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49)
一众尼姑们一个一个被提出来问询,司空在旁边充当主簿,在一旁做问询记录,现场撰写供词,直写的手腕子都酸痛了。
结果一众尼姑审完,又在慧月房间里找出来两个五花大绑,一身是伤的农家女。这两位小娘子是一对表姐妹,都是外乡人,来太平镇是投奔亲戚的。没想到一只脚刚踏进太平镇,就被关小虎等人拿住,送进了观月庵。
姐妹两人在凤随面前抱头痛哭,又连连磕头,感谢官差的相救之恩。
审过一轮之后,将慧明等不曾参与前院的皮肉生意的出家人单独召集到了一起,凤随问起她们的打算,其中有两个大约是觉得观月庵留下的阴影太重,不愿再留下来,想要转去其他庵堂修行。
慧明和几个原来做粗活的尼姑都上了岁数,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去处,商量了一下,打算留下来继续守着观月庵过日子。
凤随核对明白,一一批准了。对于那两个人想去其他庵堂修行的尼姑,凤随也写了手书,将她们推荐去了灵台庵。
司空趁着凤随研究素月供词的功夫,悄悄找到慧明。他有些不放心她们继续留在观月庵。
慧明反而想得很开,她叫他“四空”,对他说:“你不过就是担心慧月她们的老客人继续来这里闹事。没事的。那些人都会白天过来留话,商量好了,才会趁着半夜三更的摸过来过夜。若是真来了,看见庵里就几个又老又脏的老姑子,自然也就走了。”
司空认真的纠正她,“师太不老,亦不肮脏。肮脏的是她们。”
慧明就笑了,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贫尼就知道,孤云寺长大的孩子,不会是那等心地腌臜之辈。”
这是变相的道歉。为之前在大殿里误会司空在轻薄慧月而感到愧疚。
司空自然也听出来了,不过他并不在意。他又不是真的在耍流氓,这事儿也就没什么好解释的。
司空就嘱咐她,若是有事,只管派人去孤云寺找智云师父。孤云寺是有武僧的,一般二般的泼皮流氓,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慧明含泪点头。
没有了素月这些人,观月庵以后不会再闹得乌烟瘴气,遭人嫌弃。她们的日子或许会贫苦一些,但不会再有皮肉之苦了。
司空正想着要不要向凤随申请一下,将庵堂里搜出来的金银等物留下一部分给慧明等人养老,就听慧明在身后喊他。
司空回头,就见慧明露出踌躇的神色,小声说道:“四空,我这里还听到几句闲话,不知真假,贫尼就拿不准该不该汇报给大人知道。”
第40章 两个女人
司空转过身,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师太还知道什么,只管说来。若与案子相关,大人会安排人手去查证的。”
慧明听他这样说,就点点头,很小声的告诉他,“贫尼在庵堂里洒扫的时候,听见过关小虎跟素月等人吹嘘,说他们身后是有靠山的,而且还身份不低。贫尼听他说话那意思,似乎是说朝廷里的官员。”
司空眉头一跳,“他的原话是怎么说的,师太还记得吗?”
慧明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实在学不来年轻男人说话时大大咧咧的语调,便说:“他就是吹嘘说跟着他混,有钱赚,啥也不用怕,因为他们的大爷是朝廷的人,深受官家看重,谁敢跟他过不去就是自己找死……就是这一类的话。”
司空一时间也分辨不清这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仅仅是一个泼皮在女子面前漫无边际的吹嘘。
司空点点头,“我会报到大人那里,是真是假,都由大人决定。”
慧明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整个人也轻松了。但神情间仍然有些顾虑,“你们这样……不会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官吧?”
司空笑着安慰她,“不会。我们大人自己就是了不得的大官呢。”
他反而比较担心慧明的处境,怕有什么人会顺着关小虎和素月这条线,找上了观月庵。
“要不,这里干脆改个名字吧。”司空给她出主意,“外面也收拾收拾……反正你们几位师太也不常在外人面前出现,庵里再改了名字,别人只会以为原来那些人都走了。免得有些知情的人,还以为这里跟以前一样。”
在这个时代,对于名声的重视,是远远超过了后世的人所能够理解的程度的。
“也行。”慧明想了想,有些踌躇的看着司空,“能不能请大人赏脸给题字?贫尼想着,最好能借大人的官威来镇一镇这庵堂里留下的邪气。”
司空觉得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常的,就将这件事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我去跟大人说。”
凤随让人通知了太平镇的县令,将观月庵的这桩案子转交给了县令来处理。
在等待县令上山的时间里,凤随让人将整个观月庵搜了一遍,与案情相关的物证都集中到一起,尼姑们也都分别录了口供。
凤随还给慧明重新题了字,干脆就叫清明庵。他也希望这个新的名字,能将观月庵的污浊气一扫而空,归还佛门之地一片清明气象。
慧明和元一等人都十分感激。
待一切事务都处理妥当,凤随便带着自己的随从下了山。之前留在太平镇的侍卫也已经等在山脚下了,见到凤随,连忙上前汇报情况。
原来抓捕王顺子和关小虎一事的进展并不顺利,王顺子在经过一番挣扎之后落网,关小虎却借助地利之便,在小镇迷宫似的小巷子里逃脱了。
凤随留下徐严,让他带着两个侍卫协助追捕关小虎,其他的人先回城。
一行人进了城,刚回到国公府的外院门口,就见内院的管家已经等着那里了,说老夫人有事相商,请凤随去一趟内院。
凤随外衣也不及换,就跟着管家匆匆去了。
司空这才想起虞国公府的内院里还住着一位老太太,就是凤随的亲祖母赵夫人。
他刚搬进来的那天,陈原礼曾经拉着他絮絮叨叨科普了一堆虞国公府里的人物关系,但司空听的迷迷糊糊的,只记住了这位出身于宗室旁支的赵夫人。
据说赵夫人的父亲官位不显,两位亲兄弟都只是五六品的小官,如今都在建州一带做地方官。
司空想到凤老将军手握北方防线一半儿以上的兵力,就毫不意外他会娶一位低品官员家的小娘子为妻了。
回到外院,热茶热饭都已经准备好了。
司空吃了一顿饱饭,又去外院的浴房洗了个热水澡,见收拾浴房的婆子随手就将他换下的脏衣服收走,还说但凡有需要换洗的衣服被褥什么的,每日只管放在门口,自有下人收走清洗,顿觉住进凤家真是……享福了。
衣服都不用自己洗!
被褥什么的也不用自己洗!
司空开心的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摸出一把大钱塞给婆子。那婆子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接过司空的打赏,开开心心地走了。
司空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家底。这会儿得知生活上能享受被人照顾的便利,他也不可惜打赏出去的小钱了。再说凤随那里的赏银还没发呢。
虽然猜不到凤随会给他发多少赏银,但肯定不止有一把大钱就对了。
司空正坐在自己房间里盘算自己的存款,就听陈原礼在院子里喊他,出门一看,这人行色匆匆的刚从外面进来,衣服也顾不上换,就喊他去内院书房,说凤随有事要喊大家过去商议。
司空匆匆束好头发,跟着他往内院走。
陈原礼还在那里感慨,“你说你才来了多久啊,大人都要离不开你了……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司空对他的性格也有所了解,知道他就是这么一副大大咧咧的性格,随口一句话也不是在挖苦什么,便笑着打趣他,“嫉妒了?”
“可不。”陈原礼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然后很认真的看着他说:“不过你这人脑子灵活,这一点,我和老徐都比不上你。大人身边,也需要你这样的人。”
司空又笑,“刚才还承认嫉妒了。”
“嫉妒归嫉妒,”话说到这里,陈原礼大概也怕他会误会自己,很认真的解释说:“你比我能干,比我受赏识,我眼红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我和老徐都是跟在大人身边时间最久的人,也算是大人的臂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们还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