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二代的日常随笔 七(70)
小滚:“我就不努力。”
我:“你最好能坚定这个信念一辈子。”
小滚:“这份坚定我倒是愿意努力达成。”
那也行吧。修士推崇坚定,不过一向不拘泥坚定的具体项目,遇到自己认同的就夸两句,遇到不认同的就当没看见,遇到有害自身的,打得过就尽早打压,打不过就躲远点。
嫩黄飞到了我们面前,问:“裴先生和滚先生要参加诗会吗?马上就要开始了,就在那边的花园里。没准备诗也没关系,可以只作为观众欣赏。”
……诗?为啥觉得这玩意这么遥远?明明我也顺便记忆了很多很多的经典诗词作品。
裴空:“当然是因为你对这真是纯记忆,完全没过脑。同样一件事,你更愿意看到其被写成长篇小说,而不是精炼又含蓄的诗词。”
08233-人少
诗也有长篇。
裴冰:“但不够口语化、不够唠叨。”
我问嫩黄:“你发现我失踪了一小会儿吗?”
嫩黄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她说:“您去了这水池下面的通道?环圈园确实会定期让一些客人去那里,那也是环圈园内有趣的游戏之一。在那里客人能收获环圈园为客人定制的奖赏。有人说裴先生您出来时得到了一大团东西,恭喜。”
我更新了一下脑内对环圈圆居民的理解,端正些态度地问:“他们有说那团是什么吗?”
嫩黄:“没有。这一贯很难判断,因为是定制款嘛。东西的外表与其功能可能并不具备除获得者之外的人能理解的关联。裴先生觉得那份奖赏好用吗?”
我:“挺有意思的,不能说离了它我就生活不好,但有了之后确实会更方便一些。”
嫩黄:“那就是了,环圈园赠送的多是这类锦上添花的东西,而当我们习惯了一个接一个的方便后,那些方便可能会成为我们的生活必须品,客观上其实离开了也能活,但主观上已经完全升不起离开之心。环圈园用延绵不绝的温情绑住了我们,而我们对此心甘情愿。”
我:“好的。我去诗会那边看看。哦,对了,我还得到了通讯技能,以后你有事可以直接通讯通知我了,不用受累多跑一趟。”
嫩黄:“我的工作就是到处跑,对客人用通讯太不礼貌了。请跟我来,诗会的入场走这边比较近。”
我到诗会现场时看到的是雅致。来的人并不多,直接有吟诗打算的只有十来人,他们是这场诗会的核心;自谦不擅长诗、只是来学习、期待能有灵感作出一两句可听诗句的大概有三十多人;绝对不可能作诗的算上我在内只有不到二十人,且其中还有一半以上表示‘没见过诗会,来长长见识,可能听两句便会离开’。
我小声向一个明确说了来长见识的、似乎在环圈圆已经住了一段时间的大叔打听:“来纯旁听的人很少呀?”
大叔也低声回答我:“因为这类诗会是定期举办的,纯想看热闹的人之前看过一两次就不会继续来了,毕竟诗会其实不热闹,它的气氛太淡了,喜欢的人会如痴如醉,不喜欢的人来了这里最多只能补眠。这次的纯观众已经算很多的了,可能是因为这两天没什么大事发生才闲着来打发时间或者看看气质美人的,通常诗会都只是他们爱诗的人的内部活动。”
08234-群众基础不够
我:“那些说是来找作诗灵感的也是爱诗之人吧?”
大叔:“当然。像我这样不爱诗的,平常连想都不会想到自创诗句的事情,甚至以前背过的古人佳句现在突然让我背我也很可能一句完整的也背不出来。就不是吃这口饭的。其实吧,我能略微理解诗中的美感,短短五七个字便描绘出一幅波澜壮阔的画面,很厉害,我很佩服,但我的这个佩服太肤浅了,转头就忘,还不如对今日菜单记得牢固。”
“而且,”大叔的声音更压低了些,“环圈园里的诗人、准诗人,水平很……一般,跟我学生时代背的诗相比……根本就没有比较的价值。”
我配合着他的音量:“你不能这么比。你学生时代背的是经过了上千年筛选后的优中之优,现在在这个诗会里的不过是得到了环圈圆邀请的小群体里的诗词爱好者。当前住在环圈圆里的总共就这么点人,环圈圆挑准入者又大概率不会以擅不擅长作诗为标准,所以说,水平普通点很正常。实际上以比例来说,环圈圆里的爱诗之人已经偏多了。可能他们中有一部分是从诗词气氛比较浓郁的世界来的吧。”
我的音量稍微调高了一点——刚刚已经快气音了——继续说更安全的话题:“我那个世界距离诗词繁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现代基本已经完全没有写诗的氛围了,虽然时不时还能出一些现代诗,但很口水,严重缺乏意境。想在某一类文化作品中诞生优质品,通常都需要极为庞大的社会基础,文化说到底是服务于人的思想,如果大部分人根本不往那个领域想、构建不出庞大的基数,也就形不成用于筛选的金字塔,催生不出王者。”这话题应该不会得罪在场的爱诗者吧?应该只会引起他们关于生不逢时的叹息?
大叔:“我的世界距离诗词繁盛时代要近一些,只过去了五百多年,但也大势已去了。大家都更喜欢听情节曲折的白话故事。虽然诗里面其实也有故事,但以我浅薄的理解,诗太讲究韵味、点到为止,不如用大白话讲出来的故事受众多。”
我:“从古至今,故事是一直在讲的,讲的方式、传播的途径不断发生着变化,但大众对听故事的爱好却始终如一。虚构的故事、隔壁邻居的八卦、远方的逸闻……”
我:“虽然不是所有地方都如此,可确实有一些地方、时代,诗的名气更大是因为书写载体的制作工艺不成熟,人们只能在既贵又少的载体上书写,于是需要用尽量少的文字表达尽量多的意思,再加上复制、传播途径的稀缺,文字量越少才越利于让更多人知道。”
08235-触雷
我:“等到载体、复制手段、传播途径等都有了飞跃进步后,人们便更愿意让纸面上的内容与口语接近,以尽量降低读者的理解难度。这个时候的传播重点便不再是传播文字本身,而是能让文字内容第一时间抓住读者的注意力,且让看到的人能第一时间明白那些文字想要表达的含义。于是传播中便会有越来越多的冗长、错漏,文字、书本也就从需要仰望的珍贵知识载体变为了平平常常的空气。”
我:“跌下神坛,对部分人来说会很糟糕,但对多数人而言,会是全新的、能带来无数机会的开始。”
稍远些的地方,一个起身准备吟诗的女子往我这边瞥了一眼,然后才开口念出她的大作。那一眼虽然轻飘飘的,但以我讨人嫌多年的经验,我觉得她是瞪了我。
大叔印证了我的猜测,他手掌半捂着嘴说:“现在吟诗的这个,有一个顺风耳技能。我之前有一次来旁观诗会时以为专心念诗听诗的人都不会去听观众的声音,所以小声说了一些轻蔑的话,然后她就命令下人把我和与我说话的人赶了出去。要是这次我再被赶,就是第三次,然后我就会被彻底禁止再旁观诗会。”
我:“所以,我被你拖下水了?”
大叔:“你这次说得比我多多了。”
我:“不过我应该没有触雷?”
大叔:“我以丰富的被驱赶经验负责任地告诉你:不作诗、不听诗,只去说无关的话题,也算触雷,并不是只说羞辱诗的话才算。”
我:“我明明是分析了诗的没落原因,而且这个原因是在学术界得到了一定承认的。”
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男子走到我和大叔面前,态度友好地说:“二位可以换一个更宽敞的地方聊个尽兴。在这里不得不压低声音、遮遮掩掩,太委屈二位了。”
大叔给我使了个眼色,意思应该是:瞧,我说中了吧。
但你得意个啥?
那边,正经参加诗会的人赞叹着‘一树银妆惹尘埃’这句诗真是妙极,我看着他们面对的那棵叶子茂密又翠绿还夹杂着鲜花朵朵的树,实在找不到‘银’和‘尘埃’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