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强推)(34)
言外之意是,但凡正常人,恐怕都不会为凤霄动心的。
然而凤霄已经直接把后半句连同裴惊蛰的反应都给选择性遗忘了,他哼着小曲,朝自己住处走去,觉得今晚必定会做一个好梦。
崔不去不知凤霄做了什么美梦,只知道隔日见面,对方依旧面泛桃花,脸色红润,连带面容仿佛都焕发着光彩,金莲不算没见过世面的人,昨日更已与凤霄打过照面,但在光天化日之下见到,依旧有种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像是一枝盛放正好的繁花骤然递到自己眼前的璀璨与惊艳,足以让她后半生的记忆都记住此刻。
突厥人五官深刻,追求力量,有的只是身强体壮的汉子,没有凤霄这样俊美飞扬的美男子,难得的是凤霄的美并不是柔弱,隐藏其下的可能是足以杀掉任何一个人的强大力量。
饶是金莲可敦这样的年纪,都不禁怦然心动。
崔不去忍不住看了凤霄一眼。
他怎么觉得一夜过去,这夹竹桃精好像又风骚了几许,还明目张胆四处招摇勾引了?
凤霄注意到他的眼神,笑吟吟回望,心说看在你倾慕我的份上,多给你看几眼。
崔不去只觉莫名其妙,满头雾水。
凤霄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外有耀眼容貌,内有高强武功,又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自然眼高于顶,这二十多年来,喜欢他的人不计其数,这其中甚至不乏皇室公主,但他一个也瞧不上,能入他眼,被他视为对手的,更是寥寥无几,佛耳身为堂堂突厥第一高手,若知道自己在凤霄眼中也只称得上半个对手的话,只怕会活活气死。
但崔不去却是个例外,双方你来我往过招几次,凤霄虽然没吃什么大亏,也没能占到什么大便宜,甚至现在还得与对方一道前往突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本来不在凤霄的计划之内,但他追求完美的性格在这件事上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因为一开始掺和了此事,现在中途放弃也非他所愿,索性掺和到底,正好看看左月局在西域的布局,是不是能拿来为己所用。
一次次为崔不去破例,也说明了对方的特殊,在凤霄看来,崔不去也许谈不上朋友,却足以作为他的对手。
尤其对方手无缚鸡之力,还经常病得死去活来,毅力智谋反而更显耀眼。
凤霄承认,自己对崔不去越发感兴趣了,而且还在想方设法寻找机会多与他过几招。
此去西域,凑热闹是必不可少的。
在崔不去的强烈要求下,乔仙还是对凤霄的面容做了伪装,只不过他那双眼睛本来就生得很好看,再怎么伪装都没发把眼睛给遮住,只能从其它方面下功夫,譬如把皮肤颜色涂深,换一身粗布衣裳。
但凤霄的脸色在乔仙想要在他头发上加些尘土的时候彻底变黑了。
“这样便可以了。”他断然拒绝乔仙把簸箕里的草灰往自己头上抹,肤色涂深已经是他所能接受的最大底线。
乔仙不满道:“你这样的头发,哪里是寻常商贾人家能养出来的?谁家忙于生计,又会像你这样注意仪容?”
崔不去也已换了衣裳,他的面容过于俊秀斯文,也不像一个商人,乔仙便在他脸上做了些修饰,如今看起来是市侩俗气了许多。
他知道凤霄好洁的怪癖定是又发作了,便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才道:“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不必践踏自己的头发,也不必涂深肤色。”
凤霄挑眉静待下文,纵使他知道崔不去一定不会想出什么好主意。
果不其然,对方道:“男扮女装,化作美娇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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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们晚安好梦!
☆、第 41 章
时下文士骂人, 无外乎骂对方寡廉鲜耻卑鄙小人, 还有另外一类, 则是拿女人与牲畜来作比喻, 好比“哭哭啼啼作妇人状”, 便是嘲笑对方哭得像个娘们似的,可见被当成女人,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种侮辱。
凤霄对这些凡俗之见嗤之以鼻,到了他与崔不去这种身份地位, 认知境界, 世间之人, 甭管男人女人, 对他们来说大抵只分成两类:朋友或敌人, 以及有用的人, 或无用之人。
识时务者如秦妙语,因为一技之长,也能让凤霄对她网开一面, 但苏醒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凤霄对人的看法,从来不会拘泥于男女之别。
但现在有个小小的难题摆在他面前。
是衣裳头发洁净重要,还是男人的尊严重要?
大丈夫能屈能伸, 就像在山坡上毫不犹豫管崔不去喊爹一样,凤霄也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于是一行还是四个人,只不过组合略有变化。
为免累赘, 四人之外,除了两名车夫,一名且末城向导之外,并未再带任何仆从——这也符合崔不去想要假扮的叶氏身份,本就是小家小户出身,没什么排场可言,若是带上奴婢,反倒惹人奇怪了。
离开六工城,三辆马车一路西行,为了照顾崔不去的身体,行进速度变慢,几个人足足吃了十天半个月的沙子,才终于摆脱了一望无际的黄沙,遥遥看见城池的轮廓。
“前面就是且末了?”崔不去咳嗽两声,掀开车帘往外张望,入鼻便是更加浓烈的味道。
那是沙子在烈日曝晒下,又被风刮起来的炙热气息。
他忍不住又呛咳起来。
另一只手伸过来,将帘子重新拉下。
“郎主,您身子弱,就别在外头吃沙子了,万一又病倒了,妾会担心的。”
声音的主人语速不算快,嗓子有些低沉,却很柔和,让人禁不住想一窥真容。
但不包括崔不去。
他不仅不转头,甚至连声音也不想听见,咳嗽反而更厉害了。
“哎哟,您看您,妾不过说您两句,又急起来了!待会儿进了城,咱们赶紧找间客栈歇下,妾帮您泄泄火。”
那声音见他如此,非但不停下来,反倒说得更起劲了。
崔不去缓缓转头,面无表情:“什么叫泄泄火?”
“就是、就是,妾知您这一路不便,甚是憋闷,到了客栈,便能好好伺候您了!”女子被他一看,羞得面若飞霞,“妾怎么说也是妇道人家,您怎好非要逼我说得这样直白,旁人听了,怕还误会我是个淫|娃|荡|妇呢!”
崔不去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忍不住按上太阳穴:“这里没有外人,你能不能好好说人话?”
女人委屈道:“妾说的不是人话,难道是鬼话吗?都说娶妻三年,貂蝉变母猪,我就晓得,郎主定也是这样的!”
她身形高挑,以至于盘膝坐在马车里时,都显得车厢内有些逼仄。
一头乌黑富有光泽的头发挽了个时下最常见的妇人髻,松松坠在脑后,发丝里露出红色编绳,更衬得肤色越发白皙,虽然对方面容不若江南女子柔和,但美貌却丝毫不逊,一白遮三丑,起码这是一个第一眼看见会令人瞬间目眩神迷,忘记她身上些许瑕疵的美人。
但崔不去却完全欣赏不了,甚至想要把人踹下马车。
乔仙的易容之术很高明,她不仅加深了凤霄的五官轮廓,让对方看上去更像一个异族女子,而且还遮掉了凤霄的喉结,将许多容易被人发现的细节都掩盖过去。
西域女子本就眉高目深,骨架比中原女子高大,别人看见凤霄,也绝不会往男扮女装的方向去想。
只不过凤霄答应假扮女子之后,就要求崔不去假扮他的丈夫叶氏,崔不去出于看笑话的心情答应下来,但出发半天之后,他就后悔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只能一路走到现在。
还好,且末城在望,他的耳根应该可以清净片刻了。
且末城是连接东西的重镇,但此处远离中原,隋朝建立不过三年,此刻的朝廷,将主要精力放在突厥与南陈上,暂时还未分出精力来管这个处于模糊疆域上的小城,不过去年皇帝还是下令,在且末设县,修建县衙,派驻县令和兵士在此驻守,以昭朝廷之威,实际上是在向各方表明,目前大隋虽然还未分神管辖此处,却不代表放弃这块地方。
三十多年前,鄯善国为西魏所灭,鄯善王率众出走,来到且末城定居,经年累月,也在城中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加上各方商人往来中原西域,且末城是绕不开的一个点,在此歇脚休息的人很多,久而久之,且末城便形成三方鼎立的局面。
一是隋朝派驻的且末县令高懿。
二是鄯善王后代兴茂。
三是西域巨富段栖鹄。
前两者好理解,高懿毕竟是隋朝派来驻守的,官职虽是县令,实际上他这个县令也带了士兵过来;鄯善王虽然亡国了,但他在此经营了三代,如今的兴茂就是当年那位鄯善王的长孙,据说城中鄯善旧民依旧称其为王上。
最后的段栖鹄,其实是马贼盗匪出身,早年在西域横行无忌,所到之处,劫掠无数,令人闻风丧胆,行经西域的商贾遇上他,只有两条路走,要么交钱,要么交命,后来段栖鹄金盆洗手,在且末城定居,但他多年势力仍在,没有人敢小觑这位昔日的西域大盗。段栖鹄游走于黑白两道,在且末城的势力更是根深蒂固。
相较其他两人,且末县令高懿,反倒成了势力最弱的一方。
崔不去他们入城之后,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
各族百姓混居于此,三教九流,贩夫走卒,一应俱全,加上三方势力交错庞杂,小小一个且末城,竟比六工城还要热闹几分。
“大哥,我们先去找客栈歇脚吧,天色已晚,不宜赶路,咱们歇息两天再出发也不迟。”入了城门,乔仙就对崔不去道。
她现在假扮的是叶家世交李崇,带着妻子阿莲一道前往龟兹去做买卖。
乔仙本来生得也高挑,作女子打扮时是凛然不可侵犯的仙子之姿,如今改头换面,也不知做了什么手脚,身材立马肥胖一圈,连带五官也出现明显变化,非但颌下多了短须,皮肤也与寻常人家的男子一般粗糙,就算她自己对别人说自己是女人,恐怕也没人会相信。
真正的易容之术,非是面容完全改变,连带说话语气,神态行止,连同口音变化,也都完全换了个人,这样的能力,连崔不去都办不到,乔仙却做到了,她如今说话的口音,完全就是土生土长的六工城人士。
崔不去首肯之后,乔仙就让向导推荐一间客栈。
“无须最大,但必是要最舒适,我这兄弟身体不好,须得多休息才成。”乔仙声音粗豪,完全不复之前的清冷,饶是凤霄一路上已经听习惯了,此时仍旧忍不住多瞧她一眼。
若是那个高岭之花一般的冰雪美人,眼下恐怕是要受到不少关注和骚扰的,但现在乔仙已经完全没有这个烦恼,因为就算有人朝他们这几个投来注意力,也不会是看俨然换了个脑袋的乔仙,或者徐娘半老的金莲,而是肤白高挑的凤霄。
向导连忙答应下来,带着他们前往客栈。
“我知你们是汉人,在那些龟兹人或鄯善人开的旅店定是住不惯,这间客栈在本城开了足有五六年了,从前我带人过来,也是住这里的!”
金莲上回从突厥到六工城时,也路过这里住了一宿,但那时候有侍卫张罗,无须她过多操心,这一趟跟着崔不去他们出来,自然也不会过问细务,听见向导这样说,也没多想,跟在乔仙后面就要进去。
但崔不去却突然道:“且慢。”
其余几人立马停住脚步看他。
“这是什么?”崔不去指着客栈门口,钉在柱子上的木牌道。
木牌约莫婴儿巴掌大小,上头刻了一轮弯月,月钩上栖着一只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