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标记ABO(65)
游烨沉默良久,才迟钝地“嗯”了一声,转头看向一旁的Alpha:“你先出去。”
他像是累坏了,连逐客令都显得有气无力,虞冰只觉得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他又看见了那道冰冷的界限,鲜明的划分在他们彼此之间。
而当下,明显不是强行跨越的时机。
随着关门声响起,游烨缓缓地、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看向了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我爸爸他……还留有什么话吗?”
“游先生希望你能好好过。”对方轻声开口道:“他很愧疚年轻时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所以更加不希望你和他一样,一时冲动割去腺体,他希望你能遵从自己的意愿同时,也要爱惜身体。”
“他说,他对不起你。”
当最后一个字符轻飘飘的落下,游烨闭上了眼睛,胸口猛然剧烈起伏起来,安静的房间里,回荡着他压抑的呼吸,以及那即将溢出牙关的悲痛——直到情绪的浪潮呼啸而过,他重新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了。”
……
游文星的葬礼被定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也是在同一天,游烨剪掉了他将近二十年的长发。
当年为了纪念母亲一意孤行的结局,就是这一把青丝同父亲的尸骸一起化为灰烬,捧着手中纯木制成的骨灰盒,游烨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弯腰,将其放入新鲜挖好的坟墓里。
削至肩头的黑发扫过他的侧脸,朦胧了神情。
虞冰在他身后,看着对方愈发削瘦的背影,悄悄上前,搂住了对方颤抖的肩膀。
他难得强硬的将游烨护在身后,蔓延开来的信息素逼退了上前的媒体和不怀好意的家属,他脱下外套罩在对方头上,牵着对方冰凉的手带人上车做好,却在掀开衣服的那一瞬莫名感到紧张。
可不等他迟疑,游烨自顾自扯下了外套,哑声道了句谢谢。
之后他便转头看着窗外,不发一言。
在这之后,虞冰尝试了许多努力,可无论他说什么,游烨都跟没听见似的,将自己封闭在这服躯壳中,隔绝了外界的关系。
只是夜深时总有难以入眠的时刻,虞冰只好按时送上一杯温牛奶,又用信息素做了简单的安抚……对于这样悉心的照顾,游烨总会照常道谢,但除了这两个字以外,他无话可说。
有一次夜深十分,虞冰坐在空荡的客厅里,突然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渴望,他遵循着意志悄悄上了楼,推开虚掩的房门,看见了床榻之上,皱眉熟睡的人。
月光由窗外洒落,点亮了青年脸上交错的泪痕,他哭得很平静,呼吸都没有太大起伏,唯有吐气时带上了一点儿哽咽的颤音。
Alpha沉默着在那人床头跪下来,失神的望着眼前脆弱的男人,以前的他总觉得游烨太强势、太坚不可摧,但如今看来这不过是孤独的假象——正因为他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所以不得不挺直背,咬着牙往前走。
而如今的虞冰,甚至连打开对方紧闭的心门都做不到,他祈祷似的跪在床边,悄悄握住了对方冰凉的手指,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达过去……
直到那人眉心的褶皱慢慢舒展,他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手,轻轻叹了口气。
就这么恍惚的过完了头七,游烨终于从那种摇摇欲坠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逐渐投入到剩余的工作中,只是这一次,他彻底断绝了几乎所有的人际往来。
——就连虞冰也自然而然的被排除在外,电话不接,平日里又几乎见不到人,一连整周他带着便当上对方公司,都被湛明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拦下了。游烨不想见任何人,他需要一点时间独自疗伤——这让虞冰又心疼、又无奈,他知道如果自己硬闯,只会遭到对方的排斥,然后渐行渐远。
于是那一腔翻涌的爱意被生生压抑着,在他的胸膛中无声的沸腾,却始终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何况,当下的确不是最好的时机。
在虞冰纠结又煎熬的同时,游烨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父亲托人转交于他的那个信封。
除去一些个人的房产以外,游文星给他留下最大的遗产,便是那家医药公司……而这个信封里,装有公司所有机密的文件资料,以及,一枚芯片。
那是游文星倾尽了一生心血与无数财力研发出来的东西,只要将这枚小小的芯片植入腺体,其产生的特殊电流可以帮患者抵御发晴期时的病变,他们不再需要“命定”的Alpha亲自标记,可以使用普通的抑制剂……并且长久以往,也不会损害身体。
而这枚芯片最大的缺点是,需要定期更换,而腺体手术又需要高额的经费与优良的团队……以及手术时所带来的风险。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配套的东西,包括一种可以隔断遗传的药物,必须在孕期时服用。
游烨看着那一页页的药物报告,仿佛看见了一条父亲铺下的路,一条通往自由和未来的路。
他颤抖的勾起唇角,想露出一个笑,但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又是一个月过去,所有的一切终于准备妥当,游烨抓了把短了很多的头发,瘫倒在皮椅中,长长吐了口气。
他摸了摸有点起伏的小腹,说来也是奇怪,最近明明胃口一直不怎么好,还时常反胃……但本着身体是一切的本钱,游烨还是强迫自己吃一些清淡的东西,可就算这样,居然还胖了一点儿。
正好过几天要去做个体检,尽快将芯片手术的事情安排上……这样想着,游烨最后整理了一遍剩余的文件,将离婚协议书单独拿了出来。
原本以为多少会有些不舍的,但或许是游文星的死让他看清了许多东西,现在的游烨,已经无心去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尽管,这段时间里,虞冰对他可以说是非常不错。
让游烨觉得讽刺的是,曾经他那么渴望对方的关怀,如今却像是冷掉的饭菜一样食之无味,可能这注定是一段不被看好的感情吧,老天赋予了他们无与伦比的匹配度,却遗忘了“默契”。
或许没有这场丧亲的事故,他可能还会打起精神稍微做一些尝试……可现在,他已经太累了,只想找个谁也找不见的地方,好好地休息一下。
用力抹了把脸,游烨闭上眼沉默了许久,再睁开时,只剩下彻底的决绝。
他拿起笔,义无反顾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
在第无数次闭门羹后,虞冰再三反省过去,不免想起那次错过的庆生宴,反复考量之后,他打算从这里寻找突破口。
先是弯弯绕绕的打听到了游烨的日程,找出一天对方没有重要事情的,作为暂定日期,为此特地拟定了菜谱,又根据口味做了细致的调整……
除此之外,还有那张先前备好的合同,里面倾注了虞冰到目前为止所掌握的所有个人资产——他知道目前为止,自己能为对方做的事情还不足够,但至少他想让游烨看见他的心意,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或许是这么多年以来的独身让他没有“浪漫”的意识,但虞冰还是偷偷买了一小盆薄荷花,放在餐桌上,他不免想起了那枚倒下的花瓶,倾斜的水渍晕糊了对方字条……隐约明悟了,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
这种难以言喻的矛盾感让虞冰痛苦万分,在日夜堆积的工作中,在深夜精疲力尽闭上眼的时候,只要意识尚且清醒,他总会无法遏制的思念那个人,仿佛遥远的记忆再度“活”了过来,他又回到了高中时的某个傍晚,摩托车的轰鸣响彻窄巷,那人踏着皮靴一脚踩地,摘下头盔。
浓墨似的长发在风中甩开,露出一张意气风发的脸。
那样耀眼。
或许是梦中的光芒过于炽烈,以至于梦醒时的空虚愈发漫长,虞冰握着手机,反复斟酌着字符,删了打,打了删,掌心大小的屏幕被他反复摩擦着,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丁点儿差错……
可最终他只是简简单单的问了一句:下周末可以回家吃饭吗?我有话想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