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ga须知手册(44)
那一刹那雪莱简直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有毛病吧你。”
伊雷“啧”了一声,“这么高的分,很可惜的好吧。”
雪莱受不了地把他的手推到一边,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去个厕所。”
伊雷立刻抬手给他指了个方向,“这边走到头就是,门要是关不上就用力踹一脚。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用不着。”雪莱拒绝得干脆利落,“又不是小学生。”
伊雷笑了笑,侧身给雪莱让出一条路好让他出去。
好在夜已经深了,车上的乘客大多都睡得很沉。他目送着雪莱费力地绕过一个个“僵尸”,确定不会有什么危险之后,伊雷才收回目光。
坐在他们对面那个戴眼镜的老兄终于不再打呼噜了,他换了个姿势放脑袋,鼻子里发出了一阵滑稽又刺耳的哨声。
雪莱的随身包就挂在座位上,随着火车的颠簸摇摇欲坠。
手机、现金和够花一百年的储蓄卡可都放在这个包里,他老板可真是有够心大。
伊雷赶紧伸手托了那包一把,打算把它放到更稳妥的位置,就在这时,一个小药瓶从里面掉了出来。
他俯身去捡,然后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很长时间。
伊雷文化不高,认识的药也没几种,但偏偏这一瓶是他认识的。
因为在母亲生前,尤其是父亲刚抛弃他们的时候,她曾经整宿整宿的哭泣、难以入睡,需要吃大量精神类药物才能勉强安定下来。那时卡洛琳还很小,买药都是他的任务,因此这几种难念的药名他甚至能够倒背如流。
他拉开雪莱的包,想把那瓶药放回去,却在包里发现了更多名字熟悉的药物。
安眠药、镇定剂、抗抑郁药、止痛药……
许多药瓶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手机、现金和储蓄卡旁边,大多数都已经空了一多半。-
雪莱回来的时候,伊雷正坐在座位上抽烟,呛人的烟雾在狭小的室内空间弥漫,雪莱一坐回位置就皱起了眉。
“你抽烟抽的是不是也太多了点?”雪莱不悦地看着他,“在外面也就算了,在这里是要让全车人都吸你的二手烟吗?”
“他们偷着乐吧。”伊雷满不在乎地把烟灰抖在地上,“知道有多少人能买得起一根烟么?”
“就你这个抽法,迟早得肺癌挂掉。”雪莱冷笑了一声。
伊雷耸耸肩,又吸了一口,把烟圈吐出去后转过头看向雪莱,“老板,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你说。”
“这个因布山,你是非去不可吗?”伊雷问。
“非去不可。”雪莱没什么犹豫地回答。
“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要去?”伊雷问。
“不管发生什么。”雪莱很快给了肯定的回答。
伊雷点了点头,不再追究这个问题。他站起来,越过雪莱的上半身打开窗户。
寒冷的风顿时灌进来,也同时驱散了车内的烟雾。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吵醒了几个睡着的人,有几声带着鼻音的脏话骂过来,伊雷充耳不闻对着过滤嘴吸了最后一大口,再缓缓把呛人的浓烟吐出。
白烟迅速被凛冽的寒风带走,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伊雷把碾灭的烟蒂扔出窗外,关上了窗户。
“睡吧。”他坐回自己的座位,对雪莱说,“明早一睁眼就到杜哈特了。”-
有人说,到了杜哈特,就等于到了神的身边。
杜哈特是神的城市,是上帝的城市,是真主的城市,可惜唯独不是人的城市。
所以这座无数宗教起源发展的神明之城,到底还是被划成了下城区。
但这并不耽误有信仰的人千里迢迢地徒步来此进行朝拜,这些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信徒坚定地相信着在同样肮脏、贫困的城市里,会有一位全知全能的神明为他们驻留,将他们从苦海中拯救出来。
朝阳从东方升起,给这座拥有无数教堂的城市镀上一层金色的荣光。旅客们依序有秩地从火车上下来,自动自发地在城门口排好队,没有人拥挤也没有人插队,所有人都是一副沉默而虔诚的表情,与他们上车时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连入城时的检查站也是用旧教堂改造的,陨石击垮了教堂的大半个穹顶,但中央的彩绘玻璃却几乎没有破损,阳光洒落在上面,映出一道绚烂的七彩光环,投射在每个即将入城的旅客脚下。
但这与肮脏的地面、哀嚎的流浪汉以及时不时穿过路面的老鼠并没有矛盾。
这种怪异的两极氛围让雪莱浑身都感到很不舒服。
站口的检查员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不像检查员,倒像是给信徒做施洗的牧师,每检过一个人就会低着头喃喃自语一句什么,再在胸口画一个符号。不断重复,无一例外。
雪莱很有种从队伍里逃跑的冲动,但伊雷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一点点往前走,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朝那片七彩光环走去。
检查员照例撩起他的头发,但在看到他腺体的那一刻,发出了一声介于遗憾和沉重之间的感叹,“你是Omega。”
“我有标记,他是我的Alpha。”雪莱硬着头皮解释。
“我们是变戏法的,在各个城市之间做巡回表演。”伊雷又搬出这套说辞。
检查员点了点头,低头在他们的通行证上盖了个印章。就在雪莱以为流程已经结束的时候,检查员突然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个银质的水壶,朝雪莱的脸上泼了过去。
◇ 第39章 “算盘打挺响。”
冰冷的水就这样冷不丁地忽然泼了雪莱一身,雪莱震惊的同时感到刺骨的寒意穿过自己的骨头。
现在可是隆冬,热水泼在路面上都能很快结冰的天气。
而城门口的检查员居然莫名其妙地泼了他一身的冷水?
雪莱刚想发作,手就被伊雷拽住了。接着那检查员从衣服里拿出了一枚十字架在胸口比划,又念诵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经文,最后在他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用满怀慈悲与怜悯的语气说道:“上帝会原谅你的。”
“我们能过去了吗?”伊雷问。
检查员点了点头,继续用那样的目光看向雪莱,“如果你诚心忏悔赎罪,上帝会……”
伊雷拉起雪莱就往前走。
一走过城门,伊雷就把外套脱下来披在雪莱身上。
“杜哈特人相信,分化成Omega的人是身体里带有原罪的人,是恶魔派来蛊惑众生,给世间带来劫难的人。”伊雷用大衣布料胡乱擦了擦雪莱被打湿的鬓角和脸颊,一边说道,“所以有Omega入城,要先经过他们的‘净化’。我把这件事忘了,抱歉,老板。”
雪莱难以置信地看向伊雷,“原罪?净化?”
伊雷摇摇头,“跟这些人理论不清,还不如快点结束那些狗屁仪式拉倒。相信我,我试过。”
同样是下城区,杜哈特城内的氛围与雷斯奥差别很大。
这座城市所有的钱应该都用来修缮和维护各式各样的宗教建筑了——隔两条街就有一座教堂或者庙宇,几步路就会出现一间迷你的祷告室,天使与神明的雕像随处可见,周围摆满了各种供奉的食物和水果,但街上行人的穿着打扮却褴褛破烂、衣不蔽体,一看就是连温饱线都还没有达到。
后来雪莱才知道,如果去问这些人,他们会说清贫是上帝赐予的财富,只有抛开一切物质需求,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和安宁。因此这些人但凡手里有一点财物,就会拿去供奉神明,或是捐给教堂,然后永远陷在得不到幸福与向神明祈祷幸福的怪圈之中。
但现在的雪莱没有那么多心思关心异域的信仰问题。他先是在戈壁滩上徒步走了五个小时,又在火车上坐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最后还被城门口的检查员淋了一身冷水。
现在他浑身上下又酸又痛,感觉再走几步就要立刻散架了。
“怎么说?”伊雷看向自家老板,“先吃饭还是先买日用品?”
“先找地方住下。”雪莱揉着自己酸痛的腰,“我一步都不想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