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岁纪(311)
“小蝴蝶。”
邵枫纠正完,忽然咦了一声,扭头看着水荔扬:“等等,你怎么知道这些?”
“呃……”水荔扬思考了一下,“用勾股定理算出来的。”
“这么厉害!”邵枫瞪大了眼,丝毫没觉得什么不对。
水荔扬盯着桌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得说点儿什么。
“下次少在外面说这种话,否则就和今天一样,洛钦的名字保护不了你。”他对邵枫说,“方舟里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也远没有你想得那么轻松风光。”
第233章 别躲着我
水荔扬总觉得森羚这两天有事儿。
简单来说,就是森羚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奇怪,包括但不限于说话支支吾吾、间歇性走神儿和削苹果把果肉丢进垃圾桶、拿着皮往嘴里塞。
“恰茶卡。”
终于在森羚又一次拿起生自来水就往杯子里倒的时候,水荔扬一把将人拎了过来,夺走她手里的水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森羚被吓得蹦了起来,从水荔扬手下溜走:“没有,我没有。”
水荔扬狐疑地盯着她,显然是平等地怀疑这句话里的每个字。
森羚也不管他信不信了,硬着头皮说:“真的没有,队长,我就是被那个小蝴蝶气的,冷静两天就好了。”
她这还是算是个过得去的借口,水荔扬不信归不信,却也没再追问。
即墨朗搬了个椅子坐在灶台前看水荔扬生火,乖乖地递玉米芯过去。他盯着水荔扬耳朵上的耳钉,好奇地问:“叔叔,你这个耳环好好看啊,我能戴戴吗?”
水荔扬捏了捏他的脸,哄道:“不行的,这个戴上很疼,而且我现在摘不下来。等你长大了,我给你做一个更好看的。”
即墨朗默默把这一笔记下了。
实际上水荔扬戴着这个耳钉并不是为了装饰,而是为了压制自己的力量。当年那件事之后,白无泺就将洛钦送他那枚戒指上的原石做成了耳钉,相当于一个控制中枢神经的阀门,将汹涌的水流控制在正常阈值之内,不至于让他再次失控。
“队长,你晚上还出去啊?”森羚捧着杯子走过来,问他,“我听小黄说的,又去白塔镇?”
“季娜的朋友,加了个塞,加急订单,刚好清仓了。”水荔扬说,“吃完饭我自己过去,你们慢慢吃。小朗,今晚轮到你刷碗,记得。”
“好吧。”森羚给自己灌下几口水,转身走了。
出门之前,水荔扬察觉到森羚似乎有些不安,仿佛几次想开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目送着她走了。
订单谈判的进展比预想中要顺利不少,买家十分好说话。双方谈妥,很快就把这批货的交期定了下来。
水荔扬和那群人分开之后,习惯性地打算回备用安全屋看一眼,刚进入红灯区那片区域,却忽然觉得不对劲——有人在身后跟着他,气场很强大,十有八九是再造人类。
窄巷里只挂着几盏灯,间隔都很远,水荔扬看不清身后人的样子,于是不动声色地拐进了另一条路,身体贴在墙上,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他藏身的这条小巷口停下了。
水荔扬并没有太过担心,这种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过是杂鱼而已。
然而那脚步声只停留了几秒,很快又远去了,直到再也听不见。
水荔扬从小巷里走出来,见四下无人,就继续沿原路往前走。前面不远就是一处十字巷口,水荔扬走过很多次,也知道那里的拐角很容易藏人,快接近的时候,不由得提高了三份防备。
但是今天那个人并没有打算藏,而是明晃晃站在了巷口,靠着脏兮兮的红砖墙,逆光看向他。
水荔扬抬头一看对方,瞬间浑身冰凉,屏住了呼吸。
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洛钦。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洛钦为什么会刚好在这里等自己。因为过去那些年里,洛钦关于跟踪和反侦察的全部知识几乎都来源于自己,预判他的路线并不是什么难事。
水荔扬沉默地看着洛钦朝自己走近,那几秒钟里他其实是想躲开的,但身体的本能和大脑的指令互相冲突,于是他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洛钦的手指慢慢抚上了他的脸,水荔扬才垂眼看向那苍白修长的手指。
——奇怪,洛钦的手有这么白吗?有这么瘦吗?
他这样想。
“你这次没躲我。”洛钦轻轻说,“真好。”
水荔扬张了张口,好像想问点儿什么,但是有很多情绪都堵在喉咙,如同细口径的长颈瓶里倒不出的乒乓球。
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来积攒了这么多乒乓球一样的话想说,此刻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四年,我四年没有见过你一面。”洛钦口中冒出热气,眼底的情绪却浸透冰冷,“我已经想不起来了,自己这四年是怎么熬过去的。”
他说得快要带上哭腔,四年积累的想念和委屈一点点爆发,让他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水荔扬觉得自己的心也在被一点点捏碎。
“你说句话,荔枝。”
水荔扬终于忍不住了,洛钦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这样的话,这实在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进屋说。”他轻声道,“外面冷。”
洛钦显然是没想到他在这里还有一处居所,进门之后水荔扬让他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行。
水荔扬打开了电闸,屋里的灯开了,洛钦环视屋里的陈设,发现纵然打扫得一尘不染,却不太像经常有人住的样子。房间里也很冰冷,没有暖气,还好再造人类能自行调节体温,所以也不算太难受。
“荔枝,你住这里?”洛钦走到窗前,拨弄了一下上面的绿萝,“我经过好几次,都不知道。”
水荔扬去厨房烧热水,把水壶通上临时电源,就开始洗杯子。洛钦坐在沙发上看他两个杯子反复洗了又洗,过了十分钟,忍不住问:“给杯子搓澡呢?”
“……没有。”水荔扬把杯子从水盆里拎出来甩了甩,倒上水回到客厅。ӎϻƵᏓ
但是这两个字,是他进门以来说过最轻松的两个字,可能是因为洛钦突然蹦出的玩笑。
他没有直接把杯子给洛钦,而是默默辨认了一下,将小蝴蝶上次用过的那只放到一边,自己常用的杯子则放到洛钦面前的茶几上。他忙完这些,就坐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冒热气的水杯。
洛钦伸手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咽得很慢。
“你嗓子不舒服?”水荔扬问他。
洛钦摇头,指指自己的肚子:“这儿前两天受了伤,还没好全,吞咽的时候有点牵着疼。”
水荔扬顿了一下,看起来欲言又止。
“有药吗?”洛钦问,“我想涂一点。”
这里当然会有,只是不常用。水荔扬去卧室找出药箱,拿了些纱布和外伤药,整齐地摆放在桌上:“用这个吧,合作的安保公司给的,听说很管用。”
洛钦扭头看了那些东西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自己撩开衣服,一手提着衣摆,另一手艰难地去拧药瓶盖子,指腹和虎口一齐用劲儿,最终不负所望地直接掀翻了药瓶,里面金贵的液体溅出好几滴。
“对不起。”洛钦看着水荔扬一言不发地扶起药瓶,小声说。
“这怎么也能对不起?”水荔扬难得笑了一声,“算了……你拎着衣服,我来吧。”
“真的吗?”洛钦眼睛亮了亮,“你给我上药?”
“你不想吗?”
“想。”洛钦把头垂得很低,水荔扬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没注意到洛钦的眼睛有一瞬间又暗下去。
水荔扬抽出一根棉签,蘸了药水去找洛钦的伤口,然而半分钟后,他确信洛钦说的伤就是肚脐眼儿上面、那条跟指甲掐出来似的划痕。
“你逗我吗?”水荔扬无奈,却还是把棉签贴了上去,一点点覆盖那条看起来已经愈合多时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