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事务所(星际)(72)

　　宗辞停下动作，眸色闪过一丝不悦。
　　“叩叩。”又是一道敲门声。
　　沈西堪堪回神，急急忙忙地将宗辞推开，用声如细纹，“别闹了。”
　　宗辞伸手，拂去沈西唇边的一丝水光，这才起身走了过去。
　　沈西想起刚刚差点发生的事情，脸颊热得通红。
　　***
　　宗辞开门，就见乐净川正站在门口。两人视线一对，乐净川就勾唇，“抱歉，好像坏了君上的好事？”
　　“海君知道就好。”宗辞也不否认。
　　乐净川低笑出声，随即正色道，“我要先回东俪海了，这次来金都，多谢君上帮忙。”
　　“东俪海事大，局里会尽快派人去帮忙。”宗辞说。
　　乐净川点了点头。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湛蓝色的眼眸中闪过犹豫。
　　宗辞猜出他的想法，主动道，“你放心吧，乐朝洋在我这边，不会出事。”
　　“如此，便多谢君上了。”乐净川松了口气。
　　此番前来金都，第一是为了寻乐朝洋，第二是为了找妖怪局报备。
　　如今乐朝洋就待在事务所内，宗辞和沈西又是靠谱之人，乐净川便没了来时的顾忌与担忧。
　　“东俪海事务紧急，我就先告辞了。”
　　宗辞没作多留，“慢走。”
　　“嗯。”
　　***
　　沈西听见外面的谈话，知道来人是乐净川。他怕自己脸上的异样被外人看出，就没敢起身前去。
　　没过多久，宗辞就返身走了回来。
　　“海君走了？”
　　“嗯。”宗辞坐在沙发上，捏住沈西软乎乎的手掌，举起来吻了吻他的手背，默默给出一句，“……扫兴。”
　　沈西反应过来，当即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什么……”他努力寻找着措辞，“我去看看朝洋！”
　　说罢，就哒哒哒地跑出去了。
　　宗辞看着恋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叹气。
　　***
　　沈西本是随意寻一个借口下楼。
　　哪知真到了楼下，就看见乐朝洋正魂不守舍地坐在位子上。
　　即便沈西走到他的身侧，也没有察觉。
　　“朝洋？”
　　沈西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嗯？”乐朝洋猛然回神，抬头看见沈西后，有些尴尬，“西西，你回来啦？”
　　“跟我去外面走走？散散心？”沈西笑着提议道。
　　乐朝洋愣了半秒，“外面？”
　　“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其实并不好。”沈西大概能猜到乐朝洋的心思，继续道，“和我说说？”
　　乐朝洋抿唇，微微点头，“嗯。”
　　沈西让流火帮忙看着事务所，交代完毕后，就和乐朝洋出了门。
　　两人寻了一家咖啡店，在一间私密性很好的包厢内坐下。
　　此刻还没到下班时间，整个店内除了他们，还没有别的客人。
　　乐朝洋戒备心微放。
　　沈西没有急着开口，静静地等待着他。
　　“西西。”乐朝洋沉默了许久，“我不是鲛人族的二皇子。”
　　沈西点头，认真回答道，“你是我认识的朝洋就可以了。”
　　乐朝洋没想到沈西会如此回答，惊讶了几秒，随即便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意，“嗯。”
　　“鲛人族都是异瞳色，比如净川……”乐朝洋顿了顿，改口，“比如我哥那样的瞳色，我不是鲛人族，也不是其他妖族。东俪海边界有个小岛，而我只是岛上的一个普通人。”
　　“那你们岛上的人，是不是都长得和你一样好看？”沈西用手抵在桌上，好奇问道。
　　乐朝洋见沈西的态度，知道他在帮助自己放松心态，不由一笑。
　　“我十八岁那年，跟着叔父出海。结果原本平静的海面上，突发骇浪。渔船没能夺过这一劫，顷刻就覆在了海面上。而等我醒来时候，已经在鲛人族里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鲛人族新任首领登位。所以，才会引发那场突如其来的骇浪。”
　　沈西适时开口，“那个新任首领，是净川海君？”
　　“嗯。”乐朝洋拿着小勺，不停地搅动着杯内的咖啡，“在海上出事后，是他把我救了下来。我昏迷了很久，等到再次醒来时，已经成了半人半鲛的异族。”
　　“开始的时候，我很害怕，一直缩在房间内。”
　　原本的乐朝洋，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即便从小听多了关于大海的传说，但也抵挡不住亲眼见到异族的恐惧。更何况，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成了一个自我认知里的异类。
　　鲛人族所吃的食物，他不敢吃，就这样一连饿了几天。
　　那个时候，乐朝洋才刚刚变为半鲛人，身体虚弱，根本无法忍耐这样的情况。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乐净川。
　　乐朝洋回想起那天的事情，脸上终于有了些暖意，“他告诉我，救下我的时候，我已经濒临死亡。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才求族里的长老，使用了禁术，将我变成鲛人之身，只是为了留住我一命。”
　　人类和鲛人本就相差无几。
　　禁术起了效果，将乐朝洋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他告诉我，和我同行的叔父被他的下属所救，已经回到岛上，平安无事。家人以为我已经死亡，为我举办了海葬。”
　　乐朝洋想起多年前的家人，苦涩一笑，“而且，我变成那个样子，又没有灵力，根本无法回去。”
　　有家不能回……
　　沈西听到此处，不免有些心疼乐朝洋，“你会变成鲛人族的二皇子，也和这事有关？”
　　“嗯。或许是他有愧疚心理，所以等我适应了全新的身体后，他便破例将我的身份提了上去。”
　　那个时候，已经成为新任海君的乐净川，自然有全力做这样的事情。
　　其实乐朝洋这事，完全怪不了他。毕竟登位洗礼时的骇浪，通常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只能说，那艘渔船的运气不好，正好碰到了浪尖上。
　　更何况事发的第一时间，乐净川就在救人了。
　　“海君那样的人物，你开始是不是很怕他？”
　　虽然才见了几面，但是沈西可以感觉到，乐净川的性格比起宗辞，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西刚认识宗辞的时候，也被对方的性格和气场吓到过。
　　“是有点，他对谁都不苟言笑的。”乐朝洋回忆起来，“但他对我真的很好。”
　　起初，乐净川是觉得心里有愧，所以特别注意乐朝洋的情况。
　　他听说乐朝洋吃不惯鲛人族的食物，还会亲自出世，找普通人的吃食。
　　后来，乐净川在相处中，了解了乐朝洋的为人和性格，渐渐被他所吸引。
　　乐朝洋浅声说道，“人在陌生的环境里，很容易对关心自己的人，产生依赖。而且，母亲对我也很好。”
　　想起那个温柔的女人，他的眸中却露出复杂。
　　沈西察觉到了这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和净川海君的事情，她……”
　　乐朝洋脸色一怔，随即无奈苦笑，“你已经知道了？”
　　“我、我不小心看见了。”沈西吱吱唔唔道，说罢，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没事，有些事情本来就瞒不住。”乐朝洋早已想通了这点。即便对方不提，他也会把这事说出来。
　　“西西，你知道替灵吗？”
　　沈西如实点头，“宗辞和我提过一点。”
　　“我是他的替灵。”乐朝洋感叹道，“多了这层身份后，他每一次巡海的行动，我都会跟上。”
　　这是替灵的职责所在，必要时刻，不惜牺牲自己。
　　“前段时间，海底动荡。他和我去查看情况时，受到了其他几个海族的伏击。”
　　自古以来，就少不了争权夺利的事情。
　　而海底动荡，是最好的谋乱时机。
　　那个时候，乐净川才完成了一次海祭，平定海底动荡。灵力本就虚弱，还没有恢复。结果又遭受了突然袭击，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的职责本是护着他，可结果……他偏强硬地挡在我前面。”
　　虽然鲛人族的救援来得及时，可乐净川还是受到了重创，反倒是乐朝洋平安无事。
　　“回到族内后，几位长老迁怒于我。而且，海底频繁事端，就连深海的封印阵也不稳。”
　　乐净川受伤昏迷，无法进行海祭。若是封印阵破裂，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几位长老商定，想要牺牲我来祭献。”


第75章 鲛人泪05
　　沈西听见这话, 顿时蹙起眉头，不满道, “怎么可以这样？！凭什么那些长老可以决定你的生死？”
　　乐朝洋苦涩一笑, “没什么不可以的。西西, 你只是不知道……其实, 历代替灵都是为此而存在的。”
　　替灵，换句话说, 就是关键时刻代替海君的第二条命。
　　“每一任替灵产生之初, 都是无意识的个体, 所以他们会被灌输进思想, 一生只为海君而活。他们都说, 我很特殊……”
　　乐朝洋之所以被别人觉得特殊，是因为他先当上了‘鲛人族的二皇子’后, 才被海洋古老的灵术所选中, 多了一个替灵的身份。
　　乐朝洋和以往的替灵不同，他一开始就拥有独立的思想。
　　“那后来呢？发生了什么？”沈西问道。
　　若是真遂了鲛人族几位长老的意思, 那此刻, 乐朝洋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净川醒了过来。”乐朝洋干脆改了口，“他强硬阻止了这个决定，众位长老强烈反对, 还说他和我之间，海君和替灵的身份已经本末倒置了。”
　　沈西沉默。
　　“然后, 他就当着众人的面……”乐朝洋脸上有些迟疑, 吞吐着没说话。
　　沈西仔细一看, 发现他似乎是在害羞。
　　几乎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接下来的经过。
　　想必是乐净川当着众人的面，把对乐朝洋的感情说出来了。
　　“我知道了。”沈西对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乐朝洋伸手，掩嘴轻咳了两声。
　　沈西瞧见他的反应，越发确定了。他不得不承认，海君这一发还挺霸气的！
　　“然后呢？”他好奇追问。
　　乐朝洋回忆着，神色却骤然黯淡下来。
　　“当时，母亲、几大长老都在，听见他说的话后，脸色都不好看。”
　　特别是前任的海君夫人，也就是乐净川的母亲，当即就改了态度。
　　自从乐朝洋来到鲛人族后，她便将乐朝洋当成了亲生儿子看待。这一次的遇险，乐净川受了重伤，她也始终没说过乐朝洋半句不是。
　　可当乐净川说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前任海君夫人就难以接受了。
　　“她是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甚至还在几位长老面前，替我说过话。”乐朝洋声音低了下来，“可是，没有一个母亲能接受得了这种事情。”
　　哥哥爱上了名义上的‘弟弟’，身为两者母亲的前任海君夫人，自然头一个站出来反对。
　　想起母亲震惊与失望交杂的眼神。
　　乐朝洋就感觉自己无法面对她，“想要成为鲛人族的首领，除了实力，同样也需要几大长老的支持。”
　　“我不能害了他，也不能让母亲伤心。所以，我当场就摆明了态度。”眼眶隐约有些发红。
　　那番话，不仅伤到了乐净川，也同样伤到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