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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绝(120)

作者:岳千月 时间:2019-03-03 11:30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江湖恩怨

  “我许是仍会承那人的恩,以命相报,可我不会在他忘了我后再多加纠缠,更不会怀着满心委屈与不平跪给他。”
  “……只因阿苦从未见过少主这般风姿的人,世上再也寻不到这样好的人。如今阿苦无福再得少主垂青,可我不甘与少主缘尽。”
  “我是心甘情愿地想陪着他,辅佐他,做他的剑与盾,跪着仰视他登临至尊,膜拜他肩披荣光的模样……仅此而已。就像环叔对您一样。”
  一直沉默的温环脸色微变,却并未说话。阿苦开始掩着唇低低地咳,不停地说了这么多话,对他的负荷太大了。
  云孤雁长出一口气,他狠狠地皱着眉,摆手道:“你……本座只告诉你一件,如今你已经废了!你是个废物了!进了鬼门你活不过一日,运气不好会活不过一个时辰……还想五年后出来做流儿的剑盾?可笑至极!”
  而已废的少年却不以为意,他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冷静道:“能活多久,是阿苦的事;至于入鬼门,还求教主成全。”
  “成全?不可能!”云孤雁陡然大怒道,“你与流儿情感深厚,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什么只忠于他……本座绝不信你断得了前尘!”
  可阿苦却缓缓地抿唇微笑起来。他的眼眸中似乎从深处亮起了湛湛明光,就一如往昔那般骄傲夺目。少年仰了仰头,清朗地郑重道:“我可以。教主,我证明给您看。”
  下一刻,阿苦把被子一掀就跳下了床。他往前几步突然扑到温环怀里,手往近侍衣袖里一捞,把温环随身的短匕给摸出来了,“环叔,借来用用。”
  温环心下一惊,刚想上前阻止,就被云孤雁猛地扯着胳膊拽到后头。云孤雁的脸上仿佛跳动着压抑的躁怒火焰,低喝道:“很好!就让他闹!本座倒要看看他怎么证明!”
  阿苦拔了匕首的外鞘,往地上一扔。他右手执匕,左手三两下把身上衣衫扯下。心口那取血后的疤痕赫然显露出来。
  云孤雁冷然逼视着他:“怎么,想要剜肉去疤?”
  阿苦摇摇头,居然很正经地反驳道:“那不成,剜肉还是在心口,有心人一想便知……”
  就在少年将刃锋抵在自己左肩之时,关木衍仿佛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老人脸色青白,疯了似的猛地扑上来想抢那匕首,却已经晚了。
  阿苦毫无犹豫地落匕,一阵令人牙酸的锐器撕裂皮肉之声,瞬间在这间不大的木屋内响彻。
  云孤雁瞳孔轻微地一缩。
  ……自左肩,至右腹。
  皮肉翻卷,血流如注。这一道伤口,仿佛要硬生生把少年瘦弱的身子劈成两半。
  匕首脱手,叮咚坠地。阿苦摇晃了一下,急促地喘息,这一个多月好容易恢复的几丝血色顿时从脸上褪了个干干净净。
  而在这样长的伤痕之下,心口那一点针疤早已被彻底地掩盖下去。
  阿苦吃力地抬起头,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他伸手去推云孤雁三人,口中颤抖道:“教主……您出去,先出去,我……我还……可以证明……给您看。”
  云孤雁本就站在门口附近,一时晃神之下,竟真被阿苦推搡得倒退了几步。他和温环、关木衍都被推出了木屋外,很快阿苦也出来了。
  少年前胸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左手拿着一瓶油,右手却是一捆已经点了火的柴木,正燃燃吐着赤焰。
  其实阿苦还是有些惋惜的……本来,他还想着,如果自己熬过了这一遭,就用这柴烧火,用这油烧菜,做一桌好吃的给他的少主赔罪。
  他瞒着少主这样不要命地犯险,少主一定很生气又很难过;不过幸好,少主知他损了心脉,定然也会很心疼又很心软,他好好儿道个歉讨个饶,以后和少主好好过。
  本来他还想着,他和少主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能一起好好过。
  一声碎裂的脆响。
  那瓶油被阿苦用力砸上了木屋的屋檐,透明的油液一下子淌开来。他又将右臂一扬,火把也被甩了上去。
  烈焰遇木,本就易燃。
  更何况这么些油铺在上面。
  今日还有些山风。
  那间小木屋,顿时火光四爆,轰然燃烧了起来。


第115章 晨风(4)
  那精致秀丽的木屋,顿时被烈火吞没。烟浓了起来,很快崩裂声便此起彼伏。
  云层重了,天顶不知何时灰暗了下来。阿苦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仰着头看火,热浪般的风吹乱少年的黑发,赤焰在他眼底纷飞。
  他眼睁睁看着最喜爱的那间木屋变得焦黑丑陋。火舌舔上屋后的一枝桃花树杈,那株桃树也着了火,娇艳的桃花、翠绿的桃叶,均化为焦黑卷曲的灰烬。然后是旁边的四株,再十余株,火势蔓延,直至这一片桃林都无法幸免于难。
  除了众人所站的木屋前那片空地,四周都在噼里啪啦地燃烧,天地间都是火焰的红光。一声巨响,木屋的房梁终于承受不住,哗然从垮塌。
  阿苦面无表情。他心没有悲伤,如死了一样平静。
  如今他终于什么也没有了。放弃了自由之身,放弃了端木的姓氏和世家公子的身份,令人羡艳的医道天赋被他荒废,取血使他损了心脉折了根基,肯护着他的云长流遗忘了他,连最后这片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也被他亲烧了……
  他什么都不剩了,仿佛把自己也给烧毁在火里了,骨子里天生的那股骄傲被折了个零八落。不知是因为呛人的浓烟还是失血过多与体力不支,阿苦开始觉得呼吸困难,眼前又开始模糊,神识一点点飘远。
  忽然一滴清凉从他脸颊上滑落。
  不是泪,他没有哭。
  下雨了。
  这是阿苦最后的一个意识。
  然后他便彻底什么也不知道了。
  ……
  数日后。
  神烈山下的桃花都快谢了,鬼门外的雪还没有化。
  息风城内的鬼门,是个颇为特殊的地方。它分外门、内门两层,由长老薛独行任门主。外门乃是烛火卫与阴鬼的调派之地,一切公务都在此处理;而内门则为炼狱,每五年,便会有一批年岁在十至十八岁的少年孩童被送入其,经历一场生死间的残酷锤炼。
  上一轮五年,半个月前正好结束;下一轮五年,明日即将开启。
  一老一少从蜿蜒的小路走上来。
  模样俊美的少年新换上了一身黑衣,衬得脸色更加苍白,一头长发被墨色发带高束起来,散落在过于瘦削的肩头。他走着走着,忽然淡淡道:“……老头,你和端木家有过什么吧。”
  关木衍低头看路,不回答阿苦的话。
  后者继续悠悠叹道:
  “……看来还真是啊。当年我让你教我万慈山庄的功法,本是没怎么指望的,没想到你真的能教。后来我才知道,弄我来给少主做药人,是你向教主建议的。”
  阿苦眼尾一撇,似笑非笑问:
  “……报仇的感觉,快活么?”
  老人仍是不语。阿苦只当他被拆穿了没面子——毕竟都传说百药长老不仅没有好友知交,连仇家都无有的——便也不多在意,只道:
  “还是要多谢你肯给我个新身份,如若不然,入鬼门时的盘查实在麻烦。放心,说什么义父义子,怎么回事咱俩心知肚明,我绝不会叫你爹的。”
  说到这里两人已经走到了鬼门之前。放眼只见白雪覆盖着山岩,一扇漆黑铁门嵌入岩内,上雕翻飞怒目的烛龙纹样,门顶凸起一个黑面獠牙的恶鬼塑像,阴森森可怖得很。
  而铁门之外,赫然立着一株枝干极粗大的红梅树。
  背靠着阴森的黑门,那枝头胭脂似的梅花正红得妖冶,阵阵暗香催人迷醉。
  阿苦步伐滞缓,深深地昂起脖颈望了一眼红梅,轻声道:“这是什么梅花,这样好看?”
  树下一个白衫男子长身而立。在此等候已久的温环走到阿苦身旁,道:“这是朱砂梅,每日鬼门里死了人,都会将尸体化成血水来灌溉这梅树,因而它才生的这么高大红艳。”
  阿苦若有所思地道:“真是好看。若我死了,能睡在这么好看的梅树下头倒也不错。”
  这一刻,他发现一个奇妙的事情:似乎就在刚刚,就在看到这株烈火似的红梅树的那一刻,他恍觉自己再也不喜爱桃花了。
  温环道:“教主虽不愿来送你,可他要我将你的新名字带回给他。你想好了么?”
  阿苦往上伸,够了一枝朱砂梅的树枝折在里。他支着腿往地上一坐,就用那枝梅花树枝,在雪地里写字。
  温环俯身看去,只见雪地里几串潇洒流畅的字迹: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在温环与关木衍的注视下,阿苦将这首《上邪》写完了,忽而伸一只盖住了其两个字。
  他将真气运于掌心发力一震,顿时雪屑四面冲刷,字迹尽数消去。阿苦将移开,雪地里赫然只剩下那他刻意留下的两个字。
  少年将眼睛转向温环,以指了指雪地上,道:“我的名字。”
  温环细细看去,轻声念了出来:????“无、绝。”
  关无绝点头,舒然起身,踩着雪向着那扇黑门走过去。他知道一旦推开这扇门就是五年,他要以重伤病弱之躯,在烛阴教最残酷血腥的地方与上千个少年争那几百个活下来的名额。
  五年,着实太长了。
  少年在门前闭上眼,额头抵在寒冷坚硬的铁门上。他以指勾描着门上的雕龙,想象这五年的时光,长流少主会如何度过。
  既然逢春生毒的束缚已解,云长流又是尊贵的烛阴教少主,怎么想也该过的潇洒快活。
  五年后,他许是已学会大笑大闹,找到了自己喜欢玩的、喜欢吃的,不再事事顺着他人的爱好。
  该结交了不少挚友,或许已经娶妻,有了儿女,绝无可能只心心念念某一人。
  他应该懂了不少凡俗少年都懂的俗事,再也不会懵懂而单纯地给别人唱情歌,说什么只想抱你的胡话。
  那些奇奇怪怪的小毛病算来也该改了,不会怕生人怕得往他身后躲,不会记不得路只能被他牵着走,不会不善言辞任他调戏欺负。
  最重要的……他再也不会孤独,更不会求死了罢。
  再也不需要有个仗着年少轻狂就说什么“给他做药陪他活”的小药人,把他从风雪交加的卧龙台上拽下来了。
  心脉忽而传来已经开始熟悉的抽痛,关无绝唇瓣一颤,指紧抠住铁门,咬牙忍着不哼出声。
  他几乎是恶狠狠地在心对自己道:如果当真成了一无是处的废人,死在鬼门里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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