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歌(215)
“对,这正是我要说的,”指挥官道:“我们已经掌握了一半胜机。他们不是想打个闪电战?同志们,我们就把它拖成拉锯战!”
剩余能量警示:百分之二。
一架战机遥遥出现在了视线里。
赵明轩的手摸到了发射按钮上。
“老祝,我们这堆代码什么时候能弄好?”
嘭咚,炮弹砸来,指挥车一个摇晃,杨淮问,手捂着胸口,因包扎不便,他直接将外套前后一绑,血从防弹背心里渗出来。
祝参谋技术出身,目光盯着电脑屏幕,此刻满头冷汗,手指击键如飞,“马上……马上……我再试试……”
杨淮知道他是想通过指挥平台,侵入对方系统,强行剥夺他们派下去的那十几台战争机器人管理权限,本来也就一个口令的事,但祝参谋说什么机器人是临时调度的,后台录入信息有缺,什么和他们通信版本不匹配,要解码,杨淮也不懂这些,只觉得屏幕上不断滚动的一行行字母数字看得他眼花缭乱,心烦气躁。
“NN的熊,老子的人都快被打死了!”
他骂了一句,“嘀嘀”,是地下临时监控中心的打来的,分区副指挥官的声音接入:“杨上校,你们还有多少架无人机?”
“首长,无人机我们试过了,”杨淮按着耳麦报告道,“现在到处都是精神力,弥漫的跟油一样,建筑密集,根本没法定位,如果调成定位热源模式,那机子直接就选的距离最近的,我们自己人,全是误读!”
“了解,”副指挥官道:“特别行动中队已出动,约二十分钟到场,你们能不能行?”
杨淮估量了一下弹药燃油剩余,“十五分钟,不能再多了!请问首长,中队打算靠什么保持清醒?”
地堡里的就不说了,暂时还没蔓延到那块,屏幕上能信任的单位就剩几家,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是把无人机的屏障光栅直接套自个儿头上了,但这招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等于一下削弱己方百分之八十的战斗力,放不出感官精神力,哨兵异能差不多算废了,现在就纯靠弹药和指挥车的装甲扛着。
副指挥官道:“这个嘛……”
空气稀薄宁谧,静似毫无人烟。
白雾泛开。
随着许天昭的精神力触逐渐探入对方的大脑,公孙弘的对抗愈发剧烈,他的“声音”或者说意识,直接震荡在许天昭的精神领域边缘。
——出去!
公孙弘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几近爆炸的反击。
——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一声嘶吼。许天昭收回了手,他发现这样效率太低,也不待公孙弘反应过来,索性一个俯身以额头抵上了对方的额头,随即的,整个精神领域轧入,排山倒海而去。
公孙弘刚毅面容上,一双狭长黑瞳蓦地瞪大,显是极度惊恐,已力竭的身躯猛地如鲤鱼打挺般弹跳了一下,被许天昭毫不客气地按住了四肢。
一点、一点,残忍地挤入了身下人的精神领域。
——这不是许天昭第一次潜入他人的内心。觉醒精神力以来,他见识过的人心,有明媚的,腐臭的,有暗不见光的血腥,一眼望尽的天真,有令人厌恶的无趣,教条如同八股文的制式……不管是向导哨兵,抑或普通人,有无精神力,其区别不过是会反抗或任其敞开而已。
然而当公孙弘的精神领域朝他四面八方拥挤而来,那一瞬间,他竟然感觉到了温暖。
是的,温暖。
如同水波,或者某种柔中带韧的物质,初触微凉,继而湿腻滑润,又像是某种软热的果胶。尽管对方的本意是想将他推挤出去,却让许天昭产生了自己被紧密缠裹的错觉,一阵奇异的酥麻感泛上了头皮。
想不到外表如此冷硬的男人,内心如此柔软。
意识到这点时,对方的记忆如水,丝缕般滑淌而过。一波波的热流涌上,冲刷着他的神经。
精神力的触须不自觉地沿着那些许溢出的零碎片段缓缓抚过……
视界渐亮,先出现的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或者说他以为是他的,手掌宽厚温暖,带着茧,裹着他的手背按住了他手心的剑柄,“……剑要这样握。”
那个声音响起时,许天昭几乎热泪满盈,“……”他一言不发,窒息般感受着这一切,直到对方俯下身,用一双眼温柔地望着他,唤了一句,“靖远。”
与眼泪一同夺眶而出的是无穷的妒火。
——靖远!
许天昭怒吼着对方的名字,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触朝那脑海里狠狠一顶,公孙弘陡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同被一柄利刃,直直捅进了自己身上最柔软脆弱的部位,鲜血淋漓。不管他如何全力抵抗,调动领域推拒,许天昭的利刃一寸一寸贯入,一层层突破,狂乱的意识无可抑制地汹涌而上,若潮水覆没头顶。
他就像一尾被剖开腹腔的鱼,挣扎中任人宰割。然而他越是痛苦,许天昭便越是愉悦。与肉身无关,这是一种纯粹精神的享受。于是不仅不难受,反而很舒适。
曾有人将哨向精神结合时的快感形容为普通人交|欢的十倍——许天昭嘴角噙着一抹狠戾的冷笑,想道,将自己的精神领域重重挤压着对方的,随着他楔入的力道越盛,对方越是想将他推出去,便越是不得不黏附着他将他绞紧,这等美妙滋味——
那是因为他们从不知道,若是能入侵一个与己旗鼓相当的向导的精神领域,那快感岂止十倍!
搜魂一旦开始,心底汹涌的欲念如骇浪迸出,便再也无法控制,也无需遏止。电流如鞭,拍击着许天昭的脑后神经,因反复的碾磨挤压,那柔软的精神领域被迫痉挛地喷薄出了更多的记忆,浪潮般的炙热浇打在他的精神力触上,纷沓而至的记忆——五彩斑斓,如此鲜活、明艳,美丽的就像昨天,而他成为了记忆里的主人公。那个人教他练剑,那个人教他心法,他说一句,他跟一句,他听着他的声音,他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笔,悬腕书写……从垂髫至总角,年幼的时光呼啸而过,仿佛他从未离去。
师尊……
得到的越多,想要的便更多。
这份渴望拉拽着他不住向前,向前,想要深入,更加深入,直到这个人的心底最深处。
脊椎宛若通了电般,电蛇游过,令许天昭不自觉地缓下了入侵对方大脑的力度,以延长享用的时间。他的嗓音,在公孙弘的精神领域内响起,轻轻地,诱哄道:
小靖远乖乖,心房儿开开~~把门儿开开,师兄要进来~
他边哄着,边用精神力触轻轻挠着对方的领域内的核心,每挠一下,那精神领域便如水波晃了一晃,许天昭便用自己的精神领域裹着对方的,不时搓揉,好似揉捏着一团透明的软肉,待对方渗出更多的记忆,便贴上去,又钻入吸取,那一段接着一段粼光闪闪的片段。
公孙弘打着哆嗦,颤抖着,收缩着他的精神力,想要后退,可他精疲力竭,又无法摆脱,慢慢的,他断断续续的惨叫变了调,化为了浅吟。
向导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这种全然被他人意识入侵,犹若实质的精神力挤压着,推摩着他的记忆——
“靖远……”
“靖远这是你的师兄,以后便跟着他练剑罢。”
“或许,拂尘更适合你……”
谁的声音?师尊的,抑或师兄的。
如此纯粹的灵魂交融,如此地被深入内心意识,令公孙弘一时间分不清楚,这源源不断涌出的,究竟是谁的记忆?从那本该被潜藏至心底,最柔软脆弱的情绪。两人相贴的皮肤不过前额寸许,来自灵魂相触的战栗,却几乎成了燃烧意识的烈火,无休止攀升的热度顺着彼此紧紧挤挨的精神领域,缠绕着,绵延至五感体表,恍惚要将双方的肉身一并融化。
“……”
公孙弘闭着眼大口喘息着,面泛红潮,变作了一条溺水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