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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万两(137)

作者:司马拆迁 时间:2021-10-09 04:43 标签:年下 朝堂之上 江湖武林

  一问一答,似曾相识。大器是否将成于今日?萧尚醴有问,他便俯首奏答,十年间他已经将几国局势成千上万次想过,地形国情军情无不烂熟于胸。直到萧尚醴道:“你可知你登台之后面临的是什么?”
  方寿年再行一礼,眼中几乎落泪,道:“无论是什么,我只求母亲姐妹毕生荣华富贵,自己建功立业,留千秋之名。”
  萧尚醴道:“取兵符,取剑。”他声音本就是天子的平缓庄重,语罢自有传旨太监高声道:“陛下赐方寿年兵符、剑。”两名侍女,一人捧符盒,一人捧剑,恭谨垂首上前。萧尚醴道:“寡人于今拜尔为龙襄将军,兵符为凭,领左右两军,号令二十万众。”
  传旨太监道:“陛下拜方寿年为龙襄将军,兵符为凭,领左右两军,号令二十万众。”台下千万人悉数耳闻。
  盒中装有半枚兵符,另一侍女双手捧剑,剑上有铭文“明光”。萧尚醴端坐台上,神色不曾稍动,犹如一尊玉像,道:“此剑名为‘明光’,是昔日梁国诸侯佩剑。寡人于今赐你,两军之中,不从军令者,斩。”
  传旨太监又通传:“陛下赐方寿年‘明光’剑,两军之中,不从军令者,斩。”
  方寿年浑身战栗,高举兵符宝剑叩拜。他不敢抬头,却只听国君独有的双佩撞击响动,有人起身,每一步都有章法,犹如以尺衡量,轻轻的步履声近在耳边,他越发低头,以额贴地,身体禁不住颤抖。只感觉萧尚醴纤长的五指按住他手臂,用力之剧,隔着衣袍掐入肉中,寒冷刺骨,在他头顶缓声说:“你母亲姐妹的荣华富贵,寡人许了;你的千秋之名,寡人也许了。今日‘楚帝黄金台上千金拜将’,寡人与你,都将因此名留千古。但这名是叫后人耻笑的污名还是叫人艳羡畏惧的威名,都在于你。”
  由兵士拜将军,他若能一战成名,封侯封王,便是留佳话。若是纸上谈兵,临阵失利,就是留一则楚帝与龙襄将军身败名裂的笑话。
  方寿年咬牙道:“末将……必不负陛下。”


第93章
  八月下旬,大举攻越已成定局,骠骑大将军吕洪上书荐下属韦履为攻越副将。萧尚醴的双眸在那奏疏上略定了一定,半是嘲讽半是冷淡。
  那一日午膳照例在皇后的延庆宫,帝后二人都是宫廷中学出的礼仪,食不言寝不语,田弥弥口角含笑,萧尚醴也带淡淡笑意,一贯相敬如宾。午膳过,萧尚醴道:“酬儿、醍儿留下。”
  英川王世子萧酬与被皇后收为义子的萧醍心中皆是一凛,答道:“是。”
  田弥弥细看萧尚醴与萧酬萧醍神色,一手牵着萧酬,一手牵住萧醍,笑嗔道:“陛下是要考较这两个孩子?若是如此,臣妾有话在先,既将他们放在延庆宫,教养他们就是臣妾的指责。若考得不好,陛下问罪于臣妾就是;若侥幸考得好,臣妾要替这两个孩子向陛下讨赏。”
  萧尚醴这才看向二子,萧酬今年已经十岁,英挺俊美,眉浓如墨,兼之习弓习射,身量如十三、四岁一般,挺拔如溪畔绿杨。萧醍年方七岁,眉目不如萧酬英气,肤色如牛乳,瞳仁乌黑水润,已经看得到十年后的秀美风姿。
  萧尚醴看在眼里,只觉萧醍虽是阿兄的儿子,但与阿兄相似仅得三分,更像生母,未免令人不悦。若是萧酬与萧醍能合二为一,倒是能做他的儿子。但他眸光一动,又想到即使此二子合二为一,也定然远远不如逾郎与我的儿子。
  思及他与乐逾已有子嗣,容貌像他,不知性情像谁?但无论像谁,都应是聪敏胜过阿兄的儿子萧醍,果决胜过英川王的儿子萧酬。萧尚醴竟难得地缓了神色,对田弥弥道:“你倒护着他们。”他平日自知殊色,不苟言笑,如今神色稍缓,端丽都变作了冶丽,绝艳之色惊心动魄。纵是萧酬与萧醍两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见了,也觉得他的容色如刀,最是刀锋上的冷,刺入眼中,叫人不由得低下双眼不敢久视。
  萧尚醴道:“有一个厨子,掌管庖厨多年,竟管上主人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主人渐渐想辞他,先要请一个新厨子。旧厨子先放出话,容不下谁来做新厨子。主人定下新厨子,要新厨子做羹汤,旧厨子却要帮新厨子,你们看来主人是否要答应?”
  田弥弥当下了然——这分明是借一家事说吕洪事。旧厨是吕洪,新厨是方寿年。她见两个少年都面露沉思之色,就知道他们也在想萧尚醴所指的是谁。
  萧酬年纪大几岁,又已经被加封为英川王世子,知道陛下欣赏他的果决,道:“臣以为主人家不能答应。”萧尚醴道:“为何。”萧酬道:“旧厨子可能包藏祸心,小人之心最难测,他这样骤然大变必定有鬼。存心碍新厨子的事是小,万一穷途末路,在主人的汤羹里投毒。臣以为,先下手为强,了断旧厨子,免除后患。”
  萧尚醴道:“很好。”萧醍垂眼想一想,道:“臣以为,主人家应当接受。”
  此言说中萧尚醴打算,他俯视萧醍,道:“为何?”
  萧醍不忍道:“事情未发就先处置旧厨子,说出去旁人听了,还以为主人家不念旧情。”他小心地看一眼萧酬,道:“先前大兄说得也很对,防人之心不可有,主人家应先做好防备,再看旧厨子如何做——若是他能痛改前非,何不许他改过。”
  萧醍看向萧酬,萧酬却不看他。萧尚醴召来内侍赏过这兄弟,又令人带他们下去,才道:“皇后以为此二子如何?”
  田弥弥笑道:“酬儿英果有才略,是陛下家千里驹;醍儿聪慧宽和,是陛下家千金子。”她是南楚皇后,提起子侄辈本应说“吾家”,但她既知萧尚醴有意在这两人之中择一立储,理应避嫌,所以一口一个“陛下家”,对那两个孩童也只赞不评。
  萧尚醴眉峰微压,萧酬英明果断,却过分刚强;萧醍聪明仁慈,却因仁慈而软弱,明知有人包藏祸心,却宁愿做好防备,任其发展,哪有来日帝王的手腕?纵使萧尚醴自己昔日做皇子时没有起心争位,天真懵懂,也是心智坚定之辈。如是想来,对萧醍的仁弱更加不喜。
  萧尚醴道:“吕洪一事上,除皇后外,竟无人能切中寡人心意。”田弥弥轻叹道:“陛下的心意岂止妾身能猜到,宫中一个吕家人同样猜到了。”
  含华殿内,那位吕婕妤吕灵蝉的一个侍女正在对她哀哀哭泣,道:“婕妤不要再写信劝告大将军了,大公子说了若婕妤再来败兴,就不认婕妤了!”
  那位眉色天然,鬓如蝉翼的吕婕妤入夏以来几番消瘦,心中煎熬痛苦,行为却仍谦和从容,亲手将她扶起,道:“叔父堂兄还教训了什么,你尽管说给我听。”
  那侍女是她自吕家带来,哽咽道:“大公子说,吕家养了婕妤就当没有养过。一旦嫁人就只知有夫,不知有父兄,一封两封不绝的信来当说客,一次两次接婕妤的信是念血脉之亲,叫婕妤不要变本加厉危言耸听……说婕妤是妇人之见,只会坏大事……”
  吕灵蝉悲伤至极,反而无泪也无怨,轻轻笑起来。她这几月担偌大干系,悄然传了几封信回吕家:那位陛下设龙襄将军时,她知道那位陛下已经要处置吕家,所以劝叔父与堂兄为信得过的人求龙襄将军职位,至少可为吕家再延几年气数;龙襄将军旁落,凭空杀出方寿年时,她心知吕家败落已成定局,劝叔父不要往方寿年军中插人,安安分分至少等到伐越事毕,那时缓言相求陛下,或许还可以得一个善终;及到叔父上书非要在方寿年军中安插自己的人,她已知陛下必允诺——这位陛下凡事都要占大义,不让叔父安插亲信在方寿年军中延误军机,如何能显得叔父咎由自取,名正言顺覆灭吕家?最后一封信她只劝叔父控制插入方寿年军中的亲信,不要故意给那位龙襄将军难堪,却落得这样的结局。
  那侍女还在抽噎,听吕灵蝉低低而笑,顿时悚然,以为她是气出病了,哭道:“婕妤,千万别往心里去,大将军毕竟是婕妤的叔父,只要婕妤不再触怒大将军……” Fx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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