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高危（无限）(26)

　　他一直在发抖。
　　对秦格昭来说，他就是个NPC，他大可不必去照顾对方的情绪。可秦格昭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就像克里斯丁点出来的那样，他在明知道洛洛是副本NPC的情况下，依旧会不自觉地关心他和照顾他。
　　他不想承认他对一个NPC动心了，更不愿意去想，这个NPC可能没办法离开这个副本。
　　握上他双手纤细的腕部，秦格昭带着一些强迫的意味掰扯开他的手，终于看清了少年的脸。
　　金晓晓的鲜血将他半张脸都染红了，连两鬓微卷弯曲的头发也挂上不少颜色。
　　此时的洛洛目光呆滞，完全没了平日里鲜活的模样，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人偶。
　　许久，那琥珀色的瞳子才稍稍一动。
　　少年与他对视，眼里还是黯淡无光。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他的声音苍白无力。
　　秦格昭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洛山泽大概能猜得出来。
　　他身为玩家，却进本就穿上了这个副本的衣服，从一开始就和普通的玩家有所不同。
　　虽然他之后表现得毫无异常，但秦格昭应该已经对他生疑了。
　　然后是那幅画。
　　画上四人，除去金晓晓、杀人人偶和献祭了灵魂的“父亲”，还有一人下落不明。
　　这多出来的一人是本篇幅中最大的疑点，他一直刻意不去提，打马虎眼，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千方百计不让他们觉察到。
　　但他避开这个疑点的行为落在秦格昭眼里，就基本让秦格昭锁定了他的身份。
　　洛山泽可以轻易蒙骗过其他人，却很难骗过秦格昭。
　　所以洛山泽从一开始……
　　就没打算瞒着他。
　　一切不过都是顺势而为罢了。
　　鲜血可怖，在洛山泽脸上画着醒目的妆容。琥珀色的漂亮眼瞳几乎黯成了灰色，他侧过头低声喃喃说。
　　“你一定觉得很可笑。”
　　秦格昭紧了紧握着洛山泽手腕的手。他长了嘴，但平时都是拿来损人用的，真要说些什么情真意切的话反而就废了。
　　一张嘴很难把事说开，说明白，因为秦格昭甚至也没有理清楚自己的心情。
　　但他不愿让洛山泽露出这种表情。
　　“没有。”他说了半截儿，接下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人僵持期间，洛山泽的前方高危技能再次发动。他清楚看见走廊尽头的窗口漂浮着一个大大的危字，于是反手扣住了秦格昭的手腕。
　　神色匆忙，洛山泽用眼神示意说：“那边！”
　　知道洛山泽自带探测危机技能的秦格昭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他再一次把人扛到肩上，单手握住上方窗沿，纵身一跃，顺势窜到了屋顶。
　　时机刚刚好，他们上来这会儿，刚好看见杀人人偶往下窜动的两只脚。
　　打了一个时间差。
　　秦格昭稳住脚步快速移动，在屋顶奔跑，却在某个屋顶踏空了一块砖瓦！
　　连带着洛洛，他们二人一起跌了进去！秦格昭强健的臂力在这会儿发挥功效，坠落的时间花不到三秒，他在这时间里将肩上的洛山泽扯进怀中。
　　用身体直接将他护了个周全。
　　一同摔在地上，随着细碎的裂帛之声，洛山泽同时闻到一些新鲜的铁锈味。他连忙从秦格昭怀里爬起身，发现屋里居然铺了许多细小的玻璃碎块。
　　幸亏秦格昭习惯性保护脑袋，否则玻璃扎到头，大罗神仙也难救。
　　洛山泽随手一摸都能摸到血，他脸色变了变，低头将裙子撕出一块大布。裙布铺在地面，洛山泽将那些细碎的玻璃碎片统统扫开，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然后费了些力气把秦格昭拽过来。
　　秦格昭是侧着身撞到地上的，所以只有半边身体扎满碎片。而那些玻璃碎片因为巨大的摔击力道，好多都直接没入到他身体里，想拔得花不少功夫。
　　鲜血浸透衣布，把地面都染上了色。洛山泽嘴唇发白，抿抿唇，艰难地开口说：“你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少年明眸垂泪，秦格昭心有不忍。
　　他有话要说，但是感觉说出口又酸得很，完全就不像是他这个糙汉老爷们会说的话。
　　短暂的纠结了十几秒，秦格昭一只大手伸过来，轻轻揉了揉他脑袋，用行动来安抚少年的不安。
　　不等洛山泽说些什么，头顶的孔洞又飘来一个“危”字。
　　很显然，杀人人偶正闻声而来。
　　话都不让人好好说完！
　　洛山泽实名问候他全家！
　　秦格昭右手暂时是废了，动也不能动。他用左手扶着墙面摇摇晃晃站起身，又要去揽洛山泽。
　　这一回洛山泽却退后半步躲开了他。
　　指节蜷紧，手心握空，秦格昭抬眼看他。
　　半个身子藏在阴影中，黑暗割裂了他沾满鲜血的脸。
　　平日里可爱明艳的少年在这光与影的作用下染涉足诡异而妖冶的颜色。
　　秦格昭踉跄着又要上前抓他，被洛山泽再次避开。
　　他摇了摇头说：“你带上我，我们两人都逃不掉。”
　　“你放心，我不会被他抓到。”
　　“你……”秦格昭撑着身体向他走近一步，扯动了伤口，疼得眉头微微蹙起。他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没办法很好地保护洛山泽，便干脆开口跟他说，“你去找克里斯丁。”
　　洛山泽没答应他，他把裙布铺在地上，隔着布踹开玻璃渣，努力发出大声响引起杀人人偶注意。
　　飞奔而出！洛山泽相信就算秦格昭伤成这个样子，他也有能力可以自保。更何况杀人人偶的目标本来也是他。
　　听着身后砖瓦攒动的声音，洛山泽也能大致判断出杀人人偶的动向。没有做戏的必要理由，洛山泽不再藏拙，提起裙摆一路狂奔，很快就把它给甩开了。
　　洛山泽潜入一套小房子里，转过身刚好和同样躲在房子角落的华晓龙打上照面。
　　“洛洛！”华晓龙高兴极了，表现出十分热情，但脚下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说，“太好了你没事，我正担心你呢。”
　　洛山泽眯了眯眼，抬脚就往他那边走去。
　　后者笑容一僵，赶忙摆了摆手制止他：“等一下洛洛！我这里很危险，你你，你别过来！”
　　“危险？”洛山泽歪着脑袋，曲着指节将鬓边长发挽至耳后，语态从容。
　　他说：“哪里有什么危险？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那边进一步，华晓龙退一步。
　　他两手无措，笑容尴尬：“洛洛……”
　　“你怕什么呢？”洛山泽将披垂在胸前的发丝勾在手指上，一圈一圈的挽玩。挂着狰狞血痕的唇角慢慢勾了起来，他说，“怕我？你明明连杀人都不怕。”
　　华晓龙脸色微变：“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不懂也没关系……我就一一跟你挑明了说罢。”
　　少年语调是罕见的温柔和舒缓，可说出来的话却叫华晓龙心头一惊。
　　“持续不断的挑拨离间，破坏了二楼的陷阱，还有你知道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在屋顶行动，故意松散屋顶的砖瓦，在房子里铺满玻璃碎片……每一件事，你都是奔着死人去的。”
　　从慌乱到平静，华晓龙只用了几秒的时间。他顺着洛山泽的话撕下伪装，耸耸肩，他颇为无奈地笑起来。
　　“我也是没办法，谁叫他们这么怂。你看从入本到现在，一个爆点都没有，害得我粉丝都掉一大把。再不死点人，我就太亏了。”
　　有的时候副本还没有人难搞。洛山泽非常清楚这一点，但他也最看不起这一点。
　　他脚步依旧不停，华晓龙见状脸色一沉，手里抛出一枚玻璃碎片，直接扎在了洛山泽足前的地板上。
　　“别再过来了。”
　　洛山泽盯着碎片眨眨眼，笑意越发浓烈，好像是发现了什么超级好玩的事。
　　裙子和头发和脸蛋都沾满鲜血的少年光是靠近都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华晓龙看他还不停，心一下就提紧了。
　　他干脆直接甩了玻璃碎片，转身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