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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生子(156)

作者:福蝶 时间:2021-11-22 10:54 标签:强强 竹马竹马

  二人各自施礼,王渠引着宋凌入一竹亭,亭中有一竹桌,各自位置上摆了茶碗,桌面另放一副围棋,王渠邀宋凌对弈。
  一局了后,宋凌见火候已至,略一把玩手中莹润棋子,笑道:“世伯待晚辈亲厚犹胜自家子侄,冲平兄又将晚辈视为挚友,晚辈若再弄鬼祟之事,那真真不当人子。陛下派晚辈前来江东,一是监视公羊先与贵府私下来往,二是为了查江东走私食盐一事。”
  王渠豪爽道:“亏得贤侄事先提点,老夫深谢,不过贤侄既然与弗阳交好,应该对我王家人脾性有所了解——最不耐机锋。贤侄这好老夫收下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好个不耐机锋,宋凌心中轻嗤,他半点不信这套鬼话,王家和王弗阳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若王家上下皆是王弗阳的豪侠作派对人掏心掏肺不计付出,为何能历经千载风雨而屹立不倒?
  这话听听就行,万万当不得真。
  “老先生可听过敝师?陛下有意启用敝师与傅御相抗。”宋凌眺望绿波涛涛的竹海,看似漫不经心的提了句。
  王渠捋了捋花白胡须,疑道:“不知尊师尊姓台甫?”
  宋凌抱拳遥向上京,“敝师姓石号三不。”
  王渠笑意猛的凝住,手上不察扯下好几根胡须。石修远,当代年轻人可能对这个人不熟悉,但往前二十年可谓是如雷贯耳,王渠只听说他自变法失败后便不知所踪,不想今日却再闻其名。
  他心思如电,瞬息间将宋凌来意忖了个八九不离十,凝重道:“陛下要再启田法?”
  宋凌眼眸亮如寒星,冷似冻雪,看向王渠一字一顿道:“正是,此法为断傅御之基,老先生可愿共襄盛举?”私生子


第157章 苦海难渡(三)
  宋凌敢说出这话便有七成把握王渠会答应,一来王家与傅御本就敌对,自傅御上台后与昌同帝软硬皆施,出台一系列政策打压王家。如今各大世家除王家外早已成日落西山苟延残喘之局,哪怕是王家其真实情况也不容乐观,出了江东,王家对各地方的影响力微乎其微。
  其次宋凌与石修远要的只是王家一个态度,并不需要王家实质性的抄家伙上和傅御一派硬碰硬。
  王渠微微颔首示意宋凌接着说。
  竹林瑟瑟穿风过,宋凌终将在心里演练过千百次的说词宣之于口:“因傅御有悖天德,欺君罔上,宫中内外在他领导下臧否不分,沆瀣一气,官风靡乱。更有傅御藐视天威,视百姓为猪狗。陛下忍无可忍,欲持天子之剑诛此恶僚,将启敝师再兴田法。”
  “然敝师久远京城,如今随者甚少,欲兴田法恐艰险重重,因此晚辈斗胆恳求老先生襄助。”
  王渠微一沉吟,拧眉道:“傅御不当人子。”
  宋凌心下一动,有戏。
  “但是,”王渠做一副左右为难模样:“尊师义举,老夫钦佩不已。尊师田法老夫当初曾听说过,可是取田为公?”
  宋凌点头,“老先生所言不差,正是。”
  王渠苦着张脸,走到池塘边扶栏眺望,望高了看是连绵不绝吞云吐雾的小连山脉,往下处看是水道纵横青瓦白墙水乡人家,王渠大手一挥,“我王家延存千载,散落各处的族人何止万数,而田地又何止万顷,若是将田产交归于朝廷,便是老夫同意,余下族人处也无法交代,老夫有心襄助,奈何身为一族之长,怎能做那独夫?”
  宋凌走到王渠身侧与他一同眺望碧波起伏,笑道:“老先生这话却多虑了,”目光巡梭一全,指着飘飘插在水面上的细长竹叶道:“这叶落得好,不偏不倚。”
  不支持,不反对,王渠会意,这是要他当个哑巴人,他心中稍一盘眼里闪过精明弧光又道:“但将来若田法当真施行,老夫一大家子族人,皆是体弱纤微,‘蒲柳之姿,望秋先零’。一不能侍弄田地,二又不肯行商贾之道,只会吟诗作对,将来真不知该如何过活。”
  这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宋凌心中冷哼,面上笑吟吟道:“这也好办,来日田法大兴,凡王氏名下田产虽名义上交还朝廷,但实际上仍由王氏自行处置。”
  “哈哈哈哈小友颇有乃师风范,果真名师高徒,老朽这厢谢过。”王渠变脸的本事堪称一绝,苦着的一张脸旋即笑开了。
  此事谈妥,宋凌扶着王渠回到竹亭再对弈数局,此间王渠礼尚往来说道:“劳小友特意知会老朽,小友这般高义,老朽却不能看着小友受陛下苛责,这走私食盐一事老朽恰好有些眉目,如今那贼首正关在我王家,老朽归京时提了他去交差罢。”
  什么贼首,怕不是你家小厮。
  二人相视一笑互敬粗茶。
  天色近暮才叙别话,王渠亲自将宋凌送至二门外,同羽已套了车等在门外,这时王渠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方油纸递给宋凌,颇为怜悯的看着他,说道:“小友保重些身子。”
  宋凌一时不解,骡车行出一里多地,宋凌点了盏油封,取出油纸凑上前察看,灯火昏暗,纸上封了层猪油封,内里字符隔着油封被灯火晕染开像纠结盘曲的黑色蠕虫。宋凌心中莫来由得升起股惧涩之感,他抬手揉了揉阳穴,又蓦的想起王渠分别时看他的眼神。
  ——什么意思?
  晃了晃将杂念驱散,宋凌翻来覆去监察油纸,这纸他识的,民间有俗称——千里哨。急行千里不卷不折,雨淋风吹全不怕。是用来传送重要消息的特制纸张,五言与同羽曾多次用这种纸向他送信。
  将油纸一端凑单火舌上略烧一烧,端点油封化了露出内里印有暗纹的浅黄纸张。
  略晾片刻,宋凌撕下油封,翻面一看。
  共两行墨字——
  罗氏全族皆亡
  凌移安乐门下
  天边炸了声春雷,眼见的要落下雨来,王矩打着把油纸伞走到岸边,冲蹲在屋檐下的人说道:“回吧,那人不会来了。”
  雨水打得伞面哒哒作响,罗锦年听得心里烦,捡了枝小木棍有一下没一下的捅屋檐下雨水越聚越多的水坑,他骨嘟着嘴反驳:“我没在等他。”
  王矩叹了口气,见罗锦年半边肩膀被雨水打湿透,持伞往那边倾了轻,顺着罗锦年看的方向望去,稍远些有一青石拱桥横跨两岸,此时雨落得大了,雨珠打在桥石上又散开化成更小的水雾往上翻涌,再远些便是隐在朦胧雨色中的小连山脉。
  被王矩挡住了视线,罗锦年从鼻腔里哼出道气声,手中目棍一砸扬起雨花点点全撒在王矩袍子上,“都说了我没在等谁。”
  “那你在做什么?”王矩侧了侧让开,其实小景不说他也知道,准在等谢陌,还算短命鬼有些良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没打算祸害旁人。
  “我在看雨,”罗锦年摆出副认真看雨的模样,还学着张秀才扯了几句诗,“清明时节雨纷纷,客舍青青柳色新,巴山夜雨涨秋池……”
  王矩嘴角略微抽动,登时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心里咒骂,有辱斯文的臭小子羞于与之为伍。
  画舫还停在水面上,小栓子带了斗笠穿着蓑衣坐在船头钓鱼,不时往岸边张望,见王矩一个人回来了,丢下鱼竿问道:“景哥哥还不来吗,我们该走了。”
  王矩弯腰替小栓子正了下斗笠,“他在等人。”
  “等什么人?”
  “陌路人。”
  该来的人不来,不该来的人倒来得勤快!罗锦年心里各般滋味翻涌,期待又茫然,失落又羞恼,眼眶憋得通红,他发了狠的想:谢陌你要是敢骗我,那我,那我……他脑中滚过许多狠戾的法子,千刀万剐,抽经扒皮,再不抽上几十鞭子,但只要一想到谢陌那双银月牙儿似的眼,又统统泄了气。
  你若敢骗我,那日后我就再不同你说话。
  罗锦年从未想过,今日一别很可能江湖路远,一别两宽此后再无相见之日,他像个孩子,总是将想要的视作已有的,他想所思所念之人即刻出现,他又想哪怕今日见不到日后总有再见之机。 Fx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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