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笔下的海棠受穿到了我的世界(9)
作者:蓝瓶子
时间:2020-01-27 10:55
标签:温馨 治愈
况且它还笑得那么可爱,像个天使一样。
一切都过去了,铃铛试图说服自己。
他努力回忆起郑直说的话――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但是……
铃铛搂在郑直脖子上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遗忘,真的是件很难的事情。
他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了曾经……
想起那只凶恶的狼犬,发红的眼睛,尖锐的犬齿,粗粝的舌头,还有……
太疼了,实在是……
忘不掉啊。
57.
铃铛沉浸在回忆里,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到了软乎乎的沙发上,羽绒服、帽子、手套还有棉鞋棉裤都被脱去了,他的手里也被塞了一杯热乎乎的红茶。
郑直坐在他的对面,眼神深沉。
铃铛喝了一口红茶,笑着向郑直说:“有点苦,我想再加点糖。”
郑直说:“家里没有糖了。”
“啊,这样啊。”铃铛有些失落地垂下眼,又喝了一口红茶。
郑直掏一掏裤兜,翻出一颗巧克力,递给铃铛:“这是用来贿赂小胖子的,还剩下一颗,你吃吧。”
铃铛拨开糖纸,扔进嘴里。醇厚的巧克力在口中化开,似乎驱散了红茶的苦涩。
铃铛却说:“还是有点苦。”说着,他又喝了一口红茶。
郑直把铃铛手中的茶杯拿走:“苦就别逼着自己喝了。”
铃铛试图拿回茶杯:“但是这是你给我的啊。”
郑直一口将茶杯里的红茶喝光,问铃铛:“我给你的苦你就都受着吗?”
铃铛惊讶地看着他:“可是……这就是一杯红茶呀。”
郑直突然说:“对不起。你别再折磨自己了,你应该……你应该怪我的。”
铃铛微笑着看他:“你越说我越听不懂了,我为什么要因为一杯红茶怪你?”
郑直艰难地说:“我想起来了……关于、狗。”
“啊……”铃铛把郑直手里的空杯子抢了过来,抱在手中,仿佛杯壁的余温也可以把他冰凉的手捂暖一样。
铃铛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杯子,说:“我们不是上午才说过这个事情的吗……”
郑直说:“我以为你会好一些。”
铃铛说:“你太心急了。况且,这归根结底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你又何必总是插手,往你的身上揽责任呢?”
铃铛感觉自己的手暖和起来了。
他又把杯子放下,突然之间变得锐利了。
他不想让郑直再谈论他的事情了,因此他说:“我发现,你对我有极强的责任感,你想对我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负责,你想……想补偿我?”
郑直打断他:“我不是。”
“嘘。”铃铛伸出一根手指,堵在郑直的唇上:“听我说完。”
“走出来不是那么容易的,别心急,也别逼着我好吗?”
“也别总是往自己的身上揽责任,我的前二十四年对你来说只不过是纸上的故事而已,没人会怪你的。”
“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我今天很开心。”
铃铛起身回了房间。
留下郑直呆坐在客厅里。
58.
郑直喃喃地说:“不是……不是补偿,是喜欢你啊……”
59.
铃铛坐在床上,看着窗台上的雪做的小鸭子。
他在心里想:“我怎么会忍心责怪你呢?”
60.
夜里,铃铛发起了烧。
他睡觉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口干舌燥,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索着床头柜上的茶杯――是他下午用来喝红茶的那个杯子。
那只茶杯命途多舛,下午刚在两位主人的吵架风波中幸存,半夜就被铃铛无意识地推到了地上,摔成几片。
铃铛睡得沉,这声音没有影响他分毫,他继续做着梦――梦中他在沙漠中行走,烈日晒得他奄奄一息,他就像一条脱水的鱼一样。突然之间,他看见不远处有一片绿洲,于是他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他跑啊跑啊,总是跑不到那里。
真累啊,铃铛在梦里这样想。
第七章
61.
郑直依旧在熬夜。
他有着和大多数写手一样的恶习――夜猫子成性,最喜欢在漆黑的房间里开着电脑,就着屏幕发出的幽幽的光芒码字。
夜晚会把他的道德感降低到最小,他就可以尽情地想象和思考那些埋藏在人们心底的欲望――那些发泄和惩戒的性,那些不带有爱情的性。这让他得以创作那些“深夜文学”。
但是今晚,他开了一盏台灯,他的面前是一本全新的笔记本,而他手里拿着一只钢笔,正无意识地在本子上涂抹。
铃铛的一席话让他思索了一晚上,而此时,他又忍不住开始自我拷问和批判。
他在纸上写下第一个词――“自以为是“。
在清净的夜晚,雪地映得外面亮堂堂的,让他无法借助于黑暗逃避自己。他越发觉得白天的自己可笑、甚至可耻。
他……他低估了铃铛的痛苦,他把他的伤疤在阳光下撕扯开,无耻地说:你这么坚强,一定都会好的。
怎么可能会好呢?
郑直的心里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诘问他:你究竟在期待什么?你以为这是什么伦理实验吗?你凭什么期待有人会真正脱离“性”给他们带来的痛苦?你又……你又凭什么把自己的期望转嫁到他的身上?
郑直无言以对,只能继续无意义地浪费着墨水。
他自己那点小得可怜的、不足一提的痛苦,经过十几年的时间的沉淀,也不能让他忘怀。
他又凭什么希望铃铛可以做到呢?
62.
但是……那是铃铛啊。
那是他创作的第一个人物,是他倾注了最多的心血的角色。
也是……也是他心中希望的寄托。
郑直把所有美好都赋予给了他:一个完美的躯体,还有一个不屈的灵魂。
即使他遭受了那么多非人的折磨,即使他被压在别人的身下百般蹂躏,但是铃铛的灵魂,从来没有屈服。
他就像个天使一样,灵魂漂浮在半空中,冷漠又仁慈地看着世人。
后来郑直写累了。
他写着写着,甚至不能说服自己。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不会有那样的人的,连小说里,都不会有那样的人的。
于是他笔下的天使堕落了,坠在情欲的海洋里,右胸上有了一个小小的银铃。
清脆的铃声,和铃铛放浪的笑声一同响起。
63.
自铃铛之后,郑直写得所有的故事的主角,都屈服于性了。
他们纵情声色,沉溺于多巴胺带来的快感之中。
读者们爱看,郑直写得也轻松。
再也没有铃铛那样的角色出现了。
知道那一天――
铃铛居然出现在了郑直的面前。
64.
郑直当然第一眼就认出了铃铛――和他梦想中一模一样的人。
还有那双眼睛……
那双故作风情的眼睛,一直在说:快来救救我……我不是这样的……我、我不想这样的……
郑直当然看懂了,他是世界上最了解铃铛的人。
于是他义无反顾地来救他的天使了。
真好,郑直想。
原来铃铛,还是原本的铃铛。
他一身的风情与浪荡,只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的武器。
65.
郑直又在纸上写下四个字:徐徐图之。
他告诫自己,慢慢来,别心急。
铃铛会好起来的。
而郑直自己……也会好起来的。
应该会吧。
66.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郑直疑惑地放下笔,悄悄走到铃铛的房门前。
他轻轻敲了敲门,但没人应声。于是他推门而入,看见一地的碎瓷片,还有躺在床上,因为发烧而满脸通红的铃铛。
郑直绕过一地的碎片,轻轻蹲在铃铛的床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有些烫,但不算严重,应该是低烧。
郑直叹了口气,轻声说:“真是个小笨蛋……玩个雪而已,还把自己冻得发烧了。”
他放在铃铛额头上的手顺势而下,刮了刮铃铛的秀气的鼻子。他继续自言自语道:“你的出生证明都做好了,明天要是好不起来的话,就不带你去办身份证了,听到没有?”
铃铛的眼皮轻轻颤抖了一下,但是他没能从梦中挣脱出来。
于是铃铛也就不知道,郑直在他的床旁边守了一夜。
67.
铃铛第二天醒的时候神清气爽,只是莫名觉得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就去浴室里冲了个澡,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到沙发上。
此时郑直正打着呵欠,把豆浆倒进两个陶瓷碗中――豆子是他前一天晚上泡好的,今早直接放进豆浆机里,做出来的豆浆醇厚香滑。
他一晚上没睡,早上再睡回笼觉会头疼,索性清晨六七点钟的时候,直接出了一趟门,去早市买了些新鲜的菜,还有三对油条,又买了一大包白绵白糖和一大包冰糖。
属于铃铛的那一碗豆浆,被他放了满满一勺的白糖,用筷子轻轻搅到完全融化之后,郑直又用筷子尖点了一滴豆浆,放到自己嘴里尝过,觉得甜度合适,满意地点点头。
他一手一碗豆浆,稳稳当当地端到了饭桌上,刚想招呼铃铛来吃饭,才看见他披着湿发坐在沙发上发呆。
68.
铃铛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一块深蓝色纯棉毛巾兜头而来,把他的脑袋遮得严丝合缝。紧接着一只手便轻轻压在铃铛的脑袋上,显然是要给他擦拭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