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这么强我也很绝望啊(94)
“夏家执笔仗剑,百年来绝无一人贪生怕死!“严长老也毫不犹豫替我选了条死路。
宋明光又看我:“你怕死吗?”
我反问道:“鸿雁笔是我偷来给您的,除了您,还有谁会保我?”
严长老心意已决,他潜心谋划数十年,以鸿雁书设局,所求不过是与仇人堂堂正正打一场,胜则报仇雪恨,败则身死事了。
宋明光就在眼前,严长老此刻浑身都萦绕着强烈的杀意。或许严长老他现在对鸿雁书和宋明光的名声也不怎么在意,毕竟死人身后名都是活人给的,先杀人再毁誉同样轻而易举。
只是宋明光到底为何不愿迎战?
蹲在石壁上的严十突然放声高喊:“到底打不打啊!身为鸿雁书书首还磨磨唧唧!真像个老娘们!”
如果我是宋明光,绝对第一个弄死他。
宋明光被严十激起的纷纷议论声包围,此时不得不做出抉择,他放开了握在手里的银蛛丝,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也突然发力将我推了出去。
我被他扔到了第二章 的脚边,再抬头时宋明光和严长老已经各自出了十数招。
严长老离开九山派后便静心于山中修行,新创的刀法名为“雪山”,这还是严十在金梅坛的牢里告诉我的。严长老自己并未对我提起过自己的武功,他和我说话时总是问我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关切之中常带着有几分小心,连声音也很轻。而除了议事厅里他震慑自己的儿子们时展现过一次威严之相,其余时候看起来都相当随性,从不强调规矩,以至于我几乎不明白严家兄弟们为何这么敬畏自己的父亲。
直到我今天亲眼看到严长老的刀。
他的刀很重,正如其名一般兼具山的重量与雪的寒意。每一招出手都带着千钧之势,刃上凝结的寒气却并不似夏煜的剑那般激荡外放,更像是覆盖在我们头顶山石之上的古老冰层,与山同生共存,时刻都在沉积着天地间的冷,却未曾有机会融化。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刀由心里的恨结成,所以格外凌厉迅猛,毫不留情,泯灭一切生机。
宋明光的在严长老这样的刀锋之下亦未显弱势,他周身内力带起的风潮也同样厚重,无形的屏障看似缥缈虚幻,却也难以突破。
他绝非一味防守,至少借着这周围跃动的火光偶尔还能让人捕捉到银蛛丝的闪光。宋明光指间的银蛛丝被内力裹挟着在二人之间穿梭削刺,时而被机关弹射出去又收回,时而顺着风急速舞动,仿佛寻找猎物致命点的毒蛇。
雪山与浪潮纠缠不休,刀光与银线轮番闪动,时而交叉时而分离时而又以身形步法踏出回旋,互换进退攻守。
风声呼啸,刀鸣铮铮,雪压不住风,浪拍不走山,双方都尚有余力且未有破绽,一时胶着难分高下。
以我的眼力仅仅能够窥见外像,就已觉得惊心动魄,可这样的武功境界却又令人心驰神往。
难怪一直以来秘籍与神兵就是武者不惜代价也要争夺索求的东西,前来此地的那些掌门掌家,或许也坚信着千重锁里有这样的宝物。而这般高手对决或许一生再不会得见,不论自己修为如何,看上这一场,进益绝不会少。
此时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已被战况攫取,心情随着二人的招数跌宕,惊呼叫好都是此起彼伏,无暇分心旁顾。
这二老的战局旁人无法插手,无论什么结果,都只能接受。
我也不知道严长老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输了,还有没有给其他人安排后路,他们分出胜负之后这里局势如何,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本来这些都是我无能为力的事,我就应该静静等待一个结果,偏偏我又看见严九就站在第二章 身边,紧张地盯着场上正在搏命的二人,额头上挂着豆大的冷汗。
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他完全没发现我在看他,其他人也没有。
刚才被宋明光摔在一边,我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去看他们神仙打架,其他人也都被他们吸引,没有想起来扶我,我这时候就还是倒在地上,没人注意我。
简直是天赐良机。
我悄悄伸手把还挂在脖子上的那根银蛛丝取了下来,将这一根线在我的两只手上分别绕了几圈,中间留出一截。
然后我站起来,尽管动作很慢,还是引得第二章 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用右手捂着左臂,轻轻叹气,他或许觉得我毫无威胁,也就没有再理我,继续凝神观战。
我一点一点地向后挪动,向严九靠近。
他擅长点穴,武功其实没有多好,身上也无佩刀。
我现在就站在他背后,双手慢慢上抬,收在胸口,只要我不被人发现,就这样猛地用银蛛丝绞上他的脖子,再向两边用力扯去,以银蛛丝的韧性,就算我气力不足切不断他的骨头,切开皮肤之下的血脉与咽喉总没问题!
他会死在我手里!
第143章 我凭本事插的刀,怎么能说抢人头
背后偷袭很不光彩,但我并不在意。
只要他去死,我什么都不在意。
我咬牙蓄力刚要动作,墨远山却突然横插一手!
他从我右侧撞过来,把我挤得向后侧倒退两步,他自己却伸手从后方绕过去勾住严九的脖子顺便捂住了他的嘴,待我站稳,就看见他另一手缓缓垂下,随之映入我眼里的还有一柄正在渐渐褪去表层血膜的刀。
这把刀很短,外表不甚起眼,但应该是把好刀——我爹和我说过,不沾血的刀剑才是好的刀剑。
刀上的血很快就落尽,银白刀面洁净如新,却没有放出一丝光亮,远不如黑石台中央的雪山刀法耀眼夺目。
“嘘。”墨远山手腕一翻就将短刀收入了袖子里,又抬手示意第二章 噤声,用一根手指点了点宋明光的身影。
第二章 心领神会,没有说多余的话。
想想也是,一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千重雪叛徒,在鸿雁书眼里,杀了也没什么要紧,谁来杀,什么时候杀,用什么方法杀都无所谓。
“嘘。”墨远山没有回身面对我,只是侧头再次做了相同的动作,我知道他这次是让我安静。
而此刻我抑制不住全身发抖,牙齿也激烈磕碰,我只能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在战栗中扬起嘴角露出太过狰狞的笑。
我清楚自己这样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个人他死了!就在刚才!死在我面前!
墨远山挟着严九撤向一边,我却好像中了邪似的全然动不了,还是死盯着面前,直到两人的身影从我眼前离开,我也不知道墨远山把刀插在严九身体的哪个部位,不知道严九流了多少血,不知道他是否在死亡来临之时心怀恐惧又或者只是解脱。
总之严九死得很快,死得悄无声息,他死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他再也不会整日恐惧,不会颤抖着说出令人恶心又鄙夷的话,不会再因为他自己惜命就理直气壮让别人去死!
只可惜是墨远山抢在我前头杀了他,这让我有些许挫败,就像当初我抱着从山下买来的母鸡,决心亲手杀给夏煜吃,结果李大爷一刀就抹了鸡脖子。
我的人生憾事又添一桩。
将来等我死了,行至奈何桥边再见他,要怎么得意洋洋地向他吹嘘是自己亲手替他报了仇?而且说起来还是最后关头被人抢先,那我多没面子啊。
所以还是不说了,如果他在桥头等我,我就一定不说这件事,不能告诉他我杀个人都不如别人手快,他会笑我。
他肯定会笑我。
“别站在那儿了,过来。”墨远山再次从侧面靠近我,轻握住我紧紧攥成拳的右手,将我引到人群背后。
我的情绪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又诧异于他这么快就把严九的尸体处理掉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看着他。
“你可别哭啊。”墨远山一边小声说话,一边随手就把沾了血的外衣扔下了断崖,或许在我恍神的时候,他也就是这么随意地把严九扔了下去,让崖底的滚滚怒涛连他落水的声音也一并吞没,再将骨肉卷走拍碎!
“在下可是一番好意替你报仇,你还摆出这副样子,夏掌门看过来的眼神就好像要杀了在下呢。”墨远山刚刚杀人抛尸时那么干脆利索,这会儿却又好像胆小得连个眼神都怕。
我看了夏煜一眼,夏煜也在看着我这边,果然是个要杀人的样子。
我向夏煜轻轻摇头表示我没事,夏煜也对我微微颔首,随即转开了目光,继续观望前方战局。
“我没要哭。”我这才很无力地解释,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还在墨远山面前哭过,给他也留下了爱哭的印象?
“嗯,没哭,夸你。”墨远山心不在焉地回答我,蹲在我面前,小心地在我手里摸到银蛛丝的线头,一圈圈地给我解开。
我也蹲下,但还是把手举到他面前:“墨兄,真的没人说过你是个好人吗?”
“当然有。”墨远山手上用力,把我手心里嵌得最深的一圈银蛛丝拉起来,尽管他已经很小心,我还是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你不就说过?当初我家远夕也总说在下是最好的哥哥。”墨远山笑着说,“可见在下并非没人爱呀。”
“那是,远山哥哥人好又会说话,特别惹人喜爱。”我说。
“啊呀……如此一来,夏掌门可又要多恨在下几分了。”
宋明光和严长老依旧未分胜负,想杀严九的我和刚杀了严九的墨远山不知为什么就缩在第二章 那群人后面讲起了悄悄话。
“你觉得他们谁会赢?”我问墨远山。
“在下武学造诣浅薄,看不出来。”墨远山说。
“那他们还要打多久?我们不会要等上三天三夜吧?”
“快了。”墨远山先是肯定地回答,而后意味深长地问我,“你希望谁赢?”
“你赢。”就算对我好也休想骗我的话。
“如果真是在下赢,怎么样?”墨远山说。
我把手里的银蛛丝放在他面前:“就这个,我下注,倾家荡产压你赢。”
“这又不是你的东西,如何能拿来做赌注?”墨远山又把银蛛丝还给我。
“但我什么也没有。”我实话实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东西也都算是我哥的,连我这身衣服都是他的。”
“如果真是在下赢,你就替在下写个故事怎么样?”墨远山略微扬起头,似乎透过石头穹顶和冰层看到了刺目的天光,“故事里就让我死在二十岁,让十五岁的远夕活下来,做个好人也可以,变成坏人也可以,总之为人不要圆滑,遇事不耐委屈,再多一些好运气。”
“让你不死也可以,让他复生回来找你也可以,我总能给你写出世间最好的结局。”我想告诉他笔下能有现实不可及之事,生死离别抑或诸事圆满只在字里行间,如果他想要,无论多美好的东西我都可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