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良男妃(107)
狐族跟狼族的大战才没过去几年,狼族的百姓尚未从那场大战中恢复过来,如果这时候打起来,遭殃的还是他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小老百姓。
知冷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男人,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那张帛书,展开就看了一眼,眉头就紧紧拧起来。他紧抿着嘴唇,扭头瞪着跪在下面的人。那人低垂着头似乎感觉到上头的冷气,瞬间把头低得更低了。
“这是第几只了?”知冷舒了一口气,一扬手把信丢进火盆,忽地一下,火苗飞起,瞬间将那帛书吞噬,灰烬腾空而起,落在火盆边缘,撞碎了,碎成屑。
没等那男人回答,他便抢先开口,冷冷吩咐,“再有信来,一缕毁掉,不必拿给我看了。”
信,是写给千杭之的。短短几天,千鸣笳已经派了五六只白鸦来王城送信,各个有去无回,全都变成了死物,但却一次次把消息从遥远的云泽苍域带给了知冷。信上说公子镜椿在赶往云泽苍域的路上遇袭,下落不明,遇刺之地淌了一地的血,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就连一路为镜椿引路的白鸦也被万箭穿心,刺成了刺猬。
从某方面来说,镜椿失踪或者遇害这件事是个麻烦,也是个机会,就看你从什么角度来解释了。
麻烦呢,就是……倘若淳璟遇袭的消息传至青丘,依着苏飞鸢的个性,一定会大举进攻,要狼族给个说法,把狼族上下翻个个儿都不为过,甚至连说法都不要,直接拼了性命要让狼族为淳璟陪葬。
机会就是他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把镜椿遇害的消息坐实,反正就是易容术嘛!他听说一个说法,说是除了淳璟和传授镜椿技艺的暮谷长老,没有人能揭下他们戴在别人脸上的人皮面具,现在暮谷长老不在大泽,也就是说除非淳璟自己出来辟谣,否则所有人都会以为死在那条路上的就是镜椿。只是,淳璟就是镜椿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所以……不止镜椿要在世人面前消失,就连淳璟也要消失,只有这样才能将淳璟留在狼族。
在知道知冷平安无事后,淳璟就老老实实地待在牢房里,在锦陌的安排下,这间牢房简直比寻常的客栈还要舒服,除了不能出牢门乱晃,这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酒是几百年的陈酿,菜是仙味居的佳肴,就连防止他出逃的阵法都是最古老的秘术。
淳璟歪在软榻上,手撑着头看着被隔在窗外,积了半尺高的雪,微微皱眉,扯着嗓子朝外面喊了一声。
他声音刚落,就听见匆忙紧张的脚步声,在脚步声晋国的地方间或传来犯人喊冤的嘶吼,那声音刚一接触空气,就传来一声冷厉的鞭响,那叫喊声随即就或作一声刺耳的尖叫瞬间消了下去。
脚步声还在继续,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淳璟一扭头就看到牢头已经喘着粗气站到了门口。牢头低着头抹了把脸,揩去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这样的寒冬能热得冒汗,啧啧啧……不知道他来之前在干什么。
淳璟一翻身从榻上坐起来,翘着二郎腿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指着铁窗,歪着头慵懒道,“雪太多了,我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了,是白天还是夜晚?”
“小的这就让人去清理。”牢头点头哈腰,连连应是,转身退去。
转身没走两步,又被淳璟招招手叫住,“你等等,我还有别的要问你。”
“封大人请吩咐。”牢头忙退回来,垂手站定。
“外面情况如何?亢龙君……千杭之怎么样了?”淳璟舔了舔嘴唇,思量片刻后,微皱着眉迟疑道。
“大人抬举小的了,小的就是个大牢看门儿的,这外面的事儿,小的实在是不知。”牢头战战兢兢解释,生怕淳璟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让少邻君锦陌撤了自己的职,到时候自己就真的要去喝西北风了。
淳璟挑了挑眉,盯着牢头看了一会儿,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这里确实挺偏的,不怎么能打听到王宫里面的形势变化,他抿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换了条腿,半歪在软榻上,“那……锦陌呢?这些天忙什么呢?一次都没来吗?”
“是。”牢头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喉结上下滚动咽了一口吐沫,觉得这时候说着句话实在是不讨好,封大人一定会更气!哎呦,他暗暗叹了一声,这次是栽定了!
“去去去!”淳璟看着他那副低眉顺眼、没有什么信息量的模样,心里很是不耐烦,挥挥手让他走开,“去把雪打扫干净了!”
牢头匆忙褪去,过了一会儿,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被覆盖的窗被清理出来,淳璟长出了一口气,终于不再觉得烦闷,他望着天边云层散去后的那一颗明亮的星,嘴角溢出一抹畅然的笑。
他端起桌上的酒盅,将里面的酒茶一饮而尽,忽地瞧见窗口的雪还没打扫干净人就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却是离窗子越来越远了。
“嘿!”淳璟的眼睛倏地瞪大,他不觉得那牢头有胆量在窗口的雪还未没有打扫干净的时候就敢离开,他喊了一声,但外面没有传来回应,他眯了眯眼睛,这牢头的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脚步声在老门外响起,朝着自己这间牢房走过来,那是牢头的脚步声,这几天他常常吩咐老头去办这事儿办那事儿,早已熟悉了他的脚步声。
淳璟长出了一口气,一翻身,手搭在搁在软榻上的矮桌小几,懒懒的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摩挲着上面突出来的花纹。
“大人。”牢头站在结界外的牢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歪靠在软榻上的淳璟。
“还没有扫干净,怎么就进来了?”淳璟把酒杯放在桌上,慢慢抬起眼皮看了牢头一眼,只一眼,就皱紧了眉头,他歪着头打量了牢头一眼,对方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脸,瞳孔深处却无焦距。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淳璟挑眉笑了笑,轻叹一口气。
“你知道?”墨未遮从老头身后走出来,唇角含笑地打量着淳璟。
淳璟愣了一下,不自然地眨巴了两下眼睛,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那个牢头,舔了舔嘴唇问墨未遮,“怎么是你?他也是你控制的吗?”
墨未遮笑着摇了摇头,“你知道我,身无长物。”
杵在一边的老头突然咧开嘴笑了笑,僵硬地抬起胳膊朝淳璟招了招手,“嗨,镜椿,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淳璟的嘴角牵强地扯了扯,干巴巴地笑了笑,“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们两个能走到一起,真心不稀罕!”淳璟盯着牢头,冷哼了一声,“以前我以为你只在锦陌和千杭之中间摇摆,后来才知道还有墨未遮,到了今日我才明白,你只忠于自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第167章 被绑架
淳璟盯着那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看得牢头看了一会儿,眉毛一挑,腿一收盘起来坐在软榻上,拎起酒壶倒了一杯酒茶,嘴角一勾扭头瞥了一眼牢头,讽刺道,“你不是一向追求完美的躯体吗?把灵魂寄放在他身上,啧啧,你的品味是越来越低了!”
牢头歪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耸肩一笑。这人真的得看脸,倘若是雨箩在用自己的脸在笑,那一定是千娇百媚,但现在是个脏兮兮、满身肥油的老头,他那一脸的横肉让他笑起来像个傻子,但他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脸,所以他还在笑,“澄清一点,我从来不会把灵魂寄放到任何躯体上,对我来说,它们无一例外都是肮脏的。我可是人鱼族的公主,雷海之眼下最尊贵的人。你或许误会了牵丝傀儡术的术理。”
牢头的两条胳膊突然架起来,像是不受控制似地上下抖动起来,接着他停下来,像是一只衣服架子一样撑着胳膊,猛地抬起头,咧嘴一笑,“牵丝傀儡术操纵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就跟戏台上的傀儡一样,他的灵魂被一根根看不见的线捆绑着,它们穿过他灵体的每一个关节,最后缠在我的十指上,随着我手指的抖动做出对应的动作。所以我才能借他的口说出这么多。”
淳璟嘟着嘴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把杯中的酒茶一饮而尽,笑道,“那你的身体岂非不在这里。”
“当然。”牢头笑道。
“那……慕容呢?他在哪里?”淳璟单手托着下巴,似有些醉了,他双眼迷蒙,半梦半醒。
牢头咯咯笑起来,他扭头看着站在旁边的墨未遮,笑得更加肆意。
“我今天来就是带你去见他的。”墨未遮拧着眉瞪了牢头一眼,暗暗吸了一口气,平缓自己的情绪,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表现得并不过分熟稔,反倒有些冷淡,就跟淳璟第一次见他时候的那样。
淳璟慢慢掀开眼皮瞥了墨未遮一眼,嘴角慢慢勾起,不咸不淡地冷冷地笑了笑,“带我去见他?没戏。”他挥手指了指周围,“看到了吗,这周围是古老的秘术法阵,我根本就出不去。你……或许可以进来,门没锁,这阵法或许是针对我一个人的。”
墨未遮偏头看着站在一边的牢头。牢头点了点头,眼睛一闪,全身一抖,双眼无神地看着墨未遮轻轻点了点头,那双眼睛再一眨就又被雨箩控制住。他耸了耸肩膀。
“现在怎么办?”墨未遮微皱着眉头,望着里面靠在软榻上似乎是喝醉了打盹儿的淳璟。
“阵法我是没看到,”雨箩眯了眯眼睛,接着牢头的嘴对墨未遮说,“不过我们可以试试。”
牢门被打开,牢头跟墨未遮一前一后走进来。
淳璟趴在桌子上没有动,埋在臂弯里的嘴角微微勾起,或许自己可以抓住他们两个,转念又一想,知冷为了防止他逃跑,在这阵法里设置了禁制,他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淳璟这边想着,突然听见牢头粗哑的声音,他侧着身子,朝墨未遮伸出手,“你回去在外面呆着,就算这儿是个陷阱,我灵魂不在这儿,他们也没办法对我出手。”
墨未遮没有说话,只点了下头,就离开了牢房。
淳璟趴在桌子上,眉心微蹙,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下他是一点儿的胜算都没有了。他的身子软下来,算是认命了。以他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无能为力了。精神松弛下来的他酒气上头,脑袋里迷迷糊糊的,已不再想什么了。
雨箩操纵着牢头走到榻边,一伸手有力地扯住了淳璟的衣领,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腰带,屏住呼吸,一吃力把他裹挟在胳肢窝里,拖着他往外走。
淳璟在他臂弯里,头摇摇晃晃地左右摇摆,晕晕乎乎地头晕眼花,一肚子的酒水也跟着晃晃荡荡,唱着欢快的歌。
砰地一声,淳璟整个人毫无预兆地撞在阵法上,全身一麻,手脚都在打颤,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眼睛一翻,像是一条死鱼。
牢头感觉到胳膊下淳璟的变化,看着近在咫尺的牢门,微微挑了挑眉,低头看了他一眼,脖子僵硬地歪了歪头,抬头与墨未遮对视一眼。
“他好像真的出不去。”墨未遮皱紧了眉头,看着已经不会动了的淳璟,扯了扯嘴角。
牢头试着往外走,脚抬起来,还没跨出去,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拽了回去。他咬着牙往外走,他人走了出去,胳肢窝里夹着的淳璟却被挤了出去,摔在地上。
“不行,”墨未遮盯着摔在地上的淳璟,拧着眉摇头叹了一声,抬头看着回到自己身边的牢头,他盯着他的眼睛,知道那双眼睛后面是雨箩,“这是什么阵?”
牢头转过身,手掐着腰上上下下把那透明的阵法看了一遍,“只针对他一个人的阵法,倒是真奇怪。我本体不在,他这双死鱼眼睛,完全是装饰,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