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暧昧(142)
一段时间的航行后,他们从一处空间站中接到了三位中年人。
哈恩谨记纪律,多的话一句不说,安安静静跟在上官旁边,只从偶尔听见的信息里拼凑出,这三位应该都是科学家,刚刚在空间站进行了某种科学实验,现在要返回托里亚星,再考虑是否从托里亚星转道去往前线。
他隐隐有了概念——和前线相关,必然十分重要。
于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没想到在回程途中,他们遭遇了反叛军的突然攻击,两轮交火后,他反应过来,不是意外,反叛军的目标是那三位科学家!
然而他们为缩小动静,只出动了七艘小型舰以及一艘侦察舰。
很快,在敌方的强烈攻势下,他的上官王文新在左舷被炮击损毁的情况下,驾驶着侦察舰狠狠撞向敌方,靠自爆打乱了敌方的阵型。
他想起星舰爆炸时燃起的火焰,抿了抿唇,通过广播补充道:“抱歉,我不得不提前说明,这一次的护送任务,我们可能无法完成了。”
他的联络器中响起一道温和的女声:“不用自责,就算死在这里,我们也不过是回归来处。人类由许多元素组成,其中1%来自白矮星爆炸,9.5%来自大爆炸,16.5%来自熄灭的小恒星,73%来自爆炸的大恒星,我们皆是星尘。”
哈恩怔住,呐呐道:“这很浪漫。”
另一个人回答:“当然,物理学是宇宙最浪漫的学科。若我们相遇的时机恰好,你又有兴趣,我可以将那些浪漫都讲述给你听!例如,当你想到,我们穿梭在太空,其实是穿梭在那一场大爆炸的余烬里,无论是星云还是星系,都是飘渺未散的烟灰罢了。”
哈恩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这种说法太过唯美,让他一时间暂停了恐惧。
不过很快,操纵台上不断响起的“滴滴”警报声又唤回了他的神智。
“我会努力将各位护送回托里亚!”哈恩深吸一口气,“因为我很想听你们讲宇宙的故事。”
驾驶舱后面,凌其谁笑道:“是个好孩子,要是这次能活着回去,我很愿意把我知道的故事都告诉他。”
淡金色长发的中年女人理查兹靠着金属壁:“要是肖克利没死,肯定也跟我们一样,非常乐意。”
肖克利和哈恩的上官王文新少校同在侦察舰上,两人达成共识,以自爆的方式,为他们打开一条生路。
理查兹手里握着一个光储器,里面储存有肖克利毕生的研究心血。
这时,整艘星舰重重一震,随即,广播中传出哈恩的声音:“抱歉,刚刚我闪避不及时,尾翼被敌军击中了,不过还好,损伤不严重。”
明显已经尽量镇静,但还是能听出慌乱。
他像是在跟“乘客”介绍情况,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凌其谁出声:“你今年多大了?”
驾驶舱里,哈恩听见这个问题,回答:“二十三岁,从军校毕业一年了。”
他咽了咽唾沫,很用力,一边紧握操纵杆,一边说道,“我知道您是在排解我的紧张和恐惧,谢谢您,不过我已经不害怕了,我成为军人的第一天曾经宣过誓,以骨为刃,以血为盾,仅为联盟,一往无前。刚刚……我其实很害怕,但我把这句话念了好几遍之后,获得了一些勇气。”
就在这时,又一艘星舰在反叛军的炮火下被炸成了灰,哈恩朝向爆炸的方向,默默行了一个仓促的军礼。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完成任务,但总要竭力试试。
几分钟后,战圈中,从托里亚出发的七艘小型舰已经只剩下三艘,而反叛军仍留存有半数的战斗力,逐渐收拢了包围圈。
哈恩逐渐意识到,反叛军并不是想要直接取他们的命,甚至在避免炮火直击舰身——更像是要生擒。
思索两秒,哈恩再次打开通讯:“反叛军好像想活捉你们。”
“是的,我们手里握着一项新技术,叫‘粒子逆变器’,放到前线的战场,应该能派上大用场。一开始我们还心存侥幸,现在看来,反叛军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想要抢夺这项技术。”
哈恩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课堂上也没有教过,不由问出:“那我们怎么办?”
凌其谁的嗓音是一贯的温和平缓:“你按照你的想法做就可以,我和查理兹已经达成一致,在落到敌人手里之前,所有存储资料的光储器我们都会一并清空销毁,我们也会结束自己的生命。这项技术没能送到前线是遗憾,但决不能落到反叛军的手里。”
听完,哈恩握紧操纵杆:“结束自己的生命……不会不甘心吗?”
查理兹回答:“当然会不甘心,我们还有很多关于宇宙的秘密想知道。但我们死了,还有后来人,人类仰望星空不会停止,这就足够了。”
又一艘星舰在附近被炸毁。
危境之中,包围着他们的敌舰像张牙舞爪的狰狞野兽,露出獠牙,即将张开血盆大口。
哈恩将自己学过的应敌知识疯狂地复习了一遍。
他不想放弃!
他不甘心让凌其谁和查理兹带着遗憾死去!
对方避免击中舰身,想要活捉,那么,这或许就是一个突破口……
敌舰的炮台升起,对准了他的右舷,哈恩快速进行预判,随即狠狠扳动操纵杆,整艘星舰骤然移位,险险避开了攻击。
必须想到想办法、必须——
就在这一刹,光弧如长虹般映入眼帘,由远及近,激光炮刺眼的光芒甚至令哈恩不由地眯了眯眼。
无声的爆炸。
朝他亮出炮口的敌舰被精确命中!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提及的元素组成出自纪录片《宇宙如何运行》
第八十一章
几乎是绝地逢生!
爆炸产生的光焰映照下, 哈恩抬手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又闭紧眼睛重新睁开,才确定, 真的是援军!
可他又感到奇怪,因为在遭遇反叛军突袭时, 所有的对外联络信号已经被干扰, 他们无法向托里亚星求救,才不得不如困兽一般。
对方明显有计划、有预谋。
那么, 这一批突然赶到的“援军”,真的是援军,还是另一批想要抢夺粒子逆变器的人?
哈恩没有贸然驶向“援军”所在的方向,而是趁着第三方加入战局的混乱时刻,迅速转移到了稍微安全的位置, 保持戒备。
改装过的侦察舰上,陆封寒目睹那艘小型舰的行动轨迹,评价了一句:“有防备心, 意识不错。”他又夸祈言,“刚刚那一炮瞄得非常准, 命中率百分之百。”
祈言被夸得不好意思:“我只是计算很快。”
陆封寒已经发现, 他自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战火中锻炼出的“直觉”,而对祈言来说, 无论是瞄准还是开炮, 一切都可以转化为数学问题。
他的大脑就是最强大的瞄准器。
这是惊人的天赋。
星舰上储备的每一颗炸弹都是紧要的,因为多一颗, 可能会保住一条命,少一颗,可能下一秒就会在敌人的炮火下化作灰烬。但普通的士兵无法达到如此巅峰的算力, 只能靠不断地训练,增强肌肉记忆和大脑的惯性。
往往一个新兵,必须要在血与火的战场上,用命做筹码,才真正学会如何朝敌军开炮。
一边说着话,陆封寒拉动操纵杆,冲入战圈,靠着极为敏捷的移动走位,如入海的游鱼一般穿行,时不时地给反叛军星舰送上一炮,防不胜防。
而落后陆封寒不远,晚几秒到达的的侦察舰队列入场后,局势陡然逆转,由反叛军的绝大优势,变成了陆封寒一方的控场。
坐在驾驶舱里的哈恩手紧紧握着操纵杆,一眼不敢眨地望着战局。这时,他的通讯频道被强行接入,耳边传来了一道没什么起伏的男声:“这里是远征军指挥舰所属陆封寒,救援已到达。”
哈恩眼睛立刻就红了。
他喉结动了两下,理智还在:“我凭什么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