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狐狸有点傻(62)
九千岁抬头:“什么?”
将卿一手指向脚下,慢慢道:“人皇没落,无法像其他四界那样生出抵挡的结界。他把四界隔开,也许是不让他们支援人界。柿子总要捡着软的捏,虽然神明毫不在意这句话,但千岁想一想,他此时明明已经集结了众神,为何不和众神强行破除四界封印,反而还要隔开四界对付人界?”
九千岁转转眼珠子,大胆猜测:“会不会众神中许多都和他意见不和,不愿配合?”
一说完这话,将卿还没发表想法,九千岁便捏起右手狠狠垂在左手的手心里:“太对了!”
神明只是没了感情,但判断事物的认知尚在。
九幽让他们换一个地方居住,他们可能没什么意见。但要他们一起集结毁灭亿万生灵,只怕他们中没几个回复他。虽然还有从前的记忆,但现在的神明,就只是神明而已,不存在还有对众生的怨或是其他的感情。
这很现实直白,你没惹到我,没干扰我的生活,同样的我也不会去招惹你。
九千岁由衷赞叹:“简直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大使啊!”
将卿却摇摇头:“如果真是如此,四界就不会怕他进天外天了。”
九千岁微微一怔:“这倒也是。可他隔开四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将卿垂眸沉思一阵:“或许比起其他四界,他对人界的恨意更大。”
九千岁:“人界?可是人界已经落败了,昔日阻止他的可都是仙魔妖鬼四界,人界对他而言可不算什么威胁。”
将卿道:“有时恨意并不等于威胁的大小。他肯定不会放过其他四界,只是相比其他四界,他首先对付的是人界而已。”
话已至此,两人再揣测九幽的心思已经没有用了,四界进不去,天外天更去不得,万一九幽布下陷阱岂不是自投罗网?诸神究竟有多少和他走了,九千岁不得而知。
现下能去的,算一算也唯有人界。
九千岁一向不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心思,将卿盯了他的侧颜一阵,慢声道:“你在,想凤皇?”
九千岁点点头,往日都是他主动和将卿说话,现在却是反过来:“千岁很在意九幽说的那番话?”
九千岁不知哪来的自信,握拳道:“凤皇不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即便他没有感情,可他一定还是很在意我!”
将卿似乎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嗯。”
虽不知时日,可对九千岁而言自他上一次离开人界,只不过仅仅过了几天而已。
可就是这仅仅几日的时间,人界大变了一个样。
不再是车水马龙繁华热闹,不再是和平祥乐民生百态……变了,完全变了。从前繁华的街道变得空无一人,从前整齐温馨的木房坍塌倾斜,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在它们身上爬过一样。
和四界一样,这里的天是红的,看不见太阳,找不到月亮,暗红一片,叫视线和身心倍感压抑,很是难过。
九千岁和将卿全然没想到人界会成为这么一个模样,原地呆一呆,一阵凉风刮来,刺鼻的腐臭袭入二人鼻腔内,几乎作呕!
这是…这是……九千岁蓦然握紧拳头,关节处隐隐泛白。将卿速度比他快,在他行动之前已经寻着气味沉着脸一把顶起压住腐臭味的墙——一片狼藉!九千岁才看到红红白白的一片,将卿已把他的眼睛蒙上,极度地隐忍道:“千岁,不要看。”
虽然心中已经知道答案,但九千岁还是颤着声问道:“那是什么。”
将卿吐出一个字:“人。”
“……”
许久之后,蒙着他的眼一直去到一个闻不到任何腐臭的地方,将卿才松开他的眼。
九千岁满腔怒火,想要骂,却悲催地发现自己居然一个字都骂不出!
忍了半响,最终一拳砸入石中,哑声道:“这个九幽!”
他这一拳动静很大,一拳下去,周围突然传出一阵细细的哭声。九千岁和将卿凝神去听,又惊又喜,惊得是这是一个小女孩,喜的是听哭声她不像是毫无力气,也就是说这里还有幸存者!
两人大喜过望,慌忙闻声找去。
如他们所想,小女孩细细地哭了一阵,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闷,要不是两人耳力非凡只怕已经听不到了。她的声音变闷,一定是有大人害怕引来什么东西,所以用手蒙住了。
这个猜想很正确,当九千岁小心移开一个地牢的门时,里面瑟瑟发抖地藏着五十来个百姓。
他们不认识九千岁和将卿,害怕得缩在一起。那个被蒙住嘴的小女孩藏身在人群中,被母亲抱着也是一脸畏惧样。
九千岁尽量把自己表现得温柔和蔼些,蹲身和他们平视道:“不要怕,我是仙界的岐山狐神,这个黑衣裳的是仙界大将将卿,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不要怕。”
或许是对他们施暴的家伙从不会和颜对待,人们像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在无望的黑暗中猛地看到一缕光,居然很轻易地相信了他们。很多人神经崩了很久,此时终于崩溃了,纷纷拉着他们开始诉说这些天的种种经历。
九千岁和将卿越听面色越难看,合力布下一个结界护住他们后,九千岁做了一个决定。
他本想来到人界再四处打听打听,从长计议。
但目前来看,不行了。
九幽无论如何也必须尽快打入地底再次封印,若不然事态会更严重。至于他被封印后,九千岁想请求众神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令他不陨落的同时,能够在某一处一直呆着,或者再掀不起丁点波澜。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神明”这两个字深恶痛绝。
九幽是神,象征复仇和战斗,这两样东西听来或许不好,但如果没有了对世间而言也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不好说又会有多少麻烦扑面而来!
他若不是神,神如果能被替换,九千岁一定要弄死他!
偏偏这世间,不存在“如果”两个字。
九千岁头一次对一件事物无可奈何,又讨厌得咬牙切齿。
他掌管水源,无法像从前的朝歌一样散下愿望。想要打败九幽,只能得到众神的支持,如此一来只能去神界。他已经想好去到神界寻找众神的顺序,第一个自然是凤凰,后面的自然是有过交情的神。他不信,他就一个都说不动!
去时,那名用哭声引他们发现众人的小女孩拉住他的衣摆,从头上解下自己扎头的橡皮绳交给他,奶声奶气地道:“哥哥给,娘说这个有她的祝福,还代表着幸运。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哥哥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小孩子都是天真的,只要你对她好一点,她就会把自己最喜爱且看重的东西送给你,表示对你的善意和喜欢。
九千岁接过那根橡皮绳,伸手揉一揉她的头,重重点头道:“嗯!一定会回来!”
☆、千岁金安(二)
去神界说的容易, 但九千岁和将卿都知道其实不容易的。
神界可不像其他五界, 不是说你想进就进, 想出就出的。特定的人,特定的身份, 若非如此就难如凡人登天, 近乎不可能。
所以当两人几乎不费任何吹灰之力就进入神界之时, 两人都清楚无比,定然是九幽有意的。
九幽危险至极, 轻易让他们进入两人虽然不说, 但心底终究附上一层阴影, 且挥之不去。
与先前几界对比, 神界夜空繁荣得令九千岁久久移不开眼。太美了,就像是人界过节时往空中炸出的烟花, 刺目, 繁荣,很容易让人永远记在心底, 难以忘记。
凤栖梧桐,凤皇在神界的宫殿好找的让两人都颤一颤。
仰视面前比梧桐山还要雄伟壮丽的宝殿,九千岁举步欲上石梯,将卿默不作声一把按住他的肩。九千岁一回头见他双目坦诚, 漆黑清明的眸中心思第一次暴露无遗。
当下, 九千岁心头一热,反手握住将卿的手,笑了笑:“放心吧, 你不相信他,可我相信。凤皇他…他不一定会帮忙,可要说伤害我这种事,他是绝不可能做的。”
末了,将卿才默默收回了手。
九千岁扫一眼殿外,见一个侍神者也没有。心中更加好奇九幽想要做什么。他想,难道他在这殿里设下了埋伏?不用他提醒,将卿自踏上第一阶石梯起就神态严谨,肌肉紧绷,处于最防备的状态,随时都可以应付意想不到的任何攻击。
凤皇宫摆设、装潢都与梧桐殿大为不同。
九千岁四处走,四处看,突然间他步伐一顿,还未开口将卿便道:“怎么?”
九千岁道:“凤皇他在这里,我感受到他的气息了。”
将卿更警惕了。
九千岁顿了顿,才继续迈开步伐。一步步,稳稳的,慢慢的寻着凤皇的气息走向他所在的地方。
他深信凤皇一定也是在意他的。
不可能受到一个仅仅有神身份的人唆使。
所以——一把打开合着的内殿大门,里面背对他坐着一个人。
这人一身华服,长长的后摆在身后大大展开,很惊艳,很幻美。
他衣饰是金红色的,后摆间绣着高贵鲜艳的凤凰纹饰,凤纹下修长华丽的尾羽从衣摆下露出,如墨的黑发披散在身后,幽幽垂于后摆间。
这个背影,九千岁看了千万次,无论过了多久都忘不了。
大大地露出笑颜,他往前快速迈出几步,诚心笑道:“弟弟!”
华服之人毫不惊讶,缓缓回过头。
他眼角隐隐泛出绯艳的金红色,回眸间双眸清清,虽然毫无情绪,却莫名的给人一种静默和乖巧。
九千岁如往常一般凑到他身边,一张脸几乎快要贴在他的侧颜上:“你怎么搬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啊。”
凤皇眨了一下眼,似乎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才道:“哦。”
九千岁很不满:“哦什么哦,我可是你哥哥,你就不能对我说点别的?”
凤皇道:“你想说什么。”
九千岁反问他:“你就不想问问我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凤皇提醒:“几月前才见过,你说你很好。”
九千岁不依不饶:“那是几月前!你就不能问问我现在好不好吗?”
凤皇面向他,如他所愿:“你现在好不好?”
九千岁点点头,脆声道:“很好!”
“……”
九千岁继续和他交谈:“说完我,说说你吧。怎么不在天外天了?跟着谁来的?是所有的神明都来这里了吗?”
凤皇不可能说谎:“我们都是跟九幽一起来的。”
他说的我们,指的是所有神明。
九千岁再接再厉:“那个叫九幽的,他,他有没有和你单独说什么?嗯……也不是非要单独说,就是有没有说很奇怪的话,比如让你取了某人的性命之类的,或者让你背后阴人什么的?”
这一次,凤皇破天荒的没有立即说话。
看他睁着清亮的眼睛盯着自己,九千岁心中突然有些紧张,追问道:“嗯?有没有?”
凤皇道:“没有。”
他回答的那么干脆,将卿不好评价,更不好说什么。九千岁转过头对他道:“怪了,这个九幽他明明那天放话说,要凤皇取我……呃,咳咳,当时他不是信誓旦旦的嘛,怎么那么长时间了,居然还没和他说。”
见将卿不说话,九千岁一把揽过凤皇重重拍着自己的胸口:“搞什么?我弟可是绝对不会说谎的,他说没有,就是一定没有!”
凤皇是神,神是没有感情的。虽然有思想,能辨别是非,但他们是却对不可能说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