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最高悬赏令(45)
而东南方除了东域的某些星球外,最显眼的便是他眼前这艘从属于重泉的私人飞艇。
神明之间的暗潮汹涌并未波及到东王宫内部。
五分钟前东王宫的内部氛围甚至比雷霆星外还要压抑几分。
某个被东霆撂倒在走廊一角的探子一边咳着血一边破罐破摔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东霆,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抓到了我们又有什么用呢?你最想要的人不还是死了?”
之前东霆和风烛的对话他们这群人听得清清楚楚。飞艇爆炸的那一瞬间,这位暴君看向屏幕的眼神是任何人都不会错认的爱恨欲望。
东霆没有理会地上吠叫的疯狗。
他靠着走廊上冰冷而坚硬的墙壁,神色平静地注视着屏幕上那爆炸之后显得愈发沉寂的宇宙星空。
他知道风烛或许没死。
他甚至知道风烛大概早已看穿了他假死的举动,就连之前他在他寝殿里说的那些话都只是不能当真的逢场作戏。
但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
感情这玩意儿的可悲之处不就在这里吗?
它任性、骄纵,又全然无视理智的指挥,向来只知道无所顾忌地肆意妄为。
东霆静静回想着他出征前发生的一幕幕。
他意识到风烛大抵是看穿了他对王座的厌倦,所以才会一次次说出那些戳人心扉的话来。
——那个小崽子厌恶被人当靶子,所以他就睚眦必报地想将他锁在他所厌恶的王座上。
如果是旁人这么做,东霆只会无所谓地嗤笑一声。
但风烛却偏偏精准地抓住了他的软肋。
风烛很清楚他讨厌欠别人的,所以这个小崽子明知道今日一切的动乱都与他这位第四骑士无关,却仍旧头也不回地飞离雷霆星,甚至以假死的方式反嘲着他昔日的所作所为。
自始至终,风烛连一个给予报酬的机会都没给他。
东霆原本想好的放权之事、原本想为他铺下的那些道路还没开始便已被他自己给统统堵死。
他用这种爆炸似的落幕让他牢牢记着——他欠他的。
东霆讨厌的事太多太多了。
他讨厌麻烦,也讨厌被人逼迫被人威胁。他甚至厌倦人类,厌弃异兽,厌恶神明。
他其实什么都不喜欢,却偏偏看上了风烛。
他知道这是种既愚蠢又不合时宜的感情,却终究还是泥足深陷地明知故犯。
以至于就连风烛之前那近乎幼稚的肆意报复,也坚固地仿佛锁链一样将他锁在了所谓的王座之上,使得他甚至想就这么真的去成为他所憧憬的王。
因为除此之外,他似乎便与他再无联系。
想到这里,东霆缓缓点燃了手里的烟。
只是这一次,他看着那明灭不定的火光,想起的不是北域不是束缚,而是那摇摇曳曳的烛火,和烛火下繁华旖旎的倾世风暴。
以前风烛说的某些话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回荡在了他的脑子里。
——“但我一想到我的存在象征您免于了那种被祭祀的厄运,我忽然就觉得这二十年来的迁怒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哈。什么叫你的存在免于了我的被祭祀的厄运?
哪怕风暴星真的用贫民祭祀,他被选为祭品的概率也微小到不值一提的程度。
反倒是现在,他却因为风烛这么一句近乎瞎扯的话和那几滴冷得透骨的眼泪,就这么无从抵抗地成了他本人的祭品。
——“祝您此行一路顺遂,得偿所愿。”
又一次口是心非。
一路顺遂?得偿所愿?这简直是今年他听过的最可笑的讽刺。
就因为风烛这一句祝词,他忽然明白了何为满路崎岖、求而不得。
出征之前,东霆曾将风烛看作一把利剑。
如今就像他出征前想的那样,风烛的确无坚不摧地斩断了诸神的暗线。
然而自此以后,他却日日夜夜高悬于王者的头顶,让他无法触摸,也无法挥落。
纵使东霆向来看不惯神明,这一刻他却终是对当初站在交界线上的死神感同身受。
爱这种东西,可怕到任谁都在劫难逃。
风烛是死神的告死鸟,却也是他无法触碰的悬顶之剑。
那一瞬间,东霆忽然想起来他最后和风烛说的是什么了。
他对那个小崽子说的是:“风烛,回来。”
是了。只要风烛回来,哪怕是他曾经嗤之以鼻的庇护所理想乡,他也会试着去做。
只要那个小崽子活着回来。
念此,东霆强忍着愈演愈烈的头疼和逐渐模糊的意识。他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寝殿,然后嗤笑着掐灭了指间那气味过于辛涩的香烟。
烟草熄灭的刹那,雷霆星外风烛的称号面板上缓缓浮现出了一个崭新的s级特殊称号。
而称号名称那一栏里显示的字迹为:【东王的悬顶剑】。
第44章 酒神的龙舌兰(一)
雷霆星外。
在夜荒走向重泉飞艇的时候, 他身侧的那片宇宙似乎也随之一同沉寂了下来。
无论是想去残骸区确认风烛生死的神明们、还是待在飞艇里看热闹的那些家伙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事实上这一刻他们大抵都猜到了夜荒为什么会这么做。
——因为除了他掌心的告死鸟,整个宇宙再无第二个人能让他走下神座。
不过猜到归猜到,神明们终是神色各异地保持了沉默,他们就这么安静地等待着事态的最终发展。
毕竟死神和酒神向来不对盘。
撇去千年来哪怕是在中域也极少露面的疯神焚天不谈,死神夜荒和酒神重泉虽然没有大打出手针锋相对过, 但这两位确实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王不见王的状态。
两者甚至都没有同时出现过。
不仅如此,整个第一宇宙的内部似乎也因此而隐隐分成了两派。
一派憧憬着极致的力量自动并入了死神麾下,另一派则是出于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选择了为酒神所用。
所以今天夜荒主动堵在了重泉的飞艇前,实在有些暗潮汹涌惊心动魄的意味。
“风烛,你想死吗?”
果然,夜荒对着飞艇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为了他掌心的告死鸟。
然而他这句话一出, 大部分神明的神色却微妙地变了一下。
但这一次他们变了脸色却不是因为期待夜荒和重泉的首次交锋, 而是出于某种更为不可言说的原因。
“棒槌。”
爱情之神仗着飞艇隔音效果好,反倒毫无顾忌地说出了一众神明的心底话。
原本这位以残忍著称的死神在此地现身就足以让人心惊胆颤了,结果他一开口竟然就是这种近乎恐吓的台词。
那一刹那, 爱情女神终于明白夜荒会如此求而不得了。
他这种家伙要是能追到人才真的见鬼了吧!
明明这位终年待在神殿里的死神跨越上万光年来到雷霆星是一件堪称浪漫的事, 明明他只是出于对风烛死亡的恐惧才会问出对方为何要肆意妄为地找死的问题。
结果这些话一出口竟然完全变了个意思, 乍一听来甚至就像是夜荒想要风烛的命一般。
能把情话说成这副模样,饶是爱情女神都有些被夜荒给惊住了。
说真的, 哪怕风烛确实就在酒神的飞艇里,听到这种话之后也不可能出来的好吗?!
“……虽然我也是第一宇宙出身,但我今天还是要说,这些疯子当真是一点都不配被爱情给眷顾!”
爱情女神梵妮愣了几秒后终于回过了神。她看着飞艇屏幕上夜荒的身影, 忽然再也不对第一宇宙的情商心存希望了。
理所当然的,酒神的飞艇上并无一人走下来,甚至连酒神那惯来低沉嘲弄的嗓音也没有响起。
最后硬着头皮开口的是酒神麾下的贪婪女神。
“请您止步。”
“这艘飞艇上确实存在一位人类,但绝非是您的告死鸟。”
贪婪女神的这句话使得在场神明们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了她所在的那艘独属于酒神的飞艇。
下一秒,只见暗红色的飞艇上方骤然投射出了一个虚拟光屏,飞艇操纵舱里的景象顿时显露在了晦暗的宇宙之间。
此时此刻,长相妩媚的贪婪女神难得拘谨地坐在操纵舱的座椅上,她口中的那个黑发人类此时也正从她背后的舱门处缓缓走了进来。
那个人类的模样被操纵舱的座椅挡了大半,所以诸神只能看到他的细碎黑发苍白脖颈,以及那纤瘦却坚韧的单薄侧影。
只从这个侧影来看,画面上的男人与风烛至少有七分相像。
一时之间诸神也不禁开始怀疑起对方究竟是不是风烛本人了。
然而夜荒瞥了一眼后便从对方身上移开了视线。他神色阴鸷地看着画面里的贪婪女神,那双比野兽更冰冷的瞳孔缓缓浮现出了捕食者独有的凶残戾气。
显然,这位女神放任这个人类来到雷霆星外的举动已经惹到了他残忍狞恶的本性。
“等等!”
操纵舱里的贪婪女神对杀意格外敏感。她还以为死神是因为误解了那个人类的身份而动怒,顿时利落地将身后那位看着异常乖顺的人类拉到了屏幕前。
随着她的这个举动,外界的神明全都看见了她身侧之人的长相。
——那并非风烛的脸。
虽然两者长得颇为相似,但风烛眉眼间那种近乎傲慢的冷淡对方却没有学到分毫。
而那恰恰是风烛最蛊惑人心的地方。
“啧……北域那老头子的子嗣有这么多?一个接着一个,还没完了是吧?”
此时一脸烦躁地坐在自己飞艇上方的愤怒之神雷尔夫见状嘲弄地啧了下舌。
上次北域的人为死神送祭品的时候他就嫌冒牌货过于碍眼,结果还没等他动手对方似乎已经被中域的险恶杀气给硬生生地吓死了。
没想到北域那群家伙竟然还有本事将另一个相似度更高的人送到了酒神那里。
人类这个物种果真是既贪婪又疯狂,你永远不知道他们狠起来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就像风烛。明明他已经不在中域,却偏偏能搅得这么多神明为他杀意沸腾。
想到这里,雷尔夫也懒得看向屏幕里的又一个明显和风烛有血缘关系的冒牌货了。
反正只要那家伙敢走出飞艇,这片星空就是他最后的墓地。
“您看。他的确不是您要找的告死鸟。”
贪婪女神的话并未止住夜荒的脚步,见状这位女神语调也微微急促了起来。
这种情况下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死神踏入酒神的私人飞艇,毕竟死神此时的举动某种意义上来说完全可以算作是对她所效忠的酒神的挑衅。
到最后死神估计什么事都没有,她却会因为没有及时维护酒神的名声而离开权力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