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味香烛店(107)
红药扭头看了看窗外已经蒙蒙亮的天色, 又看了看裴慈一如既往挺拔却又莫名透着委屈的背影,想起他眼下的青黑, 红药蹑手蹑脚地躺到裴慈身边,试探性地伸手去抓裴慈规规矩矩放在身侧的手。
唉, 都怪他, 口无遮拦的,说什么‘虚不虚’‘活得容易不容易’的话,怎么就忘了阿慈这一世的身体也不好呢!听到他这样说, 阿慈心中难免难过。
原本只想静静的陪在裴慈旁边,可抓住那只熟悉温暖的手后,刚才聊天聊精神了,一点睡意也没有的红药只沉默了一会儿就得寸进尺地小声开口:“没关系呀,阿慈。”
“前世毕竟是前世,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只要小心谨慎一些,不要重蹈覆辙就好……就算不小心你还是早……还是重蹈覆辙了,那也没关系,如今的我已不是从前的我,阴司地府没有哪个阴差能从我身边把你带走!”
“我们依然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裴慈紧闭的眼睫一颤,他叹口气,有些无奈地睁眼转身,将还在绞尽脑汁地思索安慰之语的红药一把拉进怀里。
裴慈脑袋埋在红药颈窝,声音低低哑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红药眨眨眼,默默把手放在他觊觎了许久的裴慈脑袋上,真的好软啊……
悄悄摸了一把裴慈头发后,红药干咳一声,“你放心,就算是阎君亲至,也得打过我才能动你!”
他以为裴慈是不相信他的承诺,故而语气分外坚定有力。
谁料裴慈听了他这堪称狂妄的话后依然没有放下心,气甚至叹得更深了。
“你果然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你说说,说了我就明白了。”红药觉得他的接受能力还挺强的。
裴慈抬头,定定地看了眼眸中充满真诚求知欲的红药许久。
就在红药以为裴慈要和他开诚布公深入沟通时,眼前突然一黑——裴慈捂住了他的眼睛。
在漆黑环境待惯了又真心信任裴慈的红药动也没动,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裴慈开口。
裴慈却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看着安静乖巧地躺在他身边的红药,裴慈手心微痒,他……捂住了一只蝴蝶。
克制地在指节上落下一吻后,裴慈松开捂住红药眼睛的手,指尖与颤动的睫毛一触即分,带起一阵直达心脏的酥麻。
“……睡吧。”
红药:“……哦。”
……
等回笼觉醒,时间已近正午,红药刚进香烛店就听见施嘉文在问方冲‘每天都这样吗’。
红药顺嘴接话:“什么每天都这样?”
施嘉文满脸复杂:“就是……你们每天都……都这么晚起床吗?”
也难怪施嘉文有此疑问,她和红药裴慈一共就待了两天,结果这两人两天都是快到中午才起床。
红药觉得这都是巧合:“特殊情况,情况特殊,我们平时都起得很早的。”
可勤奋了。
施嘉文不信,但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满目纠结十分意味深长地道:“虽然这话由我这个做妹妹的来说有些奇怪,但……你们还是节制点吧。”
红药:“???”什么节制?节制什么?赖床还是回笼觉?
“咳咳咳咳咳!”泡藕粉的裴慈好像被呛到了,咳得撕心裂肺,红药连忙帮他拍背顺气,瞬间就将疑问抛诸脑后。
裴慈缓过气来后脸上还有点红,毫无威慑力的对施嘉文道:“别乱说话!我们起晚了是因为有正事。”
哦,晚上不睡觉是因为在做正事啊……当年父皇被她撞见御花园夜会贵妃时,都没用这么简陋不走心的话敷衍她,见多识广的嘉文公主如是想到。
不过哥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施嘉文带着一脸‘原来如此啊’的表情,反问道:“什么正事啊?”
裴慈以为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料到施嘉文居然会追问,和红药对视一眼后,他也没详细解释,只问道:“你可知道景末帝和红药之间的恩怨?”
红药成为陶俑被困在景末帝帝陵,这必定是景末帝的手笔,但一个是书童,一个是皇帝,即便是初见之时红药甩了施瑾一脸墨水,又因为有殷慈与公主府护着暂时不能报仇,那等他继位后下令一刀砍了便是,何至于把人折腾成陶俑殉葬,总不能是因为他特别特别特别记仇吧?
裴慈觉得,在他们还没有忆起的那段岁月里,一定还藏着更大的恩仇。
“红药?红药是谁?”施嘉文一脸真切茫然。
红药屈指敲敲桌面:“红药是我。”
施嘉文惊讶地看着红药:“老板你居然也是景朝人?”
她还以为红老板是她哥转世后遇到的情人呢,原来竟是前世今生的缘分吗?!
红药点头:“我从前是殷慈的书童。”
“书……书童?”施嘉文再次惊了,脱口而出道,“你哪里像书童了?!”
“我哪里不像了?”红药刚通过梦境忆起一些当年事,此时听到这种质疑他‘专业能力’的话,难免有些不爽。
施嘉文想起红药之前动不动就抽铜环大刀吓她的气势,瘪瘪嘴,小小声地说:“明明哪里都不像。”
就那满身血腥威势,能是个小书童?
红药不与刚出土小姑娘计较,道:“殷慈没与你说过我?”
施嘉文疑惑:“若真的只是书童,哥哥为何要与我说?”
她从前可是景朝唯一的公主殿下欸,和哥哥见面时向来都是从诗词歌赋聊到严肃文学,怎么可能聊书童。
红药看着疑惑不解的施嘉文,别有意味地道:“那你当初和殷慈的关系应该十分一般吧。”
事关兄妹情谊,施嘉文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满反驳:“我和哥哥的关系自然是极亲密的!你……你别乱说啊!”
红药摊摊手:“极亲密怎么会连我的存在都不知道?别的不说,论情谊,你肯定比不上殷悲和殷慈的关系。”
施嘉文十分不服气:“殷悲三天两头往公主府跑,从小就一直缠着哥哥,而我长在皇宫,父皇又不许我去公主府拜访,怕我打扰懿宁姑母……是以我只有逢年过节或是父皇传召时才能见到哥哥,自然……自然没有殷悲熟悉哥哥的事。”
见红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施嘉文哼唧两声猛然丢下一个惊天大雷:“可我和哥哥是亲兄妹!他殷悲如何比得!”
“亲兄妹?!”这段时间暗戳戳恶补了超多景朝小知识的方冲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他似乎闻到了瓜的气息!
红药可比方冲淡定多了,目光在裴慈和施嘉文中间来回打量几圈后,语气都没变一下地说:“看不出来。”
施嘉文发觉自己说漏嘴,神色不是很好,小声道:“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红药不对施嘉文的认知发表看法,直接问她:“所以你们是同一个爹还是同一个妈?”
施嘉文低头不做声。
红药也不生气,若有所思道:“看来是景康帝犯下的错了。”
施嘉文猛然抬头,惊讶地看着红药。
红药淡淡道:“嘉文公主母妃秦嫔,为邀宠对不满周岁的公主用药,景康帝震怒,将其打入冷宫,次年病逝,公主交由膝下无子的皇后抚育……按理来说,公主对生母应该没有印象与感情吧?”
“那你方才的沉默,只能是为十分疼爱你的父亲了。”
施嘉文别开视线,低低道:“红老板知道得真多。”
红药谦虚道:“活到老学到老嘛,我不介意知道得更多一些,聊聊?”
施嘉文抿唇:“子不言父过。”
红药并不赞同:“景康帝已经暴毙一千多年,投胎转世无数次,你作为他的女儿,和我们聊一聊就当是在缅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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