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香的礼物(45)
辛久之前从来没有跟谁接过吻。参考那些他曾经看过的电视剧和电影,辛久一直以为吻就是嘴唇相贴,然后换几个速度和角度贴,像是什么定情的特殊动作或仪式,只是表达亲密,就跟十指相扣地牵手一个性质。
直到昨晚辛久才意识到,原来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接吻居然是这么细致又私密的动作。一直被用来吃东西和咀嚼的口腔,原来竟然是那么灵活又敏感的地方。
二十四年的人生中,辛久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
在和姜何接吻的时候,似乎所有思考的空间都被侵占了,辛久只能顺应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本能,笨拙地复制着姜何吻他的动作。
那时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脏,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浑身不间断却极富变化的酥麻感。
为什么没停下?
辛久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妙感觉;就像是眷恋一个美丽的梦境一样,辛久不想这么快就醒来。
辛久没有过做这种“梦”的机会。
好像整个扰杂的世界里,他就那么幸运地找到了一个可以贴得很近的人;可以做跟别人不能做的事,敞开自己也接纳对方。唇舌交缠的同时,是让渡,是融合,是在绝对自我的空间里,允许另一个灵魂的造访……
辛久也曾幻想过这种亲密,羡慕过这种有人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状态。可碍于自己谨慎的天性和惊爆性的身世秘密,辛久从来没有在这么深的程度上——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接纳或者靠近过一个人。原来这种感觉,真的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好。
按照辛久的想法,如果做人的本质,就是追求生而为人时,各种喜怒哀乐的经历的话;辛久的确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前所未有的体验。
可辛久同时也害怕,他觉得这是他不该奢求,不该染指的部分。
没有人清楚一只禾鼠精和一个人之间的同性之爱,会遇到多少阻碍,产生多少纠葛。为了一点锦上添花的奢侈品,辛久不知道自己能否负担得起这份感情的代价。
勇于探索尝试,乐于体验不同的生活状况是一回事;掂量自己每个行为的重量,不让自己陷入泥沼又是另一回事。辛久就算再豁达,也会有自己的担忧和恐惧。
姜何给他的吻,就像是辛久吞下的第一粒致幻药剂;辛久无法估量其可怕的成瘾后果,却已然尝到了令人无法自拔的心神摇荡。
“嘿,”姜何的声音出现在背后,辛久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两下。
辛久蹲在地上回头,看到不知道何时进了店门的姜何正温柔地笑着,手里拿着两个不知上哪儿新买来的矮凳:
“坐着弄吧。”
说着,姜何弯腰把一个凳子塞到了辛久屁股下面,自己也坐了一个,凑在辛久身边,从地上一摊还没处理的花里取出一枝,拿着剪刀有模有样地像辛久那样操作。
辛久蓦地屁股底下多了个凳子,手上的动作稍停,偏头去看自己旁边坐着的姜何。
尽管姜何在有意躲避辛久的打量,辛久还是很容易就看到了姜何嘴角藏都藏不住的笑。
辛久快速地瞥了一下赵以温的方向,赵以温正忙着做巨型花束要用的花泥底座,没空回头看辛久这边在发生什么。
辛久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处理玫瑰的刺和叶子,小声跟姜何说了句:“谢谢。”
姜何在一边轻轻地笑了,辛久甚至不用转头去看姜何的脸,都猜得到他现在是一副怎样飘飘然的表情。
“我们这样多好啊,”姜何用近似耳语的音量,在辛久旁边说话:“你会提醒我吃早饭,我会担心你工作累;既给予爱也感受到爱,人生最幸福也就是这样了吧?”
“这只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辛久毫不客气地打破了姜何的浪漫遐想。
这是辛久这些天来早已习惯了的思维通路——将一切罗曼蒂克的氛围平常化;现在辛久变熟练了,随便一句就是煞风景的话。
但姜何好像并不介意,语中带笑,顺着辛久的意思说:
“嗯,没错啊。但是要加上行为对象的限定的话,这叫‘相敬如宾’。也很好,我们以后就继续这样吧。”
辛久听懂了,脸一下子热起来。辛久很清楚这个词只被用于夫妻之间,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先装聋作哑一会儿,安安静静地继续处理花材。
许是某片云朵飘散,门外的阳光亮起来,带着灼热的温度,从姜何和辛久的背后照进来,在两人身前投下两个并肩的影子,安然地落在了满地的七彩玫瑰上。
辛久坚持认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场景,只是被自己的心理暗示加强成了某种带有倾向性的预兆;可即便这样想着,看着如此富有故事感的画面,辛久还是莫名心悸了起来。
“好香……”姜何忽然轻声感叹。
“这是玫瑰,当然香了。”辛久像是抓到了绝佳的氛围转折契机:“不能看到彩色花瓣就以为是颜料的味道吧?”
姜何轻笑,用一种有磁性的气声,凑近了辛久的耳边说:
“我是说你好香。”
辛久全身僵住了,胸腔中的悸动像是迅速抽出枝条绽放的花,酥痒的感觉从心脏蔓延到了全身。辛久羞赧极了,心跳加速的同时浑身发热,瞬间感觉好像全身都出了汗。
“你知道吗,”姜何还在辛久耳边,用那种让人耳廓发痒的声音继续:“我很早就觉得你身上好香,每次闻到都好喜欢,昨晚接吻的时候也是,我是根本忍不住才……”
“姜何你再胡说?!”
辛久压低了嗓子羞愤地呵斥,低着头弓着背,自以为把脸藏起来了,却不知道他因此露出的后颈也红得很过分。
姜何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很听话地住了口;一转眼看到辛久领口处露出的一截红色,抿着嘴唇忍不住无声地笑了笑。
姜何伸手抓住了辛久的衣领,向上提了提,意欲帮他盖住脖子上的红;可触到辛久的皮肤,感受到指尖下辛久因他而升高的体温时,姜何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
仗着赵以温在忙,姜何毫不避讳地凑得更近,嘴唇几乎贴上了辛久的耳朵。姜何的耳语简直像是罂粟花,鲜艳妖冶,带着湿润温暖的气息,大方又直白地传递着诱惑:
“以后也多这样叫我的名字吧,我喜欢。”
第38章 37.再试一次,接吻
辛久哪儿受过这种试炼,被姜何这么没羞没臊地撩拨,毫无经验的辛久没有一点招架之力;身上鸡皮疙瘩一次一次地起,后背和额前的汗一阵一阵地冒。
偏偏碍着赵以温也在场,辛久又没法直接把姜何推开或者逃走——他可不想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他昨晚跟谁接了吻,并且还给了那个人“追他的机会”。
好容易处理完了所有的七彩玫瑰,辛久就像是被狗追着玩的老鼠,终于在墙根找到了一个可供藏身的小洞,便一秒都不迟疑地逃进去。
“哥!”
辛久猛地从矮凳上站起来,呼吸都尚未来得及平复,就迫不及待地跟赵以温汇报:“花已经处理完了,我现在去吃饭行吗?”
“可以啊,”赵以温还在确定配花,闻言抬手看了看手表,有些奇怪:“可现在才刚过十一点,你已经饿了吗?”
“啊……是。”辛久一边卸自己的围裙,一边即兴拼凑着看似合理的理由:“今早起得早,好像就是饿得比平时快。”
“这样啊……那快去吧!”赵以温没疑心什么,回头朝辛久笑着点了下头。
辛久简直如蒙大赦,此时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撒开腿跑出花店,逃离姜何愈演愈烈的攻势;只是还没等辛久把脱下来的围裙挂好,他就听到了身后姜何喊他名字。
“辛久,”姜何的语气很悠然,像是玩得尽兴了的狼犬,眯着眼睛悠闲地晒太阳;看向辛久的眼神里满是称心如意:“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请你吧。怎么也得正式跟你赔个罪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