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让人怀崽了[合集](8)
只是眼前的小孩还不懂得欣赏,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便转身。
“等一下。”王景山叫住格雷,从钱夹里掏出几张纸币塞到他手心里,“这钱你留着,别告诉别人,平时给自己买点吃的。”
格雷低下头,慢慢合紧了手掌心。“谢谢。”
“从你嘴里听一句谢谢可真不容易啊。”王景山揉了揉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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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但舅母家还是一如既往地吵闹。
没有人给格雷留饭,他饥肠辘辘地推开门,熟门熟路地猫腰钻出外面。
院子里有一个狗洞,刚好能容纳下他的身体。
如往常一样,格雷在山路上奔跑。吹着海风,穿过苇草丛——他来到了一处靠近海边的大礁石。因为曾有人在这里跳海自杀,岛民们很少会来这里。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他和它的秘密基地。
挂在黑幕上的月亮倾洒在海面,浪潮翻滚着拍打上岸。
听海的声音,震耳欲聋。
格雷却觉得这个地方很静谧。
“章鱼,你在吗?”他小声问。
大海闪着冷寂的幽光,将他无视到底。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格雷蜷缩着快要睡着时。沙沙沙、沙沙沙——一只深红色,还在往下滴着黏液的触手在黑暗中碰了碰他的脑袋。
“滋,滋滋。”像是来自地狱的怪物发出的声音。
格雷却十分惊喜,忙坐起来说:“章鱼,你终于来了!你今天来得好晚……”他语气有些抱怨。外人看来沉默寡言的小孩,在它面前却滔滔不绝。
今天的章鱼却没耐心听他闲谈。
“滋滋,滋滋滋。”它的第二条、第三条触手爬上了礁石。
很快,一个巨大的黑影将格雷触目所及的整片海域覆盖。
他震撼地张大了嘴巴,“原来你这么大。”
以往他们每次见面,章鱼的大部分身体都藏在海里。
加上是黑夜,格雷对它的体型并没有什么具体概念。
章鱼的眼睛变成了可怖的猩红色,无数触手上密密麻麻、还在蠕动的吸盘,足以令任何人感到头皮发麻。
它盯着格雷,格雷却并未退惧,还往前挺了挺胸膛。
“你有事吗?”他问章鱼。
章鱼人性化地点了点庞大的头颅。
它还不会说话,只能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需求。
它的雌性饿了,要吃东西。
它不能轻易上岸,需要一个人帮它跑腿。
几个触手手忙脚乱比划的场景看起来有些滑稽。
和章鱼相处了这么久,格雷连蒙带猜也能知道它的意思。
他吃醋道:“我长大以后不能嫁给你吗?我愿意给你生孩子。”
其实格雷也不懂,生孩子意味着什么。
就像看待独属于自己的玩具,他不愿意只有自己一人认识的大章鱼被抢走。明明是他教会了它人类的法则和言语含义。
章鱼摇头。那时它已经死了。
何况,它并不…喜欢幼崽。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喜欢是人类的词汇。它不太理解。
章鱼只知道,对那人,它才有繁衍的欲望。
格雷抿唇,手伸进口袋里摸到那些纸币。
最终,他松口道:“可以。”
很快,一条重达百斤的大鱼被触手拖着上岸。鱼还活着,被触手按住的部位动弹不得,后半截尾巴却疯狂用力地拍打岸边,溅起的水花把格雷整个人淋成了落汤鸡。
格雷抹了把脸,面无表情地说:“这条鱼太大了,我不可能扛到警署。”
章鱼忧郁地看了他一眼。
这么小幼崽能拿动的食物,能满足它的雌性吗?
在章鱼的潜意识里,自己这个种族的雌性一旦到了繁衍期,胃口会无限膨胀。如果没给吃饱,雌性极有可能在交配时吃掉雄性。
格雷看着章鱼的若干只触手在原地焦急地踱步。
他不由自主笑了起来,觉得它真是可爱。
然而下一瞬,章鱼却昂起头,从足部中缓缓长出了一根新的触须。
那根足肢与别的不太一样。它并没有那么大、那么长、那么柔软,却也有成人手臂粗细,顶部非常突出。颜色呈油亮的紫黑,最上面有一个凹槽,鼓鼓囊囊的,似乎存满了东西。
大章鱼蠕动着,抬起另外两根触手毫不留情地将这根足肢掰断。
黑暗中,蓝色的血液像喷泉般涌出来。
格雷愣愣地看着这壮观瑰丽的一幕。
直到一根触手将足肢往他面前递了递。
格雷喃喃:“这是什么?”
章鱼无法回答。
这是它的隐肢。是它们种族繁衍的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断掉的触手,章鱼可以再长出。可是它们终其一生,却只能长出一根隐肢。等到了繁衍期,这根隐肢就会被小心翼翼供雌性食用。这是因为章鱼族中往往雌性比雄性强,为了防止雄性被雌性吃掉。
而且隐肢的馕包里头都是精华,含有丰富的营养物质,能够让雌性更好的生育后代。
它也很想再见雌性一面。可是好像没办法。
总之,只要雌性吃掉隐肢,它这一生的使命就完成了。想到这里,章鱼的触手有些黯淡地垂下。
第6章 浓雾
王景山早上推开警署大门时,惊讶地发现门口围了一群岛民。
他们本来正指着台阶上的那块紫红色不明生肉,议论纷纷。
一见到王景山,人群顿作鸟兽散。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鱼腥味。那气味,有点像潜水艇暗室中用于打扫的液氨。
王景山有些茫然。他弯下腰,看到长条状的肉块旁附着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赠,王警官。
字迹像是小孩写的,笔划幼稚。
王景山一下就想到了某个小萝卜头。
肉块用皱巴巴的报纸包裹着放在地上,乍看有些吓人。
但像王景山这样有多年食用海鲜经验的饕餮食客,几乎立刻就可以分辨出它是章鱼的足肢之一。
这么大一条腿,可以想象原本的这只章鱼该有多庞大。
从章鱼腿的形状、纹路、色泽来看,上岸的时间应该不长,还很新鲜。
他凑近闻了闻,肉块并不臭,反而散发着一股奇异、诱人的鲜香。
王景山喉结微滚,感到舌腔间都在自动分泌涎水。奇怪的是,以前他虽然喜欢吃章鱼,却从未有眼前这种光闻着生肉味儿就如此馋的地步。
中午,格雷背着书包路过。
王景山便叫住他问了这件事。
格雷点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是,那只章鱼腿是我放在门口的。”
“你送我干嘛,留着自己吃啊。”王景山感到莫名其妙。
格雷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我舅母一定要送给你,她想让我以后傍晚放学都来你这写作业。”
王景山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感受到了格雷的舅母有多么想甩掉这个拖油瓶。
“你进来吧。”王景山招呼格雷,“我中午把章鱼足炒了,再做两个菜,我们一起吃。”
格雷脑海里像放电影般回现着昨晚在海边看到触须生长的那一幕,胃中一阵翻搅。
他想吐。
“不了。”他拒绝道:“我舅母叫我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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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景山看来,没有人能拒绝章鱼的诱惑。
要不是那块肉太大了,一顿根本吃不完,他可能会统统炫光。
警员宿舍里有一个小厨房可以做饭。
中午,他便把那只章鱼腿从根部剁了三分之一下来,然后拿出菜板笃笃切成小块。老实说它的肉质十分坚硬,给人的感觉就像在剁大型野兽的骨头。
王景山本该起疑心的。作为一名警官,他不该这么随随便便地食用不明肉源。
可当时的他却像被某种诡异的灵魂摄控了,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案几前,男人好看的茶色眼瞳里仿佛冒着绿光,随后如饥似渴地将一堆刚切好的章鱼肉推下平底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