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逃(25)
毕竟,巢只保留主人的一切,至于可以被替代的网……永生嘛,总得付出一些代价。
青年抱着徐微与逐渐转冷的身躯,一部分的他在狂喜,一部分的他在沉默。
【徐微与会不高兴的吧。】
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只是不得不在一起而已。】
什么形式重要吗?
【如果不重要,我大可以和他维持一辈子上下属的关系,那也是一直在一起,何苦大费周章搞那么多事。】
……
【你永远都无法确定他对你的是爱还是顺从,你让他说什么他就会说什么,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真可怜,要不我去剪辑一段徐微与跟我告白的语音塞玩具里给你吧,那效果差不多。】
巢穴躁动起来。
【在这儿玩过家家,亏你想的出来。滚出去,他是来找我的。】
……
徐微与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在一个满是柔软蛛丝的巢穴中,手脚被漆黑的胶状物捆缚在身后,双眼上盖着什么东西,隔绝了他的视线。
轻且细的蛛丝像是头发一样落在他的小腿和脚心上,飘飘荡荡地挠着他,痒意并不难捱,但也绝对不舒服。他跪着往旁边膝行了几步。
膝盖下面厚实的蛛网依旧很软,可就是因为太软了,所以没什么支撑力。徐微与往前倒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让他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什么冰冷庞大的东西。
徐微与茫然地抬起头。
他双手动不了,眼睛看不见,只能依靠脸颊鼻尖的触觉感受位于他上方的东西。
那像是个光滑的圆弧,表面很硬,也许比他的手臂更长,徐微与能明显感觉到那东西有一部分高于他的头顶。
灯?
还是石头?
有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蹭了蹭他的颈侧。
徐微与侧过脸,回蹭了一下它。
是小狗吗?他猜测道,猫的毛会更软一点。
也许是他的回应给了对方勇气,又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贴在他的腿侧磨蹭了起来。徐微与的后腰和大腿最是敏感,一下子弓起身趴了下去。
我是不是没穿衣服?徐微与在地上蹭了蹭脸,想要蹭掉遮住眼睛的东西。
很快,那块布就被蹭了下来。
徐微与抬起头,瞳孔骤缩——
对啊,他想道,蛛巢里哪会有什么小动物呢。
蛛巢里,只有一只吊在上方,探下两条步足探知他的巨大蜘蛛——
就像是一场交响乐,音节不断重复,节奏越来越高昂,到此刻,重音猛然砸下,徐微与迟滞地睁开了眼睛。
他侧过头,阳光灿烂,村子里的房子窗户开得又大又低,一只母鸡咯咯叫着在小屋外的木板台子上啄食小米,时不时扒拉两下,也不知道是谁撒给它的。
徐微与抬手捂了下生疼的眼睛,脑中雾蒙蒙的,好像缺了一大块似的。他缓了会坐起身,迟疑了一下,拿过床头手机,正想看时间,熟悉的声音就突然从门口传来——
“醒了?”
徐微与受惊般一颤,抬头,只见青年抱臂站在门口。见他被吓了一跳,走到床边弯下腰。
“体质也太差了吧徐老板,就这点路,你烧了一天一夜。”
他黑色的眼瞳里映着徐微与苍白的面容,笑意深浓间似乎还藏着一些很难解释的贪婪,搅在一起,溶一片漆黑。
徐微与的手指抓在床单上,他怔怔地盯着青年,片刻后抬起手。
“?”青年没动。
徐微与碰了下他的眼角。
他手下的皮肤光滑,没有任何被撕开的痕迹,更不会从其中钻出一颗咕溜打转的金绿色竖瞳。
“干嘛?性骚扰啊。”青年笑着问道。
第21章
【“你们村子到底是做什么的……”……“累了一天了,你不想睡觉吗……”】
记忆就像是一台信号不好的黑白电视一样发出滋啦滋啦的雪花音,残缺的画面走马灯般闪现,却怎么都拼不出完整的样子。
梦都是这样的。
徐微与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继而收回,将脑中不连贯的诡谲画面清除出脑海,抬眼环顾四周。
这房间不大,只有他身下的木板床能算家具。除此之外,主人家贴墙订了七八片木板当置物架,上头错落摆放着水杯、牙刷等生活必需品。北侧墙角牵了一根晾衣服的绳子,上面用铁衣架挂了两件麻布上衣,一条灰黑色长裤。
徐微与的目光在那三件衣服上顿了下,转头看向青年,“这是你的房间?”
床边的人挑眉表示默认。
见徐微与似是有些怔愣,他笑了笑,起身走向置物架,从一个铁盒子里拿出体温计,“你刚进村就昏过去了,我们这儿没医院,唯一会开药的就是我。昨晚那种情况,总不能再把你送回城去。所以别嫌弃了,在我床上睡一晚又不会掉一块肉。”
他不是嫌弃。
徐微与看着这个一览无余的房间,心底滋味难言。
李忌是个对生活没什么要求的人。
这人刚接触李家生意的时候,父母就已经死了,比他大的哥哥姐姐创业都亏了不少钱,还没搞出什么名堂。长辈们有意磋磨他,让他去东欧的一个药品原材料生产厂干包装发货的活。
他那个时候刚成年吧,拖着个行李箱就去了,跟一群英语都说不利索的卡车司机同吃同住三个多月。
那环境,比黑工更苦,也就胜在能吃饱饭了。李忌居然待得挺开心的,据他自己说,要不是后面得上学,他还能继续干下去。
但这不是徐微与能心安理得的理由。
当年那种生活方式是李忌自己选的,他如果待烦了可以随时离开,去世界上任何一个他喜欢的城市继续去过他骄奢淫逸的少爷日子。同时,三个月的底层工作让他摸清了相关市场的情况,为往后的投资决策打了基础——一切的一切都和现在不一样。
五年……如果徐微与一直不来找他,他就要这么一直过下去。
徐微与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朝他走来的人,青年垂眼,用冰凉的体温计碰了碰他的嘴唇,“张嘴。”
徐微与避了下。
青年好笑,轻声哄道,“新开的,除了你没人用过。我们这儿环境就这样,您将就一下。”
徐微与想说自己已经好了,不用量体温,但才启唇,体温计冰凉的金属端就被送了进来,还带着一点点残留的酒精味。他无法,只能轻轻含住。
乖得让人心痒。
青年盯着他微红的嘴唇眸光闪动,没忍住屈指挠了挠徐微与的下颔,本来都做好了被打的准备,不想徐微与只是抬眼瞅了他一眼。那目光里也不是警告,而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复杂。
……
“你眼睛怎么红了?”青年弯腰惊讶问道,“哭什么?”
徐微与拍开他的手侧身踩上鞋,朝放在墙角的背包走去。青年缓缓直起身,思索一瞬,隔着两步的距离跟在了他身后。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隔在他们中间,又有千丝万缕的曾经将他们连在一起。
“洗澡?”青年问道。
“嗯。”徐微与也没指望这儿有正经洗澡的地方,只打算拿盆往身上浇浇水算完,不想身后人“哦”了一声踢踢踏踏走到窗边往外望了望。
“去澡堂吧,现在这个点正好没人洗。”
徐微与皱眉拿□□温计,“你们这里还有浴室?”
青年哑然失笑,“我们这儿怎么了?又不是原始社会。”
说着,他走上前拿过徐微与手中的温度计,对着光看数值。这种由金属头和玻璃管组成的水银温度计徐微与只在资料书上见过。他小时候,福利院的志愿医生用的就是电子温度计了。
但青年却用的很熟练——
“37度5,退烧了。”他说道。
徐微与看着他给温度计消毒,将其放回透明塑料管中塞进铁盒,再盖上变形的盖子,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知道这五年间干了多少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