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都以为我是大善人(76)

　　太宰治当时很沉默。
　　像吗。
　　确实是这样，他对这个无聊的世界没有任何归属感。
　　无论是港口，还是其他什么组织，甚至是这个城市、国家……太宰治在哪里都能很好的活下去，组织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生存的工具。
　　神渡见流恐怕也是这样的。
　　那个少年看似关心着整个世界，其实真正在意的只有那些需要被救赎的绝望之徒。
　　固执、我行我素、时刻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一旦没有了这根拉扯住对方的弦，他将成为这个世上最冷漠的人，比太宰治还要不在意生死，没有东西可以留得住对方。
　　“啊……”
　　太宰治在这一刻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酒杯。
　　“原来如此。”
　　所以，这才是他感到不安的源头吗。
　　太宰治知道神渡见流是“圣人”，广泛式救援，意味着所有被救赎者都是平等的、不分前后顺序。
　　就算不是自己，对方也会对处于自己这种处境的人伸出援手。
　　他不是唯一的，也不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同时，当一个被救赎者得到了对方给予的救赎，从而走向光明的另一边……那么已经不再绝望的人还会分到那个少年的关注吗？
　　不好说。
　　太宰治承认，神渡见流对自己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他是唯一敢死皮赖脸地越过自己那条极为隐私且不想让人踏足的界线，对他伸出手的人。
　　太宰治也曾想过不少办法刺伤对方，恶语相向、以死试探、主动绕路远离，时刻都在想办法拒绝那个少年。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根本推不开。
　　但是让自己放弃心中迟疑的去接纳对方……他也做不到。
　　因为在这样看似全心全意的关心攻击下，太宰治的动容只能停留在表面，内心深处更多的是掩藏在硬壳之下浓浓的不安。
　　他决定再做一次试探。
　　如果神渡见流能够解除他无端的猜测和怀疑，给予自己最大的安心感和肯定……
　　那么太宰治愿意接纳对方的所有善意，这一次，将会是自己最后一次推开对方。
　　所谓的试探非常简单。
　　佐佐木死亡的那天晚上，太宰治调查了所有相关的资料，立即察觉到那个叫江口茂的人是卧底。
　　被对方引荐加入PortMafia的神渡见流，恐怕也是异能特务科的卧底之一。
　　就算不是，至少清楚那个叫江口茂的三重卧底是什么身份。
　　佐佐木拓郎的死亡实在太蹊跷了。
　　他还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江口茂的资料上显示有一个儿子，妻子不明。
　　通过一系列的后续侦查，太宰治可以确定对方的儿子也潜入了PortMafia，也许是为父报仇，也许是做些其他的事情。
　　经常待在神渡见流身边的那个小岛春树嫌疑最大。
　　对方不仅和神渡关系不错，刚培训完就顺利加入佐佐木干部的部门，认识引荐人方式也非常有戏剧性，是通过一起爆炸事件认识的。
　　小岛刚好救了他的引荐人，成为对方的救命恩人，所以才顺利通过那个引荐人加入了佐佐木的部门。
　　真的只是刚好吗？不见得。
　　当然，这些只是他的猜测而已，也许三个事情加起来真的是巧合。
　　既然能潜伏进来做卧底，简历恐怕洗的很干净，太宰治不会轻易下定论，所以他打算利用对方布一个局。
　　第一次前往11号武器库、和神渡见流一起去交易货物的那天，太宰治特意让对方带上了小岛春树。
　　PortMafia在龙头战争之后名声大噪，在横滨的里世界里无人不晓，没有人敢来袭击他们是真的。
　　所以太宰治偷偷放出了消息，想要吸引一些不知死活的人前来袭击他们。
　　他当时坐在车子里频繁去看车窗外的景色，也是在确认敌人过来的时间点。
　　果不其然，敌人上钩了。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太宰治当时故意在巷子里留下了错误的信息，看似是在蒙骗通讯器的另一头……
　　其实是对现场的小岛春树说的。
　　就算小岛春树不是江口茂的儿子也没关系，今天的通话一定会传出去，那么务必会吸引对方真正的儿子主动去了解这件事。
　　江口茂去GSS卧底的原因是机密，但只要用心去查，不难知道答案。
　　了解真正的经过之后，就会发现他在故意混淆是非，而且当初把那个卧底当成了弃子。
　　在自己的有心引导之下，对方有70%的可能性出手。
　　事实证明……
　　太宰治猜对了。
　　PortMafia的武器库没过几天便开始接连遭受攻击，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做的。
　　他主动向森鸥外接手这次的调查任务，并且提出去神渡见流的武器库看看，就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
　　小岛春树不在，太宰治简单观察了一遍便发现了这个事实。
　　计划太过顺利，反而有些无聊了。
　　果然……
　　除了神渡见流，这些人都好猜的很，随便丢个饵就会上钩。
　　这个轻松就能看透的世界根本无法引起自己的留恋，人性在任何时候都经不起考验。
　　还好，他很快就要知道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了。
　　太宰治故意被小岛春树抓住，装作被催眠瓦斯迷晕，任由他把自己绑到教堂的二楼，一个人待在寂静空荡的房间里。
　　安静地等待着神渡见流过来。
　　他提前说过自己要去5号武器库，以对方的能力很轻松就能看出痕迹不对劲。
　　对方一定会来教堂这边救自己。
　　这件事看似是小岛春树主导，实际是太宰治反过来利用了对方。
　　他想看看神渡见流在这种二选一的情况下，到底是带着江口茂的儿子逃离，杀了他这个港口黑手党的人……
　　还是选择救他，继续留在港黑。
　　这也意味着，对方的广泛式救赎受到了冲突，与此同时，也是在试探神渡见流到底会不会在意已经救赎过的人。
　　在二者之间，对方到底会选择什么，决定了他今后对那个白发少年的看法和态度。
　　当然，太宰治也没设计什么大事件，真正设计的其实是自己。
　　他本来就渴求着死亡，如果神渡真的选择杀了自己，那么刚好，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留恋的他可以直接得到自己想要的死亡。
　　……
　　太宰治唯独算漏了一步。
　　手上的枪支被神渡见流打掉的时候，他转速飞快的脑子便瞬间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
　　“等等……见流君。”
　　他试图阻止对方，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听上去十分冷静。
　　可是时间不等人，神渡见流的一切举动都太快了。
　　“佐佐木是我杀的，对不起。”
　　白发少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站在他旁边的小岛春树无疑露出了空白的表情。
　　他似乎想要明白什么，却没办法短暂地转通脑袋。
　　这也致使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神渡见流接下来的动作。
　　“砰——”
　　被消了音的枪声响起来的那一刻，太宰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卸掉手腕上的铁铐，把看似牢牢绑在身上、实际轻松就能靠聪明的脑袋卸下的东西甩到一边。
　　他单手撑住不远处的护栏，直接翻身从二楼跳了下来。
　　然而——
　　映入眼底的是一片红色。
　　那个皮肤本就苍白的少年，此时已经失去了生机，只剩下最后几秒残余的心跳。
　　太宰治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呼吸。
　　刚才还回荡着声音的教堂里此时寂静得有些诡异。
　　缠着绷带的黑发少年有些茫然地走过去，他想要触碰对方，扶着神渡见流的肩膀从冰冷的地面上坐起身……
　　但是手臂似乎在发颤，有些使不上力气。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永久的失去了。
　　他终于扶起对方，半跪在地上，低头看着那个皮肤苍白的少年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