拐弯抹角的给他复习模拟论策找重点,你当我不知?也只有娄析老实,看不出来罢了。”
  “后来,他在我这里呆了几日后离开,也未回家,我到处找他,找到他时,他在河边捂着额头跪地痛哭,哭苍天不公,哭人生皆苦……”
  “我看着他,看着他被困在这无尽的痛苦里……我就想不如让他彻底远离……从以前我就隐约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有这样,只有这样……”
  江冬瞪大了眼睛,“可就算如此,先生你也不能杀了娄师兄啊,你这明明是害他!”
  “我没有害他!是娄氏夫妇害他!是郑路平害他!本来!本来他们马上就要得到报应了!可到头来……这尘世肮脏,是万恶之源,远离这里不好吗?离开,就没有烦恼了……你,能理解我吗?”
  江冬不断摇头,泪水涌出,丝毫不见曾在沈默面前剑拔弩张的叫嚣模样:“先生你错了,你这次错了,真的错了,谁不曾有绝望难过之时?你不能,不能就因此替师兄决定他的生死,便是他自己也不能!哪怕他父母不对,郑路平不对,可,可最终将他送上黄泉的人,是你啊!我不会理解你,所有人都不会理解你!”
  随后江冬转身挤出人群,神色匆匆,似是恨不得立刻远离时安。
  时安又颓丧的垂下头,肩膀颤抖。
  “我没错……我是在救他啊……错的是娄氏,是郑路平,是老天不公啊……”
  几个离得近的听了时安的话,各个面露惊异,只当他有病,端的是这种诡异思想,如何让人理解?
  “午时到!”
  时辰一到,刽子手手握大刀,高扬,手臂肌肉收紧用力。
  “先生!”
  就在这时,江冬端着碗清水跌跌撞撞的又挤了过来,极力的从侍卫的阻拦下伸长手臂,递着手中水碗。
  “先生!天干,喝碗水再上路吧!”
  时安颤抖着抬头看向江头,似乎是想不到他还会回来,干裂的嘴唇抖动半响。
  奈何无论江冬如何努力,也与时安尚有几尺距离,刽子手手起刀落,登时血柱高昂,喷溅一地,泼洒进了江冬手中水碗,一碗清水登时染上点滴殷红。
  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倾倒在地,主人的头颅远远滚在一边,到底是没有喝上这来自他学生的最后一口清水,也最终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将自己锁在名为“救赎”的牢笼里。
  时也命也,这时安一辈子为了书院而活,为了学生而活,最终棋差一步,思想走了异端,命终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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