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荒岛求生记(94)

　　奥利看着他开口发出声音之前，眼泪先流了下来，他抿了抿嘴将那一点咸味尝过才说：“我刚刚从塞壬那里抢了一点鱼回来。”
　　林恩点了点头，抽出手将奥利脸上流不完的眼泪擦了又擦，最后啧了一声说：“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奥利不说话，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我现在感觉很好，一点都不难受。”林恩看着奥利这么难过，忍不住道：“别这样，我们不过相处了一个月多一点，不至于让你这么伤心。”
　　人生有很多个一个月，这点时间根本不算什么。
　　奥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被泪水浸透的紫色眼睛看着他道：“但是我比过去几十年都要快乐。”
　　“以后你会更快乐的。”林恩移开眼睛看着木屋的天花板，轻声说：“我来到这里之后其实一直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
　　一开始林恩和西珀一样，以为自己是被等待的英雄，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不是。然后得知了神树的存在，他以为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活下去，但事情发展到后面，林恩也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幸运。
　　“……当我发现以上这些想法都不对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侧过身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奥利的耳朵还有头发，温柔又缱绻道：“奥利，我好像是因为你才来到这个岛上的。”
　　原本孤身一人的他生活在破旧的木屋里，因为这颗游星的到来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猴子和狼不再绕着奥利走，危险的巨人和傲慢的半神也开始拉近同他的距离。
　　就连海里面的塞壬，现在他也能心平气和站在一起说话，因为那些鱼或者虾蟹讨价还价。
　　“因为我吗？”奥利轻声问。
　　林恩点了点头，看着他认真问：“是不是你曾经许过什么愿望希望有人来陪你，现在却忘记了？”
　　奥利现在这个时候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看着躺在床上的林恩流泪道：“我不记得了，可能我许下过愿望，那既然实现了，为什么现在又要把你带走呢？”
　　“因为不是什么事都是心想事成的。”林恩感觉可能是自己这杯鸡汤太猛，当即就遭到了报应，喉咙一痒又咳嗽了起来。
　　咳出来一口血像是咳出来一截命，原本还有力气的林恩感觉像是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整个人都使不上力气。
　　他看着奥利给自己擦掉脸上的血，双眼落在对方的眼睛上鼻子上还有嘴上，想要永远记住这张脸，忍不住感慨说：“奥利，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从来都被人厌恶的耳朵还有尾巴在林恩眼里都是最可爱的存在，奥利捧着他的脸顿了顿，咽着泪水问：“那你喜欢吗？”
　　林恩的眼角沁出一点点眼泪，一字一顿说：“我好喜欢。”
　　奥利的眼泪落在自己的脸上，林恩不忍心再看，干脆闭上眼睛开始回想家里有养猫养狗的人远行之前都会做什么。
　　“充足的食物，干净的水，温暖的家，干净的大木桶用来洗澡，西珀和巨人都会定时上门查看情况，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应该没有什么忘记了。”
　　林恩说着一顿，反应过来不对，还有一个。
　　“床头的柜子里有一个我的钥匙扣，上面有一个铃铛，上次你失控的时候我陪你玩了一晚上，现在也是你的了。”
　　林恩说着用出最后一点力气伸出手捧着奥利的脸，睁开眼睛的同时他终于流出了眼泪，哽咽着张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气音说：“我没有遗憾了，但是我、我真的要走了，我的英雄，你、好好……”
　　奥利喉咙里发出一声悲伤的哀嚎，这一刻他感觉整个人都被撕成了两半，眼前模糊耳鸣不断，直到林恩手落下砸在被子上才将他从痛苦的世界里拉出来。
　　奥利急切地亲吻着林恩的脸，呼唤着他的名字：“你再撑一撑，我带你去神树那里，叶芽也是叶子，我摘下来给你！”
　　兽人用厚被子裹住已经闭上眼的游星抱起冲出木屋，遇见了带着猴子摘果实回来的西珀。
　　金绵羊看见那只软绵绵垂在被子外面的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奥利要带着林恩去哪里，它红了眼睛抬起羊蹄指着一个方向道：“巨人就在那边，你去找他，他的速度比你快。”
　　奥利抱着林恩就冲向巨人所在的位置，冰雪浸透了他的裤子，没有穿鞋的脚因为寒冷而刺痛直到麻木，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因为林恩好像也在一点点变冷。
　　巨人看着几乎癫狂的兽人抱着林恩冲到自己面前，他一言不发直接蹲下身伸出了自己的手，让奥利站到了自己的手心。
　　变大的巨人在被大雪覆盖的荒岛上留下自己一个又一个脚印，即将走到神树大棚前的时候他开口问：“你准备做什么？”
　　“我要摘下那个叶芽，然后喂给他吃。”奥利流在脸上的眼泪已经结成冰霜，让他做不出任何表情来。
　　巨人顿了顿道：“你会变成石头死掉的。”
　　奥利本来想说无所谓，但是他都看着林恩的脸，又想起他刚刚说过的那些话。
　　林恩留下了那么多东西却唯独没有留下自己，即便如此就这样放弃所有选择去死的自己，更像是一种亵渎。
　　迟迟没有得到奥利的回应，巨人再次道：“他做这么多就是想让你活下去。”
　　那我应该如何呢？
　　奥利低头看着怀里的林恩，很想像之前一样问他自己应该怎么做，但是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唤也没有任何回应，但是他的嘴角却是勾着在微笑。
　　在自己开心快乐的一个多月里，林恩应该也是开心的吧？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里，每一天都能让他惊喜，没有让他后悔来到这里。
　　这一刻的奥利看着林恩脸上的微笑心情突然平静了下来，原本对命运不公的咒骂还有对神明愚昧的仇恨的批判都到此为止。
　　奥利仰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自己抗争过愤怒过，能做的都做过，这些林恩都知道的，所以他说他没有遗憾了。
　　那么现在自己还要再努力最后一次，也不要遗憾。
　　巨人在神树大棚前面停了下来，将奥利放下来说：“接下来你需要自己走了。”
　　奥利应了一声抱着林恩往前走，每走出一步心情都越发平静和释然，就在他走出几步之后巨人突然叫住了他。
　　“奥利。”独眼巨人看着他道，“你忘记问我了。”
　　奥利沉默了两秒钟，突然露出一个笑道：“谢谢你，尊敬的巨人，但是不需要了。”
　　他已经不需要别人来承认自己是不是英雄了。
　　转过身继续前进的奥利赤脚走在温暖的大棚里，他脚上冰冻住的伤口化开，疼痛没有影响他的匆匆的步履，路边黑蛇的嘶叫没有让他分心。
　　一路走到神树面前，奥利看见面前毫无动静的神树，再平静的心也难免开始下落，他在神树前面将林恩小心放下，仰头看着它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开口道：“不好意思，我忘记给你带水来了。”
　　神树没有任何反应。
　　奥利看着地面上睡着一样的林恩弯腰擦一擦他脸上干涸的血迹，他脚上伤口彻底裂开里面的鲜血流落出来，脸上眼泪结成的冰霜也融化。
　　眼泪和血混合在一起滴落在地上，渗透进埋着树根的土地，就在奥利擦干净林恩的脸说我们该走了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他的头顶。
　　奥利骤然抬头，醒过来的神树收回了自己的枝条，然后冲他弯了弯腰。
　　眨眼之间原本枯树一样的枝条长出了成千上万个叶芽来，然后又是一个眨眼，这些叶芽舒展变大，死寂上千年的神树在呼吸之间走过四季。
　　不光是它，脚下的地面变成了绿荫的草地，别的树也一起抽出新芽长出新叶，枝繁叶茂站在了奥利的面前，春天的绿色充斥了他的眼睛。
　　就连夜晚也过去，云破日来，黎明投落下一缕阳光照在神树的身上。
　　奥利微微张着嘴看着它早已经忘了言语，还是神树主动抽出自己的根推了他一下催促，兽人才如梦初醒一样反应过来问：“我是不是该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