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华屋与旗袍美人(53)
但要兼顾着会几门外语,年长的就已经比较难找了,尤其是还得防着这“先生”家里别跟沈克山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出身殷实些的上海本地人直接就被排除了大半。
挑挑拣拣,只剩下这么个郑乔,苏州人,父母都是一辈子在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村子都没出过两回;两口子算是祖坟冒青烟,才生出了这么个会念书的好苗子,是靠着政府的提供的名额,才有机会出了国,总算没埋没。
如此一番考察下来,这个郑乔在学问上肯定是实打实念出来的没跑了,他刚回国一个多月,在一家小报社找了个翻译的活,还不在法租界,看上去也不大可能跟沈克山有什么交集。
沈璁把能考虑的全都周全了一遍,最后还是不放心,特意把人叫到公司的办公室试了试,法语、英语都很流利,戴着副眼镜,长得也文质彬彬的,一身书卷气。
再三确认没问题后,他才把人送去家里,给裴筱当了老师。
小时候没机会念书,一直是裴筱心中第二大的遗憾,尤其是每当他看到沈璁书房里的那满满当当的一柜子书,就更是愈发自惭形秽。
就算不能拍马赶上,他也希望自己多少能拉近些与沈璁的距离,不然日子长了,新鲜的劲头总会过去,他不求能真的帮忙做些什么,只希望当沈璁偶尔想找个人说说话的时候,他不会只能无知地望着对方。
很快沈璁便也发现了,对“学习”的事情,裴筱很是上心,大概到了他想让对方出门一趟都难的程度。
他总算是能省心不少。
现在白天“上课”还不算,他每晚回到家里,裴筱还要拉着他在书房练字。
他又不是傻子,没几天便明白了,裴筱这是希望他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早些去处理好白天工作上没忙完的事情,晚上好能多休息一会。
现在每晚,他坐在书桌前处理文件,裴筱就趴在他边上练字,有时候是中文,有时候是洋文,写得歪歪斜斜的,就像个小学生。
但看着那张精致的小脸上认真的模样,有时候蹭到墨水了也顾不上,他还是觉得裴筱实在可爱得紧,忍不住将人搂进怀里逗弄两下。
日子总算平静了下来。
为了维持住这份平静,沈璁最近也一直伏低做小,除了还是不到沈公馆去,基本其他的事情都会顺着沈克山的意思,尽量避免冲突。
就这样,上海的天,终于入了夏。
第39章 暑气燥
入夏后的上海一天比一天热, 但因为随时都有可能需要见一些政府要员,或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沈璁还是一如既往的西装革履。
他刚在酒店的会议室跟一帮洋人谈完生意, 呆在屋里时还不觉得,出了门便顿感阵阵燥热, 一坐进车里便急不可耐地扯松了领带。
今天太阳不大, 但却格外闷热, 也不知是不是黄梅天近了, 看着好像是要下雨。
“少爷,回公司吗?”保镖跟着沈璁一道上了车, 关上车门后扭头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去?”
酒店里谈事情谈到了饭点,吃喝应酬自然是少不了的, 但沈璁在国外那些年吃西餐早就吃得恶心了,他只是礼节性地陪了几杯酒,事情谈完便离开了餐桌。
保镖跟在他身边日子长,大概也知道他吃不惯洋人酒店里的东西,这才关心地问了一句,但这天实在太闷热了, 沈璁也没什么胃口。
“几点了。”他揉着眉心问了一句。
“还不到一点。”保镖很快答道。
沈璁睁眼,随意地扫了眼街边的景物, 接着问道:“下午还有什么重要安排吗?”
“下午……不重要吧……”保镖翻开记事本,迅速看了眼沈璁的行程安排, “两点半有个会,和药厂那边的股东。”
那倒的确是不重要了。
沈璁想着。
药厂, 就是之前孔立文拿地跟他合作的厂子。
前两个月孔家老爷子已经去世了, 现在整个孔家闹得乌烟瘴气, 都在忙着争产分家, 孔立文已经好久没有过问过厂里的事情了。
基本除了分钱,现在整个厂房都在沈璁的完全掌握之中,所谓的股东开会,大概也只是孔立文家里最近稍微松快些,他就带着那几个跟他混饭吃的跟班来看一眼,一群纨绔子弟,没有一个有发言权的。
沈璁刚才扫了一眼大街,想起来今天谈生意的酒店正好离马斯南路很近,这会恰巧赶上饭点,他虽然没什么胃口,但可以回家陪裴筱吃个饭。
“回家。”他靠在汽车座椅上吩咐道。
*
之前为了不打扰喜伯休息,有一段时间,沈璁都会在车上备一把家里的钥匙,如果回家晚了,就会自己开门。
现在家有“娇妻”,如非必要,他已经很少出去应酬了,一般都会在天黑前回家,而且他也早就习惯了,车子一进院门,裴筱就会听到声音打开大门,摆好拖鞋,站在门边等他。
约莫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中午回家,今天他在门边站了许久,也没见裴筱来开门。
他敲了门,也叫了喜伯,屋里却半晌没有回应,只能等保镖回车上去找来备用钥匙,才终于打开了房门。
“喜伯,喜伯——”
进门看不见人,他又喊了两声,可是等了半天还是无人应答,心中顿时升起一丝隐忧,也顾不上脱衣服换鞋,立刻冲进了屋里——
空无一人的小别墅,只有二楼窦凤娘生前卧室的房门虚虚地掩着。
沈璁当下心底一沉,三步并作两步迅速上楼。
“……喜伯?”
在接近窦凤娘的房门口时,他又试探着叫了一声。
“七爷?”
这次总算有了回音,但声音并不是喜伯。
裴筱半个身子从房间里探出来,一脸惊喜道:“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沈璁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这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后背都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天真的太热了,让他莫名地烦躁,心底不受控制地腾起了一丝火气。
但还不等他发作,裴筱已经开心地扑进了他怀里。
平时除了二人偶尔的小情趣,裴筱在家里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穿普通男装的;但他好像不太习惯那些西式的打扮,如果不是陪沈璁出门需要,他基本上还是都会穿长衫。
现在天气热,他身上穿着件浅湖蓝色的衫子,空落落地挂着,显得愈发清瘦,钻进沈璁怀里,都快找不见人了。
“嗯。”沈璁搂着怀里那层薄薄的衣料下,裴筱瘦筋筋的身子,压着心底的火气,用尽量平常的语气道:“出来谈点事情,正好经过家附近。”
“那七爷下午还回公司吗?”裴筱一脸欣喜,仰起脸来讨好地啄了啄沈璁的下巴,俏皮道:“我下午可是还要跟‘老师’上课的,没有功夫陪你。”
裴筱一把好嗓子,在这大暑天里,就像一汪清洌洌的山泉,多少将沈璁心里那股邪火浇熄了些。
“嗯。”他点点头,不准备再提心里那点事情,只淡淡道:“我就是回来陪你吃个饭就走。”
“喜伯呢?”
“去杂物间里找东西了。”裴筱笑轻声道。
看到沈璁突然回家,他原来是很开心的,但几句话说下来,虽然沈璁已经在极力掩饰住了自己的不快了,可他语气一直淡淡的,就连搂在裴筱腰上的手都僵硬得极不自然。
裴筱隐隐觉出些不对来。
“七爷,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
沈璁搂着裴筱,转身准备下楼,但在他怀里,裴筱愣在原地,根本没有抬腿。
他深吸一口气,松开搂在裴筱腰间的手,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在房间里做什么?”
“收拾屋子啊。”裴筱诚实道。
刚才他原本是在沈璁单独留给他做教室的书房里准备着下午“上课”要用的书本纸笔,正好听见喜伯在隔壁屋里喊他,帮忙去楼下找个东西。
虽然他一直有跟喜伯学着料理家事,但沈家是有佣人的,平时不太需要他亲自动手,也没有到杂物房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