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低头(147)
阿飞不忘正事,依旧缠着他吻,要弄清楚,“你怎么才能消气?”
风逐雪将阿飞粘在脸边凌乱的发丝理顺到发尾,轻笑,“以前我生气是要杀人的。”
“要杀多少?”
“杀到我不生气为止。我也不清楚,不同的时间,愤怒的程度不一样。”
“那看来我今天救了不少人呢。真是功德无量啊。”
阿飞忽然不轻不重地感慨。
风逐雪揪了下他烫得发红的脸,“歪理。是你放的火,你要把它灭了,这是义务,怎么能叫功德无量?”
“我以后不找别人,你就不会再生气了吧。”
“谅你也不敢找。”
“可是你经常不在,我也难免会寂寞,你想让我以后不找其他人,总得给点好处。”
“你做错了还想我给好处?”
风逐雪脸色陡变,微微扯起阿飞的头发,阿飞被迫仰起脸,直视他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像在笑,月光切割着他下颚的剪影,手上力气不减,越是这样,眉目越深邃得可怖,“是谁教你在男人上过床之后谈条件的?”
阿飞今天这么乖,主动配合,看似脾性大变,收回了野兽的爪子,其实心里精明得很,抓住一切缝隙钻进来索取对他有利的东西。
究竟是谁教他的?
是谁教会他收起利爪,讨好别人?
风逐雪自己都没做到。诚然他不是一个好的师父,他教阿飞的方式就靠蛮力逼迫他。
但他不得不恨阿飞身后那个看不见的人。
阿飞发现风逐雪脾气就是不好,阴晴不定,指不定哪句话就要戳他逆鳞。
“没有人教我,是我得寸进尺。”
“你就是不肯说实话?”
“我已经说完了,你还想要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两人就这么近距离对峙着,说的话没有夹枪带棒,但彼此强势的意味无处不在。
风逐雪似乎在审视他。他想看出是谁指导的阿飞,可是阿飞身上没有别人的影子。他和两年前很像,若说有改变,也不是模仿别人的改变。那个人只是把阿飞最锋利的一面隐藏起来了。
阿飞开口打破沉默,“我没有想激怒你。我只是觉得现在很适合谈这些,不然回去你忘了这一茬怎么办?”
“忘了?”风逐雪不怒反笑,显然这个理由在眼中极为可笑。
风逐雪抓着他头发,疼痛让阿飞被迫向后仰。阿飞握紧了拳头,几度欲言又止。
“我再教你一件事,不要在我心情还好的时候谈正事。我杀你很容易。可是你只有一次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机会。别浪费。”
阿飞笑得发自内心,甚至没有忍耐的意味,“好。”
风逐雪没了耐心,心底的怒气不仅没彻底消失,甚至生出了更多的恨意。
他转身就走,将一地狼藉丢给阿飞。
确认他彻底离开,阿飞脸上笑意倏然消失。
随意收拾了下身上,他才有时间打开暗门,流明低头站在原地,尴尬不已。他勉强露出笑脸,“风逐雪要是时间再长点,我可就要憋死在这里了。”
“找到了吗?”阿飞问。
流明点头,将藏在裤管的书信给他看,他被迫抬头时,阿飞身上的痕迹清晰可见,但阿飞浑不在意,重新变回流明熟悉的样子,冷漠苍白,不苟言笑。
流明没有在阿飞眼里看到任何怨怼,平静得令人窒息。
有一类杀手,他们杀气很明显,这是最低等的杀手,非常容易令人察觉。
还有一类,像阿飞这种,他们的杀气只在杀人的那一刻可以看见。
流明先前还担心阿飞长相难以忘记,现在看来实在多余,能在风逐雪非人的折磨下完好无损,还保持意志清醒,绝非一般人。
阿飞仔细检查一番书信上的国印和纸张厚度,确认是真迹,忍住头晕眼花的虚弱感,“走,等会放火。”
流明背着阿飞跳出府邸,一把火烧干净。
没走多远,阿飞忽然攥紧流明后背的衣服,痛苦不已。
流明被迫停下脚步,转头问,“怎么回事?”
阿飞疼得说不出话,流明先带他落在一处高楼屋顶,阿飞跪在瓦片上用力干呕,全身抖个不停。
流明以为他是余毒没清干净,要帮他喂无霜留下的药,被阿飞制止,“没事,我缓缓就好。”
冷风间歇地割着脸,阿飞闭眼半天后才开口,嗓音沙哑,“抱歉,耽误了点时间。”
流明猜出来原因, “是风逐雪时间太长,你一次性吃太多药了吧?”
阿飞没有否认。万花霖非常小,藏在很短的指甲缝里绰绰有余,风逐雪来一次就要吃一点。没想到吃了快十天的量。
“早说你用游情散,后遗症没这么多。万花霖吃多了头晕目眩是小,严重的会产生幻觉。”流明劝他。
“幻觉?”
“是啊,所以才会起万花这个名字,据说有人吃多后会看见厉鬼,整夜整夜失眠,直到精神崩溃。无霜给我留了不少药,你先随我去青云楼治一下比较好。”
流明没有吓唬他。
就算是用游情散,用多了也会出现这种情况,是阿飞吃得太多了。
阿飞闭眼深呼吸,新鲜冷冽的空气洗涤着空荡荡的身心,“不吃这么多会被他发现。他比你想象得敏锐。”
流明虽然没经历过这件事,但一想到阿飞和无霜两情相悦,却被一个男人这样那样,面对风逐雪那个丧心病狂的样子还要起反应,也太为难他了,流明除了沉默,也提供不了有价值的建议。
阿飞用刀支撑着起身,身姿挺拔,对他说,“你以后不用摆出这样的表情。”
什么表情?
流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他下意识带着同情的表情。
“可你真的可以靠药支撑下去吗?我们最终任务还有半年。半年太长了。你反而还、还要让风逐雪赚这么久的便宜。”
流明没有直说,想到叶城的手段,肯定也不允许背嵬私奔。
阿飞反问他,“你觉得半年很长?”
“当然。宗主下达的命令当中,杀人最多不过三天。三天是极限。”
“风逐雪可以等十年,我也可以。”
“但你没必要连报仇这种事都要和他攀比。他在若水死前身心就一直不正常,你原来也是个正常人啊。”
流明顿了顿,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连性都掌控在风逐雪手中,没有自主权,终有一天,你发现生命中没有一样东西是你的,你的精神听命于宗主,身体任由风逐雪折磨,你引以为傲的意志力也会因此被摧毁?”
阿飞笑了笑,抬眼看向远处将军府熊熊的火焰,“不,你错了,你还不够了解我。”
流明听他接着说,
“我不会觉得性关系处在下位就生不如死,对我来说,身体的痛苦不是痛苦,身体遭到凌/ 辱,遭到折磨,都是暂时的,是达成目标不可少的手段,终将有恢复的时候,这反而是一种希望。但是精神痛苦却无法接受,因为它留下的创伤无法修复如新。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的意志无法再支撑我前进一步,失去了勇气,甚至想去寻死,也绝对不是身体忍耐到了极点,一定是我的精神已经不能再麻木下去,它要杀死我的身体。
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正是因为我精神上的痛苦一直游离在我的脑海中,它得不到结果,就要来毁灭我,而我不甘心被它打败。”
流明问,“你可以忍受身体被别人控制,无法接受精神被限制,那你为什么还会听宗主的吩咐?”
“我通过他看见了精神上的希望。”
“希望?杀死风逐雪的希望吗?”
“不止,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你是为了什么活下来的?这希望能治好你精神上的创伤,让你不再痛苦么?”
“当然。这种希望纯粹地成为风逐雪无法毁灭的希望,也是我生命中唯一能掌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