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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人想我当佞臣[重生](2)

作者:箫仪 时间:2017-08-24 15:11 标签:强强 爽文 重生 年下

  谢启拿着玉玺的手有些抖。

  说来好笑,当了十六年的皇子,有一个当过帝王的父亲跟一个当过帝王的兄长,这却是他第一次瞧见这方代表着天下至高权势的玉玺。

  质地通透一眼望去就知并非凡品,些许年轮的痕迹无损于它的森严气度,最为关键的,它很沉。

  谢启用了不小的气力才让自己盖下印玺的动作在外人看来显得云淡风轻,心下却不由自主的亢奋起来。。

  只有印玺跟诏书接触的刹那,他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怀恩寺出现的苏俨昭是真的,入主永安宫是真的,此刻的即位仪式是真的。

  他再也不是那个小小禁卫都可以随意无视的空头皇子了。

  他抬起头下意识的在人群中找人想要分享自己的喜悦,看了片刻后才意识到,文武百官包括昨天接他入宫的某个人都在殿外,而非殿内。

  林协手捧云盘,接过谢启亲手交付的诏书,他没抬头看就在自己身侧一步之外的少年天子,将云盘捧出宣政殿,交由早早站立于宣诏台上的奉诏官。

  奉诏官登台面西而立,展开诏书,雄浑有力的声音瞬间传至四周。

  “门下。惟天辅德。所以司牧黔黎。惟后守邦。所以奉承绪业……”

  “陛下,陛下!”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完成了所有任务的云舒心惊胆战的跟在谢启后面,一路不住的低声唤着,分毫没能影响到谢启一路往前走的行为。

  即位仪式流程繁复难记,但就帝王来说,截止到将诏书亲手交付于礼部尚书,重头戏就基本算过了。云舒满心以为可以陪着这位新帝回永安宫歇着,不想这位似乎对亲眼瞧见宣读诏书有很大的执念,怎么都拉不住。

  “稽三代传归之典。寔百王善继之规……”

  谢启一路走到宣诏台下面,扫了一眼正在跪听诏书的百官,目光刹那间就定在了鹤立鸡群的苏俨昭身上。

  奉诏官恪尽职守的念着诏书,所有人恭恭敬敬的听,独苏俨昭神色淡漠的站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何苏相独独站着?”所见的画风略清奇,谢启张了张嘴,终究没忍住,问身边的云舒。

  “陛下不知道吗,大行皇帝初践祚时,便特许苏相面君不跪上殿佩剑,面君既不跪,聆诏也不必跪。”许是谢启还无甚积威,云舒自个也是少年心性,说话便不那么规矩。

  内侍带着点尖锐的声音传入耳中,谢启听了便是一怔,脸上原本带着的笑意就淡了。

  他怎么能不知呢。

  老定国公次子苏俨昭,年少时即有赫赫声名,十七岁摘得榜眼,从侍睿宗左右,深得信重。坊间传言当时还只是三皇子的谢旻之所以能一路坦途问鼎帝位,倒有大半是仰仗他的功劳。

  彼时苏俨昭能平步青云少年得志,不得不说是因为出身显贵,可雍和帝登基之后,定国公府所得的赫赫恩泽,仿佛都成了他的封荫。

  那是个连山野稚子都有所听闻的人。

  谢启心头心绪激荡,一会想起苏俨昭接他入宫时的温和儒雅,一会想起市井传言中这位的滔天权势,偶然那张俊美至极的脸还在脑海里晃来晃去,直搅的人心神不宁。

  他这一身玄黑色的衮服原本就极为惹眼,只是百官中绝大部分人都跪伏于地不曾抬头,才未曾注意到他。

  不过片刻,站在队伍第一位的苏俨昭似有所觉的抬起头,正好瞧见谢启死死盯住自己的目光。

  那模样,带着点不自知的执着。

  苏俨昭皱了皱眉,目光微垂,落在了谢启脚边的一块地砖上,却仿佛透过地砖看到了些别的。

  上一世谢启单薄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

  那个人曾经握了他的手,吻过他。

  他这一辈子顺意,该有的都有,却从不曾得知情爱的滋味。

  对谢启这种不可究其来处的感情,他理解不来,回应不能。

  也来不及回应。

  于是只能在既定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享过了世间至高至孤的权势,也背过千夫所指的骂名。

  悠悠三十载,不过一梦浮生。

  “……更赖宗工良佐。中外具僚。咸竭乃诚。以辅不逮。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亲笔写完的诏书终于念完,也成功唤回了苏俨昭飞得远了的神志。

  他闭了眼,不再看向依旧盯着他的谢启。

  上苍垂怜,给了他重来的机会,他就选一条不一样的路来走。

  帮助眼前这个人开承平盛世,享万世美名。

  作者有话要说:  滴,男嘉宾临终告白失败,但由于您的感情太过真挚,所以节目组决定再给您一次机会。

  谢启捏拳:我准备好了。

  哦不,您继续躺平即可,安排重来的是您的表白对象。

  谢启【摔 那情况会有什么改变吗?

  有啊,攻略难度降低20%,任务级别变更为ss级。

  谢启:……

 

☆、第4章

 

  时值隆冬,鹅毛大的雪一片片的降下,给整个金陵覆上一层雪白的装潢。

  宫道上天寒地冻,仍有品阶低下的内侍身着算不得保暖的衣袍,手持扫帚奋力的扫雪。天禄阁内却是一片暖意融融,地龙早半月就燃了起来,偌大的宫室里连半缕烟火气都没有,反倒溢满了淡淡的添喜郎气和墨汁的味道。

  谢启百无聊赖的看着不远处拿着一本书卷摇头晃脑念得津津有味的讲官,有点迷。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过得最舒服的一个冬天,没有内府的克扣,亦不用忍受除了云亦皆是木讷僧侣的孤寂,衣食供奉、阿谀奉承都不缺。

  他该知足。

  看着眼前的讲官身上赤色的朝服,谢启默默的想。

  帝王十六岁还没正式出阁读书的事实,曾一度让金陵中够分量的高官挠头不已。

  在给谢启恶补上基本的文化素养这一事情的认知上,难得满朝文武意见保持一致,出动了最豪华的阵容。

  右相苏俨昭加太师衔,中书侍郎顾冉之领太傅,另挑了四名饱学之士任讲官一职,至于谢启所学的经史杂谈、字画书籍更是经过了繁复的挑选,确保足够的合适。

  最初得知苏俨昭新任太师的时候,谢启是有点抗拒的。

  他说不清自己对苏俨昭是什么感觉,只能肯定不是纯粹的厌恶跟喜爱。

  一想起这位长相俊美但在市井传言中十分好玩弄权术手段凌厉的右相要给他传道授业,他心里就情不自禁的别扭起来。

  但是谢启很快就发现……其实他对苏俨昭是什么感觉不重要。

  因为无论是右相苏俨昭还是中书侍郎顾冉之,平日里政务都十分繁忙。

  顾冉之还好,十日里总能瞧见个两三次,上起课来也是尽心竭力,谢启对他观感不错,与之相处倒也融洽。

  苏俨昭就差劲的很了,谢启正式登基快两个月了,总共来了天禄阁三次,每次两个时辰,其中一次课上到一半还被两封加急奏折叫走了再没回来。要不是每次瞧他准备十分充分的模样,谢启都要怀疑他是真心实意的嫌弃自己。

  这个太师一点都不称职!

  讲官那平淡无味的读书声还在继续,谢启出神的看着窗边摆着的一盆梅花。

  宫中花匠精心侍弄的成品,另有手脚伶俐的宫娥隔上三五日便修剪一二,生得娇而不艳,映衬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显得格外的赏心悦目。

  然而某人并没有那份闲情逸致。

  一朵、两朵、三朵……

  苏俨昭今天来、不来、来、不来……

  谢启还没数完呢,就被一阵扑鼻的寒气给吸引去了注意力,转头一看,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大步的走了进来,身上披了件狐裘披风,裹挟了不少冷风。

  少年行事带着点少年人惯有的风风火火,进门快走几步先朝谢启跪了,朗声道;“臣任桓参见陛下,晨课来迟,陛下恕罪,”稍顿片刻,又转向讲官;“讲师恕罪。”

  任桓是襄阳侯任琦与和盛大长公主的幼子,襄阳侯之爵封邑万户世袭罔替,和盛大长公主更是睿宗皇帝亲妹,论下来还是谢启的表兄,实打实的出身显贵。

  侍读跟君王的关系非同一般,苏俨昭的本意是选个出身清贵能当心腹的,也算提早给谢启预备下了左右手,日后他抽身离去也有知根知底的帮衬一二。

  但已经硬塞了个云亦进去,旁人可不相信谢启会为了一个侍从这样大费周章,已一概算在了他头上,本着吃相不能太难看的原则,苏俨昭就没插手剩下一个侍读名额的挑选。

  没想到选来选去,挑到了任桓头上,虽然一贯与襄阳侯不对付,苏俨昭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谢启暂时还弄不清楚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他也不怎么喜欢任桓,原因却很单纯。

  任桓是襄阳侯的幼子,上有天资不凡的长兄撑着门第,身上又背着母亲的爵位,自小娇养惯了,骨子里就带了股难以言喻的矜贵,年纪又轻,还做不到事事掩藏于心。

  他对着谢启自然谦恭有礼,对着云亦和伺候的宫人就有些显露本性。原本这也没什么大碍,偏偏谢启自小在怀恩寺长大,受够了捧高踩低的苦楚,嘴上不说,心下已自疏远了两分。

  不过就算冲着任桓背后的襄阳侯府,谢启再怎么也不会给他难堪,是以两个人平日里看起来倒是十足亲近。

  看着任桓低眉顺目跪着的模样,谢启扫了一眼面露不忿的讲官,心下暗笑,面上仍是不动神色,温和道;“免了,”扬手招了侍候的宫娥过来,吩咐了一句;“给任小侯爷更衣,再添碗姜汤来,莫要染了寒气。”

  “谢陛下。”任桓又叩了个头才站起身来,任上前的宫娥服侍着。他匆匆忙忙赶来天禄阁,一进门就往主殿奔,身上厚重的狐裘都没来得及脱,殿中暖和,这片刻功夫眉心就已见汗。

  更衣、端姜汤、摆书案,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动静不小。

  谢启瞅着讲官越来越黑的脸色,没说话,单单神色淡淡的瞧着。那讲官却没忍住,一捻下颔上的美须,将书卷一放,朝谢启一躬身,道;“禀陛下,今日晨课的内容已大致讲完,您与两位公子再温习一二便无大碍。臣告退。”

  讲官人一走,原本充斥着浓厚的学习氛围的天禄阁瞬间添了些少年人的朝气。一天的课提前结束,云亦高兴极了,将手中捧着的书卷一扔,站起身来先吃了两块早就备在一旁的点心,含含糊糊的问:“桓哥哥怎么来晚了这么久,适才讲师的脸色不太好,他要是出去一说……”

  挑个谢启当讲官的都是当世名儒,官位未必多高,名声却显赫,真要铁了心出去宣扬任桓品性不佳,襄阳侯府护得住护不住两说,任桓的声名势必受到影响。

  任桓含笑接了姜汤,勺了一口送入嘴中,淡淡的甜姜味瞬时蔓延开来。

  “德王妃与我娘亲原是手帕交,多年来感情甚笃。德王幽禁已有数月,德王妃便来寻我娘亲哭诉,我正巧去请安,一时就被拖住了,好不容易才脱了身。”

  谢启正拿了字帖在临字,他多年长居怀恩寺,古籍书本看了不少,一手字却碍于无名家指点乏善可陈,只能勉强算得工整。

  听任桓说到德王妃一事,手下一颤,刚写好的字刹那间毁了个干净。

  小小算计成功得来的喜悦片刻间消失不见,谢启挑了挑眉毛,示意内侍将字帖收起来,同样起身去了块点心送入口中,细嚼慢咽着吞了下去,才顺着任桓的话问道;“德王妃?”

  即便未曾亲政手中没有实权,朝中大事也有所耳闻,谢启对德王这个名号并不陌生。

  论辈分,德王是文宗皇帝幼子,睿宗皇帝之弟,他的叔辈。

  论年纪,实际上德王大不了了他几岁。

  只是德王身为文宗的老来子,自幼荣宠加身,与昔日的谢启可谓天差地别,两人也只见过寥寥几面,相互有个模糊的印象。

  到得他兄长登基时,对这位小叔也算十分敬重,加上德王手中本就有颇多权柄,隐隐有朝野第一人的迹象。

  彼时苏俨昭新任右相风头正盛,两人毫不意外的打上了擂台。

  至于结果嘛……谢启回想了一下怀恩寺中的种种,德王倒台说没有苏俨昭的手笔,打死他都不信。

  任桓一直细细观察着谢启的脸色,没察觉出什么不悦来,又勺了一口姜汤送入口中,笑着道;“可不是吗?论起来德王也是……先帝虽下旨令他闭门思过,到底没限时日,想必是想着过些日子就撤了的。如今,倒像是一辈子都……。”

  “苏相遵从先帝旨意不曾擅改是没错,只是太过公正了些,难免让人多想。德王妃不就是如此。”

  话是笑着说的,手中还端着盛了姜汤的碗,谢启却从任桓话中品出几分意味深长来,他也笑了笑,顺手又拿了一块糕点塞进眼巴巴看着盘子却有些羞赧的云亦嘴里,久久没说话。

  “咳咳……咳咳……”三人在天禄阁硬捱到午膳时分,任桓首先告退,直到他身影走的远了,云亦才猛的咳出声来。

  “陛下……您干嘛老给我喂糕点,喂的有点急……”半大的少年不住的咳嗽着,嘴里含含糊糊的,看得谢启心疼之余有点好笑,忙给云亦拍了拍背,一面叫人上了茶水来。

  云亦好半天才真正缓过来,看了谢启一眼,撑着下巴道;“陛下跟任小侯爷打什么哑谜呢,就算我听不出来,也不能老拿糕点塞不是。”

  谢启扫了一眼云亦那副能够一眼望到底的纯洁模样,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半响才开了口,说的话却与适才的话题风马牛不相及:“苏相快大半个月没来天禄阁了吧,过几日你去政事堂问问苏相最近的安排。”

  云亦一怔。

  “苏相不是告假了吗?”

 

☆、第5章

 

  “公子,您慢些!”

  云亦手里捧着一个不大的包裹,脚步匆匆的跟着走在前面的谢启。

  他跟谢启同岁,身量在同年人中已算不得矮,比谢启却足足矮了大半个头,前面那位长腿一迈走得轻松,却苦了他。

  谢启长到十六岁头一次出门,瞧什么都新鲜,瞅东瞅西瞧见什么都凑上去看一眼,佩上一身质地上佳的锦袍和腰间悬着的玉佩,活脱脱一个被拘的狠了的世家子形象。

  云亦快跑了几步,终于追到了自家主子旁边,气喘吁吁的道;“公子,咱们出门的时候可就午时了,宫门下钥前一定得回去,不然不知道出什么动静呢。”

  他现在十分后悔将苏相告假的消息告诉了谢启,一想到自家主子听到消息后短暂的惊愕然后突然兴奋,立刻换了衣袍想要偷偷出宫的举动,云亦悔的连肠子都清了。

  不管怎样谢启最多被瞪几眼规劝几句,真出了事他几条命都不够抵。

  云亦垂头丧气的样子让谢启心头好笑,百忙之中还是出言安抚了两句;“无妨。咱们是去苏相府邸,又不是去别处,就算天色晚了苏相也会解决的。”

  诶陛下你这莫名的信心哪来的?

  “公子。”又走过两条街,云亦终究是没憋住,又唤了一声。

  “怎么了?”谢启还没看够街景,随口应了一声。

  “您知道苏相府邸在哪吗?”眼瞧着谢启一出宫门如鱼得水的样子,若不是云亦打小跟在谢启身边,差点没以为他家主子提前来踩过点了。

  “不知道,走着走着总能遇见吧。”再次拿起小摊上某件小玩意的谢启。

  ……

  云亦硬拉着某自带路痴属性又莫名自信的陛下去问了路,才知道苏相府邸在定北门旁的长安街上,比邻定国公府,方位与他们适才一路行来的方向南辕北辙。

  谢启没料到自个的方向感如此的诡异,脸上一红没再说话。等到云亦一路问着路走到长安街上的时候,天色已然晚了,沿路闻着饭菜的香气走来,谢启悄悄摸摸的摸了好几回肚子,强撑着不想在云亦面前说出来。

  苏俨昭的相府是雍和帝昔年亲赐,由前朝襄王府改建,他生来就不是简朴的性子,这两年来更着意添了许多,整座府邸看上去典雅大气,与宫中的威严森冷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觉。

  高悬的牌匾下站了八名守卫,丞相府三个烫金的大字让谢启愣了一会,半响才俯身在云亦耳畔轻轻说了一句。

  云亦扫了自家主子一眼,心下颇为无奈,但还是整理了一下衣袍,落落大方的上了石阶,朝领头的人拱手一礼。

  “烦请通报一声,苏相的学生听闻老师染疾,特来拜访,”踌躇片刻,云亦偷偷瞄了一眼站得远远的谢启,确定对方听不到之后,低声补充了一句;“可跟苏相说一声,我家公子在府中行七。”

  守卫老早就看见了两个人在自家府邸门口鬼鬼祟祟,但他见过这样的人多了,加上其中那一位穿着十分显眼的公子看上去器宇不凡,他也就不动神色等人上前。

  恩……他家丞相什么时候有学生了,丞相明明才二十出头哪来这么大的学生!

  不过特地说了一个行七,脑袋里转了两转也没想出来金陵有哪个贵公子行七的,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看了一眼云亦,扔下一句等着,转身进了大门。

  守卫的脚步一到苏俨昭所居的令泽居就慢了下来,最后甚至到了十足克制的地步,他跟门前守着的人通禀了一声,才轻手轻脚的进去了。

  苏俨昭是真病了。

  身子本来就弱,连番忙碌下染了点风寒,又不爱喝常驻相府的名医所开的药,一点小病久久不愈,索性告了假在府中修养。

  苏俨昭此时此刻正捧着不大的药碗,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屋中分明温暖如春,他却还是畏寒的披了件外袍,不时轻咳两声。

  不远处的小台阶下,萧澈将不时拨弄琴弦的手指收回来,有些焦心的看向苏俨昭,视线在触及那张令人惊艳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好半响才收回来。

  “丞相……”

  鼓了好大勇气想说出来的话被走进房间的人打断,萧澈反而舒了口气,好奇的看向守卫。

  苏俨昭亦抬首,顺势将药碗放下,看向来人。

  守卫少有的见到自家丞相,心下颇为紧张,还是咽了口唾沫,争取将事情完整清楚的概述出来;“禀丞相,府外有一位公子带了随从求见,自言是您的学生,在府中行七的。”

  萧澈闻言诧异的很,终于将注意力从苏俨昭手边那碗药汁上转开,兴致勃勃的道;“丞相几时有了学生?此等大事应当传遍金陵才是,我怎么从未听闻?”

  苏俨昭初听也是讶异,听到行七才了然的笑了笑,虽则疑惑谢启怎么突然有了兴致,抬头看了看天色,朝那依旧候着的守卫道;“请进来吧,不必到正堂了,直接领到这儿来。”

  “诺。”守卫低头应了声就退出了房门,全然没瞧见萧澈陡然睁大的双眼。

  令泽居是苏俨昭的书房,因着某人实用至上的性子,后面一条道直通卧房,称一句相府重地并不为过。苏俨昭历来接见他人都是在正堂或是布置的更精巧些的会客所在,鲜少是直接在书房会见。

  难不成真的是收了学生?

  心下暗暗好奇的萧澈更不肯走了,垂了眸专心弹起琴来,装作没瞧见苏俨昭掠过来的目光。

  谢启行到令泽居门口,还没来得及赞叹四周布置的精妙巧思,就听见了一阵婉转连绵的琴声,他虽不通音律,也觉得悠扬悦耳,一时不由得驻足。

  “公子,这是苏相在弹琴吗?倒是好听。”

  云亦一脸痴汉的抬起头,眼底添了分崇拜。

  谢启不假思索便即摇头:“不像。”

  心下涌上怪异的感觉,谢启脚下加快三两步就进了内堂,早有人知会过门前守着的人,他便上前轻叩了门。

  一声清朗的“进”由远及近的传入耳中,谢启拦住云亦要上前的意思,亲自推开了眼前的那扇门。

  很符合苏俨昭整个人气质的书房布置,偏冷色调毫无疑问的占了上风,配上房中不时脸色有些发白仍不减殊色的苏俨昭,堪称全然契合。

  只除了……坐在一旁已然停了奏琴明目张胆打量着自己的那个人。

  那算得上是个美人。

  不同于苏俨昭身上那股传统士大夫的俊雅,萧澈的美,带着点刻骨的媚,直白的勾人,如罂粟般的美艳,教人明知是剧毒仍不由自主的想去触碰。

  谢启只瞧了一眼就立刻移开目光,心下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他隐约觉得眼前人眉眼间有些熟悉的痕迹,却心烦的不愿再去细想。

  有外人在房间里,谢启想起自己通报时的说法,倒也顺势而为,笑着就朝苏俨昭行了礼;“老师。”

  苏俨昭挑眉,脸上也没什么受宠若惊的表情,伸手朝离自己近些的一张椅子上指了指,示意谢启坐下。

  谢启颔首走上去坐了,眼神在苏俨昭身周转了一圈,照样将注意力放在了那碗一口未动的药汁上。

  “在家中听闻老师染疾告假,学生担忧不已,特来看望老师。老师修养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吗?”

  谢启算是天生的演技派了,说辞谈吐半分破绽没露,神色间的担忧全然是对老师身体的忧虑,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真挚的气息。

  苏俨昭没接话,反而在放在一旁的一叠蜜饯中拣了一颗塞进嘴里,权且算作掩饰自己不要笑场。

  萧澈却勾了勾嘴角,顺着话头接;“丞相一向就是如此,又不喜遵医嘱,以致缠绵病榻难以痊愈。都说弟子如半子,这位……七公子还当好生规劝丞相,让他尽快用药才是。”

  简单的两句话偏偏被他说出了十分的柔媚,尾调悠长。

  谢启却只觉一阵恶寒,看一眼身后埋着头偷笑的云亦,急中生智;“学生还从家中带了些糕点来,老师若是怕苦,可用完了药吃几块。”

  云亦早在谢启提到糕点的时候就麻溜的寻地方解开一直拿在手上的包袱,里面的糕点是他琢磨着去苏相府不能空手,寻常物事苏俨昭也不缺,就提醒谢启好歹带点心意。

  糕点是宫中之物,论起来也算御赐,比随便在街上买点水果好多了。

  可他打开包袱就有点懵,宫中所制的糕点自然精巧,带出来时品相也佳,可是装在包袱里颠簸了半日,早就面目全非,瞧不出初时的模样来。

  萧澈离的远,看不清包袱内的惨状,却能从云亦那堪称惨烈的表情里窥的一二,他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刚想说话,却见苏俨昭伸出手来接过包袱放到了自己案前。

  “可以只吃,不喝药吗?”

  修长的白皙的手指捻起一块,苏俨昭似笑非笑的看向谢启。

  谢启被苏俨昭这一眼看得晕乎乎的,脑子里全然搅了起来,嘴里吐出的却是早就想好的话;“不行!”

  意志坚定,语气果决。

  从没见过这样没眼色的,苏相喝药要是这么容易,从前定国公府岂会日日愁云惨淡?

  萧澈环着手臂等着看笑话,却见苏俨昭无奈的皱了皱眉,仰脖子将早已放凉的药汁尽数灌入嘴中,毫不嫌弃的将不成样子的糕点吃了一块下肚。

  那一眼的后续效果一直持续到了谢启被安排在丞相府客房睡下,临洗了脸快躺下,谢启才忽然清醒过来,问云亦;“咱们是不是还有德王的事情没问?”

  云亦:……

 

☆、第6章

 

  谢启挑的出宫时间并不太好。

  依齐朝制,帝王无论是否亲政掌权,除非有特殊情况,三日一次的朝会都必须亲自到场。

  而他去丞相府的第二日就是要早起上朝的日子,连番奔波不说,觉是别想睡好了。

  天还没亮就被丞相府的管家叫起身来塞进马车的体验实在欠佳,谢启的脸色直到看见见到他之后只差没喜极而泣的云舒之后也没变好,弄得整个永安宫的人都惴惴不安。

  “云舒。”再次梳洗完穿戴好朝服,谢启突然唤了一声。

  尚是少年的声音十分有磁性,可惜此刻带了点寻常人都能辨别出的戾气。

  “陛下。”正在检查谢启身上衣饰有无差错的云舒心头咯噔一声,连忙应道。

  谢启的脸色还是没好看到哪去,气鼓鼓的,进宫几月被养出了肉的腮帮子鼓了起来,道;“你去打听打听,苏相府上有个容貌昳丽的琴师。他姓什么叫什么出身何处什么身份为什么住在苏相府邸,朕下朝就要知道结果。”

  在丞相府披了苏相弟子的外衣,轻易就脱不下来。他冷眼瞧着萧澈在苏俨昭面前谈笑风生,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丞相府的下人更不必多言,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待萧澈可比待他恭敬的多。

  谢启原不是小气的人,可只要一想到萧澈那张妖冶过分的脸时刻在苏俨昭面前晃来晃去,他就控制不住的觉得心塞。

  那个萧澈身为男子却长了一张这样妖媚的脸,他身为人主替臣下排查隐患,不过分吧?

  他金口一开,就苦了刚在御前听差的云舒,苏相府邸的人哪这么好打听,所幸萧澈平日里声名在外,多问几个人就能勉强凑足信息,只是不能保证其真实性而已。

  云舒死马当活马医,尽数当做一手消息,尽职尽责的跟下了朝就牢牢盯住他,显然记忆力十分出色的谢启汇报。

  “苏相身边容貌昳丽又擅琴的男子只有一位,姓萧名澈,金陵人士,据传是淮安侯府的旁支,但已出了五服之外,其母出身卑贱,曾是京内一家勾栏院的头牌,艳冠京华。后来萧澈父亲亡故,母亲亦不知所踪,遂流落于市井,竟又误打误撞被人卖进了南风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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