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他就是不吃药(93)
他这表现完全就是死脑筋的耿直少年,然而,幽闲焦明闻言却是忌惮地抬了眼,语风平淡地问:“果然深情厚谊。阁下身份贵重,只怕不会孤身随我侄儿来天羽世家吧?”
这常年与阴谋打交道的老鸟可没鹤五奇那么好骗,沈逢渊见状也不隐藏,直接就道明用意:“余生乃我东灵剑阁继承人,自然不能以身犯险。奈何他与你家三公子是真的投缘,我始终不放心他独自返回,也只能派几个长老随行护卫了。”
放你家小鸟可以,带我们的人去北方,大家等价交换。
幽闲焦明瞬间领悟其言语含义,对这要求未置可否,只问:“敢问东灵剑阁要派出哪位长老?”
“片玉长老是我东灵剑阁最擅轻盈剑法的女修,且她多年行走各大秘境寻宝,任何突发状况都能应对自如。青囊长老则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医修,有他在,随行修士都等于多出了一条命。他二人随行,我很放心。”
沈逢渊本是想给顾余生半月时间熟悉阁中长老,谁知这师侄竟已等不及去北方,他也只能顺着年轻人更改计划。执法长老需要维持门派秩序不可轻易外出,这片玉长老便随着顾余生出行吧,反正战中培养的情谊也比闲话喝茶的萍水之情可靠。
两个元婴修士,一个深浅不知的下任掌门,让这些人来到北方的风险着实太大,幽闲焦明当即就皱眉道:“如果在下没记错,你们的片玉长老一年前强抢无心世家大公子的爱妾,如今他们通缉的赏金都还没撤。至于青囊长老,雪衣天城怎能见得了他?”
剑修果然无时无刻不在惹事,随便拎出个长老都和北方有仇怨,沈逢渊估摸着这满门上下就没有个北方不恨的剑修,只能奉承道:“天羽世家供养的青羽火凤堪比半仙,各位座下尽是神鸟异兽,什么雪衣天城、无心世家,在你们眼里不过土鸡瓦狗尔。三公子邀请朋友做客,轮得到他们置喙?”
此话一出,天方子便斜了他一眼,暗道:剑修就是剑修,就算是客套话也说得满是嘲讽,让人只想揍他。这家伙还好意思说是被他带坏了,他天方子交友满天下,除了这剑修,哪个修士对他有过恶感?剑修这天生的嘲讽才能,他可不敢相较。
天方子默默腹诽,被嘲讽的幽闲焦明却是神色一僵,回答的声音也冷了几分,“我那侄儿年纪轻轻,邀人设宴皆需长辈准许,不可擅自做主。”
剑修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他们可是闻名天下的石头脑袋,南山都不知道撞塌多少了,这修真界有谁敢和剑修比头硬?
幽闲焦明态度强硬了起来,顾余生却比他更绝,斩钉截铁道:“原来鹤五奇在家中如此不受宠,那我更不能让他回去任人欺凌了,送客。”
年轻人就是拥有意气用事不讲道理的特权,更别提顾余生是即将成为掌门的年轻人,幽闲焦明见他真要赶人了,心知想要不付出代价要回鹤五奇是不可能的,只能妥协道:“姬岁可以,但释英……雪衣天城已严令禁止他踏入北方。”
释英不擅与人勾心斗角,他们说话时便保持沉默,直到牵扯到了自己,终于抬眼冷冷问了一句:“他们是不想见我,还是不敢见我?”
他这话问得幽闲焦明一愣,作为天羽世家的实权人物,他自然知道十四年前那件事不像表面简单,可是,不论他们内部多么不赞成,在南方修士面前,北方联盟必须同气连枝,不能被对手瞧着他们存在矛盾。
不过,他着实不想给牧白衣说好话,此时只淡淡道:“不论雪衣天城如何,我若公然犯禁便是违反联盟法则,天羽世家也要因此被光明门问责。我在家中虽有几分声名,却也承担不起这样的罪名。”
北方五派结盟千年,彼此利益早已是盘根错节,谁离了谁都要大为损伤。这也是顾余生等到鹤五奇成为北方之主才能完全灭去雪衣天城的真正原因,当五个强大门派的修士紧密联合,莫说一个东灵剑阁,只怕整个南方都没法完全战胜他们。
就连鹤五奇口中厌恶雪衣天城的幽闲焦明对外都是如此表现,顾余生已能预见清扫北方的难度,然而,他仍是坚持道:“我自小体弱,每日都离不开师父照料,定要与他同行。”
姬岁惹得不过是一个公子,释英却是牧白衣亲言必杀的妖孽,幽闲焦明不相信顾余生不明白这有多麻烦,当即警告道:“阁下尚未继位,难道不怕掀起南北之战吗?”
他们针锋相对,沈逢渊这现任掌门却无意打圆场,反而向天方子好奇地问:“剑修怕过打仗吗?”
他这便是实打实地表态了,天方子轻轻一笑,仿佛闲话般地回:“你那群猴精似的徒弟,若是听见有架打,只怕当即就能御剑跑去战场集合。”
这话立刻引起沈逢渊不满,直接瞪了他一眼,“你徒弟才猴精呢!”
这分明是沈逢渊自己对徒弟的形容,旁人一说他反倒不满了。天方子给了这麻烦剑修一个白眼,仍是微笑道:“不错,沈兄这评价我定会如实转告江蓠与妖族皇太子。”
二人虽还是一如既往坐在一起就斗嘴,如今天方子却已将沈逢渊视作自家人,他连徒弟都不允许受半点委屈,又怎会任由沈逢渊独自与北方开战。如今白衣修士轻轻抚摸拂尘白须,神色泰然地表明了自己态度,
“我蒙沈掌门大恩,若有人对东灵剑阁出手,天岭宗绝不袖手旁观。我这人在修真界也有几个朋友,相信道印门、落霞派应该会给我几分薄面,一同凑个热闹。”
东灵剑阁被攻打居然会有人援助,这可真是千古奇谭,幽闲焦明顿时诧异地看向天方子,言语中仍是威胁道:“天岭宗连损三位元婴修士元气大伤,还有管旁人的闲事吗?”
一个修真门派行事不端固然惹人非议,可一旦没了强大武力,便成了旁人眼里的肥肉,随时可能迎来灭顶之灾。曾经的天岭宗表态,哪有人敢如此质疑,到底是他们实力大损,地位再不如过去。
修士的世界强者为尊,这也是各派明知有问题但很少愿意大刀斧阔进行改革的原因,留着净世圣徒,威胁是未来的邪修;如果内斗除了他们,那周围觊觎他们领地与资源的所有门派便都成了敌人。
正因如此,天岭宗才需认真打一仗,让蠢蠢欲动的人知道他们还有力量。
天方子眼神一凛,抬首时却已是随和神色,甚至连展现的笑意也没有丝毫破绽,只用闲话家常的语气道:
“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那万岳子师兄虽然头脑简单,是个人就能算计他,但好歹也是个元婴修士。也不知为什么,他的神魂竟在你们三公子体内。
我这师兄是被邪修暗害而死,出现在天羽世家着实蹊跷。如今我作为师弟,正要委托东灵剑阁好生调查清楚。”
话毕,他又看向因此惊讶的幽闲焦明,又淡淡补充道:“正道门派同气连枝,若有人与邪修为伍谋害元婴修士,相信大家会群起攻之吧。”
万岳子神魂刚刚觉醒,幽闲焦明对此却是完全不知,立刻否认道:“天羽世家行的正坐得直,天方子莫要乱泼脏水。”
互相试探了这么久,他终于急了,急了就会有破绽,注定要为人挟持。天方子暗道这个混账哥哥倒还有点用处,这便佯装严肃,对着沈逢渊道:“是真是假查了才知。不如就让剑修验一验三公子身躯,只要查清万岳子神魂来历,也可还天羽世家清白。”
剑修的验法可不温柔,幽闲焦明制止之语尚未出口,沈逢渊已抢先叹道:“解剖活人容易出意外啊,老人家担心孙子,你好歹先放三公子回去和他见一面。这样吧,我叫元如带上阁中得力弟子随他们一起去北方,一定把万岳子神魂来历查个水落石出!”
这二人一唱一和就把天羽世家绕进去了,仿佛不让剑修查便是他们与邪修勾结心虚一般。幽闲焦明知道自己落了套,奈何万岳子神魂似乎真的在鹤五奇体内,这件事他们无论如何也撇清。
与其将事情闹大,不如让剑修查,反正最后他们斗的也是雪衣天城,碍不到天羽世家什么。
幽闲焦明本就敌视雪衣天城,这样一想,更不愿为那群伪君子闹出的事让自己家沾上恶名,终是将这麻烦交易应了下来,
“我侄儿竟被天岭宗长老附了身,这的确是件大事。正好我父亲旧伤未愈,北方名医皆是束手无策,便请青囊长老移驾,来为家父诊断一二吧。”
将敌对势力修士带回家中,这说不好便成了叛徒,要让幽闲焦明答应可不容易。好在天羽世家对鹤五奇远比他们想的重视,这北方之行终是定了。
沈逢渊见事成也是松了口气,总算给了幽闲焦明一个笑脸,“如此甚好,我让弟子为你收拾出上好客房,明日一早便启程。”
幽闲焦明作为即将被雪衣天城破口大骂说不定还要打起来的人,见了这笑脸自然只会更郁闷。然而,比起性子耿直的剑修,他更介意的还是天方子,只对白衣修士问:“你今日所言,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天岭宗的意思?”
对此,天方子意味深长地一笑,“我已成为新宗主,自然是我坐在哪里,天岭宗便站在哪里。”
天方子个人相助沈逢渊,那算不上什么。但若是南方资源最丰富弟子最多的天岭宗从此与东灵剑阁共进退,那就代表作为北方心腹之患的剑修即将拥有恐怖的后勤资源。这对北方联盟着实不是个好消息。
幽闲焦明不知道这对各派都很嫌弃的东灵剑阁怎么就突然有盟友了,却也明白,有了天岭宗在侧,剑修绝对会比过去更麻烦,只能叹道:“不错,看来经过一番劫难,你们南方倒是变得很有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焦明:为什么这群人头狗居然能拉大旗了!他们不是被万人嫌弃的吗!
顾余生:和亲了解一下。
沈逢渊:谁?谁和亲了?
天方子:大概是元如吧,他对这些事一直颇为热衷。
释英:这群人都在说瞎话,没眼看。
第一百零一章
顾余生此次前往北方就是要算账, 释英和姬岁两个高手自然少不了。元如见北方似有大热闹, 也是不肯错过,立刻就以照顾鹤五奇为名请求随行。加上本就要返回北方的牧海灯,幽闲焦明的千鸟八轮车来时只有他和仆役,返程倒是热闹了不少。
北方五派平分天下, 多年独享北方灵山灵矿, 又有凡人年年供奉, 每一家都是修真界中的豪门。
幽闲焦明作为家主之子,出行自然也不会简朴, 这千鸟八轮车便是以百年沉香木与浮屠精金所造, 车身以众仙飞升木雕为饰, 车檐悬挂如帘金铃,一旦行驶铃声便似黄鹂婉转清啼, 甚至能根据不同风向自成音乐, 即便不携带乐师,亦可享受锦瑟之声,很是独特。
更为华贵的是, 这每一个车轮皆是上品御风法宝, 在地面时一日千里, 一旦浮空,寄宿于金铃中的上千魂鸟便会显形,拖着此车于空中悠悠飞行,让主人能够尽览地面风光。
剑修御剑只在意快,鹤五奇被顾余生运送时没少头晕目眩, 如今终于回到自家车中,朝软垫上一靠,喝着上好灵茶,吃着自己最喜欢的酥糖甜心糕,不由舒适地长叹一声,这才是修士该有的生活啊,这群剑修整天待在山上,不是读书就是练剑,也不知有什么趣味?
鹤五奇在天羽世家果然受宠,刚被放出时幽闲焦明便紧张地将他检查了一遍,确认无事方才放心。如今他仍是亲自守在侄子身边,手中那不知多少修士惧怕的七宝白翎扇,如今只为这个小子轻摇暖风,仿佛生怕他在驰骋中冻着了一般。
幽闲焦明修为极高,扇子一展,车厢内便宛如三春,半点不见初冬寒气。鹤五奇如今有个长辈在侧,终于找到了翻身的感觉,瞥了一眼顾余生就道:“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你成了至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