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鲲之大,一锅炖不下(33)

作者:一方土石 时间:2018-06-28 09:27 标签:甜文 宫廷侯爵 仙侠修真 破镜重圆

  新换上的外袍尤带着女性的清浅香气,在阳光下氤氲着悠远芬芳,与春日的花草气味和谐地融在一起。喘气间,衣服和肉体共同带来的的热腾腾的人气便裹挟着,席卷了貔貅沉睡百年的困顿灵魂。
  貔貅难得感到一阵悠然和惬意,似乎纯为着重见天日所身陷的春日而欣喜。
  他动动灵活的腿脚,闲心一起撩拨体内瑟缩的灵魂:“怕什么,小鬼,我总不会吃了你就是……”
  ——来日我自己的肉体发育,如你早前赌咒许诺的那般“杀人取石”尤未可知。
  貔貅体内的小恶魔躁动着盘算两件事:怎么把魂石取回来好重新凝结肉身?
  第二件事便是老生长谈:怎么在掌握这具肉身的时间里把鲲鹏老贼干掉?
  他深感任务重大,一个头两个大。正当烦恼之际,腹中一阵绞痛抽搐。
  貔貅吞天下之灵气,向来只知道饿,还从来不知道吃坏肚子是什么滋味,一时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情急之下只晓得给自己的任务添上一笔:存粮。
  毕竟这肉身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以前的臭毛病。况且饥饿是永恒不变的难题,存粮总是不会错的。
  他捂着小腹盘算可有赚银子买金银珠宝各种灵植的捷径,直到蹲到在地也不知道当务之急是什么。
  他们神兽靠灵气立身,大家的世界里就只存在吃喝,不知道拉撒。就算在人堆里厮混再久,貔貅也不会跟人家到茅厕去。
  他以前看鲁珪往茅厕跑,总是面目表情:这个男人怎么天天……不知羞……淫.荡的男人。
  他蹲下了,小王爷感同身受地肚子抽疼,又不敢大声说话,向天借胆委屈巴巴地提建议:“我们速去更衣如何?”
  更衣:如厕。
  这可触及到了貔貅大秀才的知识盲区,他眨巴着无知的双眼:“不是刚更完么?”
  小王爷更委屈了:“我肚子好疼,你刚刚还在娘亲面前替我争取,怎么现在又这么坏了!!!!我要更衣,我要如,如厕!”
  在书院里尽研究玄学八卦造器水文,就是不好好学诗书的小王爷也有廉耻心,被来历不明忽冷忽热的恶鬼逼着说了粗俗的字眼,给他一个嘤他就能再凑一个化身成嘤嘤怪。
  “我要更衣,”小王爷试图挽尊,“更,更衣。”
  貔貅一脸懵逼,实力逼着精致的小王爷再粗俗一点:“如厕?怎么如?用什么如?”


第45章 班班
  小王爷好说歹说,引着貔貅去五谷轮回之所。两个灵魂在同一个生理反应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貔貅眨巴着无知的双眸站在镂刻精美的恭桶前, 难得乖顺地等待小王爷的下一步指令。小王爷深吸一口气, 给自己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把裤子脱了。”
  貔貅:……
  “你要对我做什么?”
  小王爷:QAQ世上怎会有如此鸠占鹊巢还占得理直气壮的无——耻——之人
  “那是我的裤子我的身体……”小王爷声气比窦娥还冤,“你脱的是我的裤子, 别戏弄我了, 快脱了坐好。”
  貔貅顶着张奶气的少年面庞,表情微妙,实在想不通腹痛和脱裤子有什么联系。哪怕身体是别人的,但由他来做“脱裤子”这个动作……
  他也是有权利害羞的……吧……
  小王爷羞赧过度, 对方的无动于衷更是加剧他的羞愤。小脾气一上来,少年郎脸一黑完成了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的跨越, 超凶猫咆哮:“快脱了坐好!你没感觉要憋不住了吗!要拉到裤子上了!”
  貔貅被这个叽叽喳喳的小王爷烦得要死,应他要求解了裤头端正坐在金雕玉镂的恭桶上。
  小王爷满意了,随意感受了一下。半晌之后他感到绝望,欲哭无泪继续指点:“放松,别夹那么紧。”这回语气格外柔和,十分害怕对方提起裤头就走的样子。
  半炷香之后,恭房里传来一声夸张的惊呼。又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貔貅一脸便秘地冲出更衣室。他脱力般枕胳膊依靠在院子里一棵歪七扭八的矮松树上,活像一个刚刚被糟蹋过的新媳妇。
  路过的下人们恪守本分, 低眉顺眼绕开这位小主子, 给他留下发癫的空间。
  小王爷让他冷静一会, 到底没能忍住:“你不是人?也不是鬼?”
  ——我们人和鬼定然不会不知道更衣为何物。
  貔貅没回他, 可这不妨碍小王爷兴奋过头, 行将从一只超凶猫进阶成一只尖叫的土拨鼠:“不是人……您是廌大人那样的神兽吗?!”
  貔貅脸色发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道在寻思些什么。
  尖叫的土拨鼠有向尖叫的小迷弟转变的趋势:“廌大人会断案,您的神通是什么呢?您长什么样?您叫什么名字?您是不是也活了千岁?您有什么事,我们鲁家可为您鞍前马后……”
  “别吵……”貔貅脑壳疼,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会吃,再吵我吃了你。”
  “哈哈哈哈,”小王爷身子都没了,心倒是大得很,“你们神兽才不会吃人。廌大人前两年离了我梁国去往他国,离开之前给我们陛下吃定心丸。他说了神兽不会杀人更不会吃人。”
  小王爷话痨属性点满:“廌大人说你们神兽自己内斗归内斗,但你们不会自恃武力虐杀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大人说天底下有只神兽见不得杀戮,曾有神兽恃强凌弱对着凡人造杀孽被他知道,事后被剥皮抽筋以儆效尤。”
  貔貅的记忆力,神兽之间多争斗,但对比他们弱小太多的人倒是真不爱动粗。他们天生就爱和同类交往,不屑和比自己弱小太多的其他物种打交道。人与神兽间有泾渭分明的一条分界线,如同鱼与飞鸟,相见不相识。
  像貔貅这样嫌弃神兽粗野,爱往人堆里扎的是极少数。
  他听着小王爷碎碎念,让他抽空指了自己房间的方向。周边下人知道避开,分浪似的以他为中心岔开成两条小溪,但仍时不时还投来关切的目光,让他格外不自在。
  踩着一地落英回房,貔貅任他说个不休。才不过半天,他就发现小王爷是个一个锦衣玉食堆里养出来的小公子,全然不知防备与利害。
  他心中对小王爷的话不以为然:分明就是不屑动手,哪里是不能动手。神兽们自成一派,谁闲的没事没事去碾蚂蚁玩?剥皮抽筋纯属胡扯,真有那的残暴凶兽,天池之上那个好管闲事的好色老贼怎么会放任不管……
  小王爷回了房更加哔哔个不停,好奇心能把房顶都掀开。奈何智商有限,自己的老底掉得比较快。
  小王爷全名鲁班班,滇王府的独苗命根子。名字是她那开武馆的娘和经商的爹一起敲定的。他出生时在头顶长了一圈突兀的白软胎毛,乍一看好像一只杂毛小狗,故而取名为“斑”。后来建昭流行叠字,“斑”又是给小狗取名的爆款字,便改成了“班”。
  太后早年怜惜他性子敦厚皮相可爱,特意把他接进宫和几个皇子一起教养。奈何这货是个榆木脑袋,文不成武不就空有一身蛮力,顶多再添张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来加分。文官中学识最丰富的内阁大学士曾教过他一阵诗书,过后对滇王直言:小王爷走不了科举之路。
  滇王府从商贾之家转型成诗书仕出之家的希望再一次破灭。
  不过饶是如此,班班小王爷未来几十年的日子也是不必愁的。滇王府两百年来走的就是人傻钱多无害的路线,再多走上几代也无妨。何况建昭这一代的年轻人,除了皇子就数他身份最尊贵,一事无成也能安逸一生。
  貔貅把这具身体的经历打听得七七八八,迎着小王爷爱慕崇拜的声线沉进王府硕大的浴池中。
  他做神兽时极度不喜欢水,没遇上鲲鹏前全靠自觉。遇上老男人之后回回洗澡都得让他掐着按水里才老实。现今做了人,没人管他洗不洗澡,不爱水的臭毛病倒是不药而愈,不用人催自己就下池子了。
  上回醒来时满世界的冰天雪地着实让人后怕,连带着看这水池子都带上了滤镜。他暖洋洋泡在池子边缘,尝试性地捻起一块果腹用的果脯。酸甜的果子入肚,他眯着眼,贱兮兮打搅昏昏欲睡小王爷的美梦:“方才跟我讲了那么多,你是真不怕我占了你的身子抢了你的身份?”
  鲁班班小王爷哼出将睡前的呼噜,老实得过分:“当人哪有当神兽自在逍遥?我不怕你占着不还。况且你不还给我,我也没有办法不是。”
  貔貅将果脯吞下,巴掌大的一块果肉入肚,孕育出令人心酸满足的饱腹感,如同往日吞食灵气后的那般畅快无拘束。他首次从凡物中品出这般滋味,心中无限感怀,顿感身上层层枷锁一下子散开,沉甸甸落地发出“锵”的一声。
  他面无表情,声调却是柔软的:“你知道当神兽逍遥自在?”
  “当然知道,”小王爷嘚瑟,“我鲁家有一先祖足迹踏遍高山大湖,他见过各色飞禽走兽上百种神兽,还将众神兽的形貌体态及生活习性都记录在册。我可是从小就拿那册子当枕边故事读。”
  水汽氤氲中,小王爷的声音渐渐低沉:“再也没有哪个人比我更了解你们。你们一个个都占山为王悠闲自在。若非说有所苦恼,就是日子苦闷无法打发。闲久了,想着什么时候能死一死经历一番轮回的也有……”
  一声小呼噜窜上来,叽叽喳喳闹腾了一天的小王爷睡着了。
  貔貅半张脸都在水中,有一个词反复在心头沉浮:轮回。
  他草草给这新征用的身子搓了个澡,半途还想趁着原主睡成猪拿镜子瞧瞧自己原形并不存在的部位。他镜子都拿起来了,亵裤下的屁股犹犹豫豫地翘起。
  内心挣扎间,一不小心在镜中见到一张纯良无害稚气未脱的脸。
  看,稚气的脸皮下有一颗猥琐的大叔心。臭不要脸的大叔动手动脚地正打算猥亵一个十六岁的小毛孩。
  年龄三位数的大叔老脸一红,把镜子放在一边,老老实实爬进了被窝,气气呼呼生出点小郁闷:我才不好奇那玩意是怎么回事……没有就没有,我们神兽都不需要更衣的,想必大家都没有那玩意……吧。
  不就是一个小部件么,我一点都不稀罕。
  猥琐的貔貅叔叔第二天一大早就命人把小王爷口中的册子翻了出来,躺在床上慢慢看。
  这本子封皮已破旧不堪,上书三个大字“胡不归”。要不是里头都是些“某某山住某某神兽,外形如何,脾性如何”之类的记载,貔貅差点以为自己拿了本诗经,回到了自己几十岁时跟着诗经民谣瞎哼哼的年岁。
  鲁家那位胆子贼大四处和神兽打交道的先祖不仅记载神兽的信息,偶尔还穿插与这些神兽初步交流的结果:
  “**性格温顺胆小,常年呆在山上,只和附近一两神兽来往。问他以后若是亲朋尽绝,会往何处去。他道无人牵挂宁愿再化归顽石,无知无觉度过孤寂岁月。”
  “**性暴烈如火,上山半月亦不敢接近。山下村民道因其性格暴虐对妻子动粗,其妻不堪忍受于半年前离家,至今未归。我冒险上山,见他趴着哭泣,向他询问这等众叛亲离之后将会如何自处,今后有何打算……他用尾巴将我拂开三丈远,断我肋骨三根。”
  这页是少有的受伤的记录,或许是经历难忘,鲁家先祖时隔许久还添了条标注:时隔三年,我娶妻生子不得空闲,便雇一勇者替我前去打探。方知他已在两年前自绝未遂,拖着断腿离开此处,至今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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