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青云劫(171)

    “这件事并不怪誉儿。”
    “是吗？”青玄忽而转了口气，“我当初送他走时，他答应过我，此后世上再没宣宁帝，只有誉儿！”
    “他此番也没登基称帝。”
    “他给刘太后回信时，难道心中不明白，只要回了信，他就还是宣宁帝！”
    这剑拔弩张的语气，墨云心里发紧，不想跟他争执，深深吸了口气，又问道：“龙和熙的那个儿子还在你手里？”
    “在呢。跟他母亲都由一个随军亲眷看顾，每日吃得好喝得好。我前几日见着他，好像还长高了些，健康极了！”
    墨云心道，“健康？也是，一个人质只要能活着，还谈什么别的呢。”他把青玄半长不短的头发勉强都抓起来，绑上带子，转身往外走，青玄真的变了。
    “墨云。”青玄轻声唤他。
    “嗯？”墨云回头，青玄靠在椅子里，跷着脚，像是个十四五岁讨人嫌的男孩子。看得让人心里发疼。
    “你去哪儿？”青玄问。
    “去给圣主准备沐浴的水。”
    “圣主……你又何必这么叫我。”青玄看着他背影，身上不热了，心里上了一层霜，慢慢结成冰，越结越厚……
    
    
第141章 2•95永远都不会
    自从青玄上次重伤离开武北，叶基礼没有被罚放了出来。得知中都政变，元历帝薨逝时，叶将军从孤鹜城一路往北，独自策马出城跑了二十几天才回来。
    岑彧知道，他是去找安瓦缇了。只有那样倔强而又强盛的生命力能帮他撑过这悲痛。
    中原一片哀鸿遍野时，叶基礼夜夜把酒笙歌庆祝。
    岑彧真是不懂他在高兴个什么。这天夜里叶基礼又喝多了，穿了甲胄提着长刀嚷嚷着要带兵去中原，说什么要协助殿下攻城掠地。属下亲卫阻拦不住，半夜叫来岑彧。
    最终岑彧威胁要把他绑了扔到可可托海子里，让安瓦缇去捞他，叶基礼才老实了。
    青玄到了武北后，叶基礼就一直想着要给主上送点什么，把自己此前违反军纪的事情抹过去，“老岑，你说这金银珠宝圣主从中原带着几十车。古玩字画我又不懂。兵器圣主也不缺，那苍海冷泧本就是不可多得的宝剑。我送点什么好呢？”
    “哎呦，你老叶也终于会奉承应酬拍马屁这套了？”
    “哎，我这不是想把自己此前违反军纪的事情抹过去嘛。总得拿个服软的态度出来，不是？”
    岑彧说：“你不如给圣主驯一匹马。”
    “马？圣主有照烨了啊？！”
    “啧！那云上没有啊。”
    “哦哦，对对对。可是神仙不都是飞来飞去的，骑马吗？”
    “我可记得听圣主提过，想要一匹盗骊，你手边有合用的吗？”
    “盗骊？白马？圣主不是喜欢乌骓吗？”
    “啧，死心眼！”岑彧摇摇头，这老叶还是没开窍。
    叶基礼才不关心究竟，既然岑彧说了是盗骊，那就准备盗骊准没错。“好说！交给老叶，你放心。”
    岑彧心想，“还真是……不怎么放心。”
    叶基礼像是想起什么，说道：“哎，老岑，我记得你每年都给安合其留白马，今年的你让我选一匹！”
    岑彧扭头就走。
    “哎，老岑，不要这么小气嘛！”
    终究还是岑彧从自己的马里选了一匹一岁半的盗骊，马身上白色皮毛中夹杂着星点的黑色，像雪地中甩上了墨迹。倒不是没有纯白的马，只是这匹从个头到性格都是这批马里最优的。
    岑彧请青玄来马场，叶基礼亲自给青玄展示怎么遛马，驯马。像是又回到了青玄年幼时，叶将军教四岁的世子玄骑射。
    青玄很满意，马也跑累了。青玄把盗骊交给照烨，照烨高兴，立刻像个大哥，带着盗骊疯跑去了。
    青玄走到马场外，问墨云：“喜欢吗？”
    “喜欢。只不过我一个修道的妖兽，不用法力，而是跟你们凡人骑马，传出去可要让众妖笑话了。”
    青玄笑：“传出去？传到哪里？谁敢笑话？别说武北，就是整个中土，也没一只像样的妖。”
    “那倒是。”墨云看着已经被照烨带着跑没影子的远处，说道：“这次，该圣主给我的马起名字了。”
    “早想好了，叫覆霜雪！”
    “不知何人待青山，但见须弥山顶覆霜雪。”上次在参然子处，青玄醒来看见满头白发的墨云，要给他改名字叫霜雪。
    墨云想起此一劫，笑道：“圣主现在心眼坏呀。”
    青玄却想，“这名字是一种提醒，提醒我曾经失去过的一切。”
    墨云道：“都忘了好。”
    “那你又为何一直记着？”
    墨云知道，青玄说的是自己念念不忘上一世的失去。“因为我活的太久了，疼痛会让我记得我是谁。你不同，你只有这几十年，忘了好。”
    “我？”青玄看着他，故意问道，“我又是谁？”
    墨云不答。
    “我出生时名玉。三岁有了号，青玄。二十一岁之前，父亲是端王，我是端王世子。再后来，父亲登基，我是太子殿下，是武北的雄鹰。父亲没了，我是中原的豺狼。现在，我是武北的玉京玄圣。我已无父无母，兄弟姐妹自幼就不亲近，师父也不知踪影，只剩你。”青玄停了一下，“可是，现在，就连你也叫我圣主！让我怎么忘？”
    墨云不答，果然还是过得太久了，他终究还是忘了一件事，忘了他上一世最想听的就是他叫他名字。
    青玄负气，甩袖离了马场。
    深夜，青玄在院子最后面的阁楼二层凉亭里躺着。月亮躲了，星辰满天。墨云还没回来，他也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青玄睡了，在梦里，墨云在自己周围环绕，用头顶他，亲昵蹭他，尾巴圈住他腰，醒了才知是梦。不知时辰，又睡了，忽而身边有一个热乎乎的身子搂着自己。
    “怎么睡在风口？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伤害自己吗？”
    “青玄！”
    “青玄！”
    “青玄！对不起。”
    不知何时，青玄眼角淌下泪来。“我突然好怕，好怕失去你。”他何尝不想忘，他每日每日都希望一切都没发生过，希望一切都能回到自己十七岁刚到文云观那时的日子，然后风平浪静度过一生。
    “不会的，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永远都不会。无论你是谁，在哪里，记不记得我，我都会找到你，陪着你，让你爱上我，一次又一次。或者不爱我，我也都会陪着你。”
    八月下，大军开拔伽兰关。三只巨巨和韦谚，紫鸢都留在孤鹜城小院中。
    湍湍第一个不乐意，“为什么骁卫能去，我不能去？”
    青玄还没说话，墨云先问道：“瞬身练会了？几百里？”
    “五，五百里……”
    “阵法习得几个？”
    “我，我会摔跤！”
    “能触发什么异术？”
    “云上，我们只是三百年小妖，五百年的大妖才能触发异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