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你做个人吧[洪荒](159)
盘古的残念定定地望去,倏然无奈一笑。
“是啊。”
祂轻叹:“因为你,鸿钧想要这个世界重新来过,而作为世界的创造者,眼睁睁看着你们走到如今的地步,我又如何不想令一切重来呢?”
通天颔首。
如此,一切便都串上了。
他无意中聚拢起了强大的足以改变时空岁月的愿力,鸿钧应下了他的许诺,引动了洪荒意识,在这之后,盘古以创世者的身份,同意了这个承诺的施行。
无数的偶然构成了最终的必然。
就连命运,也为他们倒转了一次。
一切重来,逆天改命。
……
通天轻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定定地打量着周围一片的漆黑之色。
他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却依旧只见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罡风卷起星屑,刮过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泛起几分刺骨的寒意。
“那么,代价呢?”少年轻声询问,眸光灼热逼人,仿佛有烈焰在其中翻滚灼烧。
“父神,洪荒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而我,又需要为此偿还些什么?”
盘古的残念凝视着他,不知为何,竟生起那么几分心疼之意。
少年依旧是少年,可少年却再也不肯相信一场突如其来的,毫无代价的奇迹。
世上从不存在免费的午餐,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一开始就标明了价格。
一如他兄长曾对他千好万好,可这“好”的背后,藏下了无穷无尽的控制欲与掌控欲,从“好”变“坏”,看似是一念之间,却分明有迹可循。
倘若少年永远只做少年,永远被兄长庇护在他们的羽翼之下,放弃成长,放弃自己的大道,也许他们之间的分歧根本不会出现。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冰消雪融之后,暴露出的萧瑟大地。
盘古开口,声音平静:“是有那么一份代价。”
通天反而放松。
他弯了弯眼眸,笑意盈盈地望着天穹:“我还怕您说没有呢?若是当真没有,我可就要担心了。”
盘古摇了摇头,并不多言,直截了当道:“洪荒的命运因为无上的愿力而逆转,却也因此背负了莫大的,足以重新埋葬这个世界的因果。”
“所有人都会逐渐想起他们的祈愿,洪荒的进程会进一步的加速。”
盘古:“这也就意味着,无量量劫会以越来越快的速度,重新到来。”
通天静静地听着,眉头若有似无地蹙了一下,旋即松开眉眼,点了点头:“十分合理。”
他问:“这就是我上次境界松动,隐隐有突破之兆时,被拉入命运长河的原因吗?因为希望洪荒重来的愿望,是我许下的?”
“这份因果因我而起,也将由我来将它终结。”
少年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用力地点了点头,眉眼间笑意灼灼:“听起来很不错啊。”
盘古:“不仅是你,还有鸿钧。”
通天面上的笑容凝滞了。
他抬起头来,认真地望向这片浩瀚无垠,几乎望不到尽头的天穹,声音极轻极淡,仿佛要散在风中。
“……父神?”
盘古看着他,缓缓道:“洪荒的意识一向公平公正,你们共同许下了这个承诺,那么代价,便应当是你们两人一起背负。”
“能不能考虑一下……”通天不甘道。
盘古无情摇头。
少年的神情渐渐沉了下来,眸光微微颤动,藏在袖中的拳头悄无声息地攥紧,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之中。
盘古轻叹一声,转而安抚道:“你现在莫要太过担忧。”
“一切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祂微微抬起手来,轻描淡写地一挥,只见一道无垠的长河贯穿了混沌,从无穷远处,奔赴向另一个无穷远。
命运长河永不止息的波涛声落在通天的耳畔,清晰彻骨,又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寒意。
通天站在原处,僵硬地抬起头来,凝视着眼前的景象:“父神……您这是……”
“欲要化解这份因果,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洪荒再度踏入同样的命运。”
盘古悠悠出言,声音邈邈,恍若洪钟。
“唯有令这个世界真正超然于外,再不受宇宙兴衰规律的影响,你们逆转时空的因果,才会不消而消。”
“否则,你也好,鸿钧也好,最终的代价也不过是——万劫不复。”
通天抬眸望向那条川流不息的长河,指尖微微向前探出,仿佛能触及那星星点点的光辉。
每一颗星星,都代表着这世间一个人的命运,从诞生到湮灭,不过瞬息。
盘古同他一道望去,眉眼微微垂下,伴一声叹息,三分无奈。
“命运长河上次无故唤你前来,便是为了此事。祂试图提醒你,你还欠祂一份因果。有欠,自当有还。”
通天忽道:“而且,我已经有了还债的资格,对吗?”
他的修为每进一步,他便越能察觉到那若有似无的呼唤声。
少年歪了歪头,又道:“只有我能做到,师尊不行。”
否则,祂应该先去找鸿钧。
盘古不知为何,倏地大笑一声。
“是极是极,鸿钧他不行。不仅是他不行,你老父亲我也不行。”
祂深深地望了一眼通天,忽而含笑道:“还记得为父见到你时,对你说的第一句话吗?”
“这条路你已经走了一半了。”
“这条路我已经走了一半了。”
两人异口同声。
通天的眸光微微眨动,显露出几分明朗的色彩,宛如万千星辰辉映,灼灼生辉。
他忽而伸出手去,指尖唤起一缕微光。周围似有青莲晕染而生,明亮纯粹,孕育着无限的生机。
伴随着他的举动,少年身上的衣袍随风而动,几欲乘风归去。眉眼流转之间,风流天成,恣意无双。
盘古含着笑意的声音轻轻拂落,悠远绵长:“你已经握住了自己的命运了,它就在你的手中。”
因为只有你,选择去证了这条十死无生,只求生机一线的大道。
通天眨了眨眼:“可是父神……”那另一半又在哪里呢?
他颇有些困惑不解,又听盘古轻轻一叹:“殊途同归。”
什么?
通天睁大了眼,下意识抬头望去,却只见得一只大手轻轻抚上了他的头顶,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头。
盘古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高大而挺拔,支撑起他头顶的天穹。
混沌被分开了,清气上升,浊气下沉。彼时的上清之气尚且混在父神证道的背景板里,安安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幕。
凝视着,洪荒诞生的瞬息。
太清老子悟到了无为之道,道法自然,顺应天地大势而生;玉清元始悟的是规则之道,欲要阐明天地正理。
而上清通天低下头去,瞧见了那一丝生机,令万物从无到有,生生不息。
他们的道各不相同,截然相反,他在前世便已经领悟得透彻。
此时盘古凝视着他,太息一声,却又重复了一遍:“殊途同归。”
通天的眉眼动了动,神情间似有几分恍惚。
他定了定神,不再去看那道熟悉的上清之气,转而将目光,投到了另外两道清气之上。
第130章 循环不可寻
那般模样, 最是熟悉,也最是陌生。
旁人的诗词中曾言“至近至远东西,至亲至疏夫妻”, 他偶尔闻之,不免触景生情。
西极昆仑, 东极碧游, 一则为皑皑雪山, 一则为碧海青天, 是为“至近至远”。
而他与老子、元始的亲缘,只因他们同为盘古元神所化。彼此之间虽以兄弟相称,实际上却无半分世俗意义上的血缘关系。
故而, 当他斩断那份因果联系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关联。曾为“至亲”, 如今也只剩下了“至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