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禁止伪装人类(92)
他用渗人的目光盯着男孩,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他那么笨,为什么爸爸不打他?”
许来感觉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担心地叫他。
许回不抖了,他说:“错了。”
“爸爸是个酒鬼,喝多了酒就会打人,最喜欢用衣架抽人,不打别的地方,就打背。被打的时候不可以哭,越哭打得越狠。这样才是对的。”
他从身后背着的小包里拿出一只笔,对着许父描描画画。
酒鬼不修边幅,头发长得很长但不修剪,脸被酒意熏红,络腮胡长了满脸,看起来凶恶,堕.落,让人恶心。
穿着家居服神色慈爱的许父在他的画笔下变成了酒鬼,浑身散发出难闻的馊味,那是长期酗酒又不洗澡发酵出来的味道。
许回嫌弃地捏起鼻子,男孩也闻到了,他转过头,被许父邋遢的模样吓到了,迟疑地叫了一声:“爸爸?”
许父红着眼睛举起巴掌打下去:“妈的蠢货,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
男孩从来没被打过,他惊恐地哭出声,大声哭叫着“妈妈”。
厨房里的女人听见儿子的哭声连忙跑过来,看见男人的样子先是被吓了一跳,但紧接着看见儿子红肿的脸,顿时就红了眼冲上推了男人一把,把儿子护
在怀里:“许国昌!你发什么神经!”
许父脸色不正常地涨红,儿子哭声吵得他怒火高涨。他大步冲去卫生间拿了衣架过来,对着母子二人狠狠抽下去:“妈的让你们哭!别哭了!”
女人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把儿子死死护在怀里。
许回看得津津有味,点评道:“这样才对了。”
他转头跟许来感叹,像是羡慕:“他那么笨都还有妈妈护着,真好啊。”
许来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说:“可以了,我们走吧。”
这一次许回愿意走了,他的心情很好,一只手牵着许来,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哼着听不出曲调的歌:“再去看看妈妈。”
他们的妈妈二婚嫁给了一个有钱人,住在富人云集的别墅区。
欧式独栋别墅非常漂亮,跟他们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见的一模一样。
保养得非常好几乎看不出年纪的许母正在花园里遛狗,笑起来时美丽的脸庞让人移不开眼睛。
许来许回精致的长相完全遗传了她。
也正是靠着这张过于出挑的脸,她才能在离开酒鬼前夫后嫁给了有钱人,做起了优雅美丽的富家太太,跟以前肮脏发臭的生活划清界限。
她溜了一会儿狗,丈夫的车就回来了。
她立刻将狗交给佣人,自己去将喝多了酒的丈夫扶下来,温温柔柔地抱怨说:“不是说了吗,你胃不好,要少喝酒。”
丈夫有些嫌烦,但看着那张漂亮又温柔的脸还是忍了,笑着依靠在她身上,说:“都是应酬,没办法。”
许母将丈夫扶进去,亲自去准备醒酒汤。
女儿从二楼下来,撒娇地抱住她,说:“妈,我肚子饿了。”
许母慈爱地揉揉她的头,问:“想吃什么?妈给你做,你爸爸也还没吃,你们正好一起吃。”
女儿点了三个菜,都是些做起来有些麻烦的。
但许母半点不恼,捏捏女儿的鼻尖,把醒酒汤递给她:“给你爸爸端过去,看会儿电视就能吃饭了。”
她穿上围裙给丈夫和女儿准备晚饭,脸上全是幸福。
全然不知道和那些肮脏腐烂的过往一起埋葬在记忆一角的儿子正
站在旁边目光阴沉地看着她。
许回几乎快要把脸凑到许母脸上,说:“原来妈妈笑起来这么好看啊,她还会做这么多菜。”
他摆正身子,垂下眼睛很失落地说:“她为什么不对我们笑呢?我们也没有吃过她做的菜。”
每次父亲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会打母亲,也会打他们。但母亲不是个软弱脾气,她会拼命地砸东西打回去,打得最厉害的一次还动了刀。
后来父亲就不敢打她了,只会拿他们出气。
但母亲从来没有管过他们,只是会在父亲打完他们之后扔来一瓶碘酒,嫌恶地说:“都这么大了怎么只会哭,但凡有点血性,这么大都能保护妈妈了,辛辛苦苦生了你有什么用?”
许来沉默不语。
目光扫过依偎在父亲怀里的女儿,女儿像父亲更多一些,圆盘脸,小眼睛,塌鼻子,完全没有遗传到母亲的美丽。
但她得到了他们没拥有过的东西。
许回忽然说:“不如把他们全都杀了吧。”
他漂亮的脸上露出扭曲的恨意:“不爱我们,就该去死。”
他的手又开始发抖,神经质地咬着唇拿出画笔,对着女人描画。
女人温柔的脸色忽然变得狰狞,提着菜刀走向丈夫和女儿。
客厅里响起东西打碎的动静,以及惊恐的喊叫声。
许回这才不抖了,情绪转换很快,又笑起来:“算了,还是不杀他们了,这样就很好。”
许来主动牵着他往外走:“我们该走了。”
许回顺从地被他牵走,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依偎着走入黑暗之中。
将要离开桐城时,许回的身影一顿,目光看桐美的方向,说:“他进去了。”
许回眼神变得有些灼热,叮嘱许来说:“你别乱跑,我去看一看。”
*
宋南星撞碎了玻璃展柜。
他小心避开锋利的豁口从展柜里出来,目光警惕地扫过整个展馆。
目之所及全是密密麻麻的玻璃展柜,里面装着一个个灰白的雕像。
这些雕像原本摆出各异的姿势,陈列在展柜中展示。但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它们都垂手站直了身体,
面朝宋南星的方向。
宋南星和它们对视,发现这些雕像没动,就往大门走去。
博物馆的大门关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滴答滴答的钟摆声。
宋南星从玻璃门往外看,看见了熟悉的街道,路灯,以及路灯下灰白的身影。
此时那些身影静止不动,维持着画中的姿势和站位。
宋南星的猜测尘埃落定,确认自己是进入了《艺术品》的雕塑艺术博物馆中。
他回头扫过玻璃展柜,琢磨这些雕像是怎么从画里出去的。
就在这时,滴答滴答钟摆声忽然一停,开始准点报时。
清脆的“布谷布谷”声响起,宋南星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发现那些玻璃展柜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他瞳孔微缩,黑色眼球里面倒映出成群结队的灰白雕塑。
那些雕塑迈动僵硬的肢体,从展柜了走出来,无机质的目光看向在场唯一的异类。
宋南星退后一步,脊背本该靠在玻璃大门上,却因为悬空趔趄了一下。
他回过头,发现玻璃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街道上静止的灰白人影转过身,沉默地凝视着他。
宋南星:“……”
他紧张地舔了下唇,开始想念小章鱼和木偶。胡乱想着它们跟雕像一定很有话题聊吧。
只可惜来桐美的时候没把它们带上。
他目光快速在四周逡巡,规划逃跑路线。
鼻间却不合时宜地闻到一股特殊的气味,像花香和油漆味糅合,带着一点油脂的气味。
宋南星脚步一顿,目光来回扫视街道上的雕像,最后锁定了左前方的一个雕像。
那个雕像和其他雕像乍看上去没有不同,但宋南星注意到了它的眼睛,它的眼睛比其他雕像更灵动。
他走近了些,鼻间的气味更加浓郁。
是谁呢?他只在两个人身上闻到过这种特殊的气味。
宋南星抿了抿干燥的唇,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姜行知,别藏了。”
他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自己身上。
混在雕像里的姜行知索性也就不装了,他从静立的雕像中走出来,石膏身体异常灵活柔软:“你怎么发现是我的?”
宋南星没回答他,反问:“桐美的异常都是你自导自演的吧?真正的姜行知去哪儿了?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