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王座(65)
康越试探性地问道:“您和您的兄长,是吵架了吗?”
“没有,”唐都淡淡道,他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确实有些失态,这明明不是唐觉的错,“只是我一时情绪上头而已。”
“哦……”
康越想,那不就是吵架了吗。
“你知道吗,”唐都忽然笑了一声,他盯着杯中摇晃的琥珀色酒液,轻声道,“我以为我不会再有这种失控的情绪了,因为——我可以对所有人很好,但同时我也坦然接受他们总有一天会离开我。”
“我从前听过一句话,叫爱是恒久忍耐,”唐都说,“但对于我来讲,爱就是占有欲,无论是对亲人,对朋友,还是对爱人,我都希望能成为他们眼中最独一无二的那一位。可前者往往才是正确的,因为爱常常伴随着争吵、纷争、痛苦、伤害,还有……别离。”
康越看着他,说道:“您好像有点儿醉了。”
“醉了?还好吧,才喝了三杯而已。”唐都撑着下巴道,他这辈子的酒量还是挺不错的,“所以你看,爱其实和神秘是一种东西,你试图靠近它,解析它,挖掘它诞生的真相,可真相往往是不讲道理并且残酷的,它们同样会让你茶饭不思,走火入魔,神魂颠倒——你永远也无法隔绝它的影响。”
说到这里时,他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沉入海底时,灰眸青年那双隐忍而克制的眼眸。还有唐觉与克里斯在梦境中的对话,那月濒死之际悲伤不甘的挣扎,辰宵扼住他脖颈时饱含恨意却不知究竟是对谁的冰冷眼神……
那是爱吗?
他不明白。
唐都朝康越举起杯子:“算了,不想这么多了,敬神秘。”
路过的客人朝他投来诡异的眼神,神秘在世人眼中大多寓意着不幸与死亡,但只有听完唐都刚才那段话的康越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虽然这个比喻违反了他脑海中的一贯认知,但他不得不承认,唐都说得的确有道理。
“……敬神秘。”
酒过三巡,康越原本拘谨的状态也渐渐放松下来,他用愉快的语气和唐都聊起了最近看到的海塔尔现状,和自己一家人生活的变化,唐都就保持着侧身支着下巴的状态认真聆听着,偶尔抿几口酒,姿态随性中带着一丝洒脱。
他披散在身后的白色长发微微打着卷儿,酒吧朦胧的灯光下,那双带着一点点笑意的蓝眸宛如最顶级的水晶般璀璨耀眼,沾染着酒液的唇泛着淡淡的柔软水光。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一位穿着休闲西装的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搭讪:“美人,能认识一下吗?”
唐都抬头看向他,挑眉道:“我是男的。”
“我知道,”对方很显然就是冲他来的,笑得一脸荡漾,“你有一头很美的长发……”
他说着就要上手去撩,手腕却被人从身后死死地抓住了。
“胆子不小啊,”辰宵眯起眼睛,哼笑道,“什么人都敢动手动脚,这爪子最好还是剁了吧。”
他用的力道非常大,那人痛呼一声,转身对上一双在灯光下熠熠闪光的金眸,顿时哑火了。
“滚。”辰宵冷冷道。
待那人灰溜溜地离开后,他这才摇摇晃晃地走到唐都面前,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吧台上,唐都这才注意到这位手里的酒瓶都已经空了大半,不远处的桌子上还摆着一堆空瓶子,看样子是醉的不轻。
“总督府里那么多藏酒,您怎么跑到这儿来喝了?”他头疼道。
辰宵却只是盯着他的侧脸,半晌,叹息一声。
“看来今天是真醉了,”他咕哝道,“唐先生,好不容易在梦里见一次面,你也别唠叨了,陪我喝一杯吧。”
唐都的动作一顿,他突然发现这是个套话的好机会:“陪你喝可以,但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又来了。”辰宵拖长声音抱怨道,“算了,你问吧。但我有条件,问一个问题你就要陪我喝一杯。”
“可以,”唐都斟酌了一下措辞,与他碰了一下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当然……嗝,记得。”
辰宵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透明的液体从他的唇边滚落,沿着脖颈沾湿了敞开的领口,“那时候你还是唐觉那小子的家庭教师,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捉弄了他一下,结果这较真的混蛋非得跟我打一架,结果被叫了家长……啧,我早发现了,你一直偏心那小子,他净会装乖。”
唐都被呛得趴在吧台上咳嗽起来,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他差点儿没消化过来。
那个唐先生,居然是唐觉的老师?
而且辰宵这语气,怎么听上去有点儿……像是在埋怨撒娇的感觉呢?
唐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被陛下撒娇他可无福消受,赶紧又倒了一杯,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辰宵醉意朦胧地打了个哈欠,“后来啊,你不是找了个贤惠的哑巴结婚了吗,还收养了个不讨喜的小屁孩,天天跟我作对,一家人穷得叮当响。啧,都说了你当初答应我多好,起码不愁吃穿,让唐觉给咱俩挣钱度蜜月去,也免得我半夜三更老爬墙翻窗……”
“咳咳咳咳!”
康越在旁边咳得肺都快炸裂了,而唐都更是听得满头黑线。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不过这唐先生有点儿厉害啊,招惹了一个唐觉还不够,再来一个辰宵,关键是正宫居然还不是这俩人!唐都忍不住想,这贤惠的哑巴手段得多厉害,没钱还不能生,居然能从这几个人里稳稳胜出,甚至逼得辰宵半夜翻墙来找他?
但下一秒,一双手臂揽住了他的腰,唐都身体一僵,缓缓扭头发现辰宵已经把脑袋埋在了自己的肩颈处,紧紧闭着双眼,身上一股浓浓的烟酒气,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陛下?”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就在唐都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辰宵又闷闷地“嗯”了一声。
“对了,”他忽然抬起头,脸颊晕红,露出一副花季少女怀春似的闪亮亮眼睛,“唐先生,正好你今天也来酒吧了,是和家里那口子吵架了吗?”
唐都:“呃,啊……是的。”
“我就说嘛,”辰宵眯眼笑起来,他在干坏事时的音调总会不自觉地上扬,像是染了蜂蜜的糕点一样带着一股腻人的甜蜜,“选我多好呀。”
“就算全世界人类的性命和你一起放在天平上,我也依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哦,唐先生。”
他把浸泡着冰球的酒杯凑到唐都唇边,整个人都快要趴在唐都的身上,从前这个姿势大约是不可能实现的了的,但现在唐都的身高只比他矮了一点点,保持着坐姿的状态下倒也勉强能坚持得住。
“……陛下,您醉了。”
之前康越跟他讲的话,唐都又复述了一遍给辰宵听。
或许酒精是个不错的理由,能够让胆小鬼也有勇气袒.露心声,可辰宵无论如何都不该和这三个字沾边——任谁都会说,这个男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唐都的腰快断了,他深吸一口气,把辰宵手中的酒杯拿到一边,然后强硬地推开他。辰宵的神情看上去恍惚了一秒钟,他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唐都,似乎是恢复了些许清明,那双失去的笑意的金眸竟给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野兽感。
“你不是他。”他缓缓道,“你是谁?”
第38章 杂种
面对辰宵的质问, 唐都只犹豫了一秒。
“啊!”原本已经有些醉意上涌、正乐呵呵吃瓜看戏的康越看着被唐都一手刃切在脖颈上昏迷过去的辰宵,惊叫一声,差点儿没从座位上跳起来。
“嘘!”
唐都赶紧示意他声音小点儿,没看到周围人的视线都已经看过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