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在下命不久矣(30)

　　不过那一瞬间的情感只在晏秋心上撩起淡淡涟漪便消失不见，转瞬即逝。
　　晏秋很快平复了心绪，面上看起来言笑晏晏，半丝痕迹都未露出，“教主如此信任，倒是让子秋颇感压力。”
　　“本座没那么愚蠢。”鬼翡淡淡道。
　　他如此说，晏秋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接道：“是我多言了。那教主可有什么打算？”
　　鬼翡对上他的眸子，一时不言。
　　晏秋：“教主？”
　　鬼翡：“你不怕吗？”
　　听到这个问题，晏秋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他是说刚从的事，心念急转，口中道：“不是有教主在吗？”
　　既不说怕，也不说不怕。
　　男人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复又恢复原样。对方那一瞬间眼里闪过的情绪，晏秋并未看清，但却能感觉到此刻鬼翡的心情明显不错。
　　不用照镜子便能知道自己的头发被对方揉乱了些，晏秋伸手拽下鬼翡的手，道：“教主真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了吗？”一言不合就摸他头，晏秋本就比鬼翡矮些，每次对方如此动作，二人之间高度的差别就愈发的明显。
　　手腕被对方握住，鬼翡也不挣扎，眉眼带着一时难以察觉的笑意，道：“本座没有这样想。”
　　晏秋瞪他一眼，松开手，转身坐在石凳上，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教主之后打算如何？”
　　鬼翡微微侧头，看向拱门那边，对明护法等人摆摆手，才道：“查。”
　　晏秋故作不懂：“查？”
　　“敌暗我明，贸然行动所得结果或许并非所求。”鬼翡接过冷茶，以内力焐热，然后递给他，“用这等手段的，多是小人，不查清楚，反而不妥。”
　　“若是查不清呢？”晏秋问道。
　　鬼翡：“这天下没有本座查不到的事。”
　　晏秋一怔，随后笑眯眯地问道：“真的？那教主，你帮我查个东西呗？”
　　“何事？”
　　“我受伤前听说四皇子是因为与一名异域女子交往过密，甚至说过要娶对方为正妻的话，所以才引得陛下震怒，将其召回京城训斥。”晏秋一双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鬼翡，眸子中的好奇与惊讶清晰可见，“此事我一直好奇是真是假，教主你能查到吗？”
　　鬼翡：“……”
　　晏秋见他久久不言，眨巴眨巴眼，小心翼翼地问：“唔，我就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好奇。”
　　说完，晏秋不等鬼翡开口，又说：“不过想想这事与我也没什么干系，听听坊间传闻当个乐子就行了，嗯！”说着，喝口水润润喉，晏秋又把话题转了回去，“教主，要我说，不如咱们直接去问问飞燕宫呗？”
　　鬼翡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半响挑了挑眉，“哦？”
　　晏秋：“他们得罪谁了他们自己心里还不有点数？直接问不就得了。”
　　鬼翡：“……”


第37章
　　见到晏秋的时候, 宁无弦还没说什么呢，得到消息的宁巧巧从门外赶过来，飞身往晏秋身上扑。
　　宁无弦嘴角一抽, 连忙挡在晏秋面前, 虽然心里想着可以解释为宁巧巧是看见自己，但实际上宁无弦觉得这话可信度不高。
　　宁巧巧被宁无弦接了个正着, 微微撅起嘴，却发现厅内有两位红衣, 眨眨眼, 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鬼翡静静地站在晏秋身旁, 对这俩兄妹的互动视若无睹。
　　晏秋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一眼鬼翡，然后与宁巧巧问好：“宁姑娘, 好久不见。”
　　他语气较之以往要温柔许多，自己却不自知。
　　听见他的声音，宁巧巧看一眼鬼翡，再看看晏秋, 挣开宁无弦的手，走过去挽住晏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对不起, 我那日不知道你在车里……”
　　“没事，”晏秋手上还有一些痕迹，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宁巧巧看，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自己这个便宜外甥女, 道：“宁姑娘向来知理，慧名远扬，萧秋知道这是意外。”
　　他的目光如此柔和，宁巧巧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责怪之意，又听到晏秋如此说，心里不觉轻松，反而更加难过起来。
　　眼圈一红，看上去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
　　宁巧巧进来时，面无粉黛，眉眼间有一丝难掩的憔悴，晏秋不用细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宁巧巧素来注重自己的形象，如此一来很多信息便暴露出来。
　　他知晓宁巧巧这番心里有了愧疚，若是小事也就罢了，只这次若非车里的人是他，换个人情况只会更糟糕，不让宁巧巧长点记性不行。
　　宁瑶待他不错，虽然他们之间相互利用，但是这么多年姐弟俩之间并非一点感情都没有。因此，对于宁巧巧这个外甥女，晏秋还是放在心上的。
　　轻轻拍拍她的手臂，晏秋温和地说：“莫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他自然知道怎么才能让宁巧巧好过一些，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晏秋是装作被晏家宠坏了，宁巧巧则是装作被宁家教育的很好。她确确实实被宠坏了，尤其在有个女儿控与妹控的环境下，所以看起来聪慧懂事，但一旦碰上不顺心的事，内里小女儿的刁蛮任性就暴露出来。
　　一旁宁无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上前道：“巧巧，没事的，你看他……”
　　说到一半，宁无弦对上晏秋的视线，心中一凛。
　　下一瞬，晏秋的神色恢复往常的模样，带着淡淡的笑意，“宁公子与宁姑娘感情很好。”
　　宁无弦：“……”瞬间回忆起不好的记忆。
　　“我跟教主今日来不是说这些小事的。”晏秋见成功威胁到了宁无弦，心下满意，侧头看向鬼翡，说：“实际上，我刚刚被‘飞燕宫’的人袭击了，所以才跟教主来找你们。”
　　宁无弦之前还意外魔教的人这么晚了还登门拜访，本还在纳闷是什么个情况，正要问时，碰上宁巧巧过来，瞬间就把那些问题抛到了脑后。这会儿晏秋提起，他才想起来，闻言又是一惊，断然道：“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让人去袭击你。”
　　一低头看见宁巧巧怀疑的目光，宁无弦心里一梗，心觉冤枉，连忙道：“我真的没有，上次是……”
　　晏秋轻咳一声打断他的话，拉着鬼翡坦然自若地在主位坐下，说道：“宁公子放心，我知道此次是有人冒充飞燕宫，不然我跟教主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
　　宁无弦忍不住瞪他一眼，结果收到了旁边鬼翡凌厉的眼刀，心里愈发的……委屈。
　　是的，委屈。
　　宁无弦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干过一件事——因为妹妹成天开口闭口都是新冒出来他见都没见过的舅舅，宁无弦深感地位受威胁，派人去京城给晏秋教训。
　　结果不仅人没教训成，宁瑶还受晏秋蛊惑，把宁巧巧送去了蘅邑，后来宁无弦才知道蘅邑是晏秋的地盘。
　　宁巧巧去蘅邑，宁无弦却被宁瑶拘在家里学诗书礼乐，一个熊孩子硬生生被拗成君子。如果宁无弦知道这也是晏秋跟宁瑶建议的，估计……他也没什么法子。
　　后来宁巧巧回来了，人高了，漂亮了，也斯文了，再也不跟哥哥亲亲抱抱举高高了。宁无弦想起来都是一脸血泪，虽然现在晏秋也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能轻易的把他跟妹妹分开，就算分开了，宁无弦这么大人了也可以自己去寻。
　　但是晏秋给宁无弦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晏秋比宁无弦还小两岁呢，那个时候就能有办法把他跟宁巧巧分开，年纪小小的，心机不可谓不深。
　　鬼知道他现在又会想什么点子！
　　虽然宁瑶说巧巧去蘅邑回来获益良多，宁无弦懂事之后也知晓这些，但是……
　　谁能理解一个妹控跟妹妹分开几年的苦！要不是每年缠着宁瑶给宁巧巧写信，估计巧巧都忘记他这个哥哥，眼里只有晏秋那个舅舅了！
　　结果等他第一次跟晏秋相见的时候又被他耍了一遍。
　　宁无弦：……这样的舅舅谁要谁拿去好吧！
　　宁无弦打死都不会承认晏秋那张脸他真的很喜欢！一定是晏秋背地里又做了什么事才会让他产生这样的错觉！
　　至于帮晏秋隐瞒身份……
　　他才没有帮晏秋，他只是没人说而已，哼！
　　宁无弦想着想着，思维就跑的远了，知道听到一声轻咳，才回过神来。
　　晏秋看着他，道：“不知宁公子想到了什么？”
　　想到你这个可恶的舅舅曾经狠心拆散我兄妹俩的事。
　　宁无弦心里又是委屈又忍不住磨牙，面上一派斯文彬彬有礼，“我只是想起宫主似乎今日就到了，所以……”
　　端茶进来的侍女看着主位上的二人，再看看自家的两个少宫主，一时愣在那里。
　　晏秋倒是看见有人进来，才想起来自己坐错了位置。
　　没办法，他在京城扮演的角色是个十足的纨绔，进门直接坐主位这事他干过不少次，加上私下里也是主位，养成了习惯，一般也没人跟他说。
　　倒是宁无弦反应过来后，不在意的摆摆手，“无事，即是前辈，理当上座。”
　　前辈指的是鬼翡，比资历，宁无弦确实算是他的晚辈。不过晏秋作为长辈，坐在上首也没毛病。
　　宁无弦未出江湖就听说过鬼翡的事，因其仇家与飞燕宫也有间隙，所以出事的时候，飞燕宫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年幼时宁无弦听说了鬼翡与那家的纠葛，那时候便觉得虽然很多人说鬼翡灭其满门过于狠厉，但是若非他们将鬼翡一家杀尽，也不会得此结果，因此宁无弦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虽说稚子无辜，但在入江湖之前，鬼翡也不过一稚子，他又何其无辜，他的君家又何其无辜？
　　一旁的宁巧巧这时候说：“愣着做什么，给……给君教主和秋姑娘送茶。”她这时候倒是知道不能叫舅舅了。
　　鬼翡稳坐如山，看着那侍女将茶端上，进屋以来头一次开口，问了句：“你院中的服侍的人是你带来的？”
　　宁巧巧先是以为他问自己，抬眸却发现鬼翡的目光看都没看她一眼，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别样的情绪冒出来。不过转眸看见一旁的晏秋时，那一丝丝不满又消散于无形。
　　舅舅曾说过，百花入百眼，许是这位魔教教主不喜欢女人也说不准。这么一想，宁巧巧便不生气了。
　　宁无弦拉着宁巧巧坐下，闻言怔愣片刻，回道：“并非如此，这小院只是临时住所，近身服侍的是自小便在我二人身边的，其他的则是临时买回来的。”
　　鬼翡静默不语，晏秋好奇地看着他，歪歪头：“教主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