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喵怎么撩我(47)
纯阴命格人类的气息,无论对于修炼者还是像它们这样的神异妖怪,都是大补之物,玻璃微微抽搐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因为它更需要急切质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喵?”
“你会问我是不是疯了,说明你知道我想做什么。”橘猫版夏熔将自己散落的衣物叼过来,用爪子推到玻璃面前,“把它们带走,不然虞承昌发现这些衣服,很快就能猜到你之前是一直靠什么掩护我了。这块表,如果你见到苏池的话……可以给他。”
“别闹了,快变回去!”
“让沐鲲一个人去救身受重伤的你,或者你养养伤、和沐鲲一起来救一个完好无损的我,哪边的胜算更大一些?”夏熔一脸认真地分析道,“虞承昌抓我回去,无非要么为了改命,要么拿我去炼丹,我被绑架过我知道,他们要的必须是活的。”
“你看。”面对玻璃开始动摇的目光,夏熔再接再厉,抬起爪子指了指结界之外,“他刚才打完你之后,也捧着你留下的傀儡猫尸体来来回回地看,显然是还想榨取剩余价值。这一次,如果他发现‘你’这么快就能完好无损地再次出现,有很大可能,他会把‘你’抓回去,直到榨干所有余下价值。”他“咻咻”笑了两声,“小玻璃果然还是猫啊,思路也太不会拐弯了。”
玻璃有些恼羞成怒地抬起爪子拍了他一下:“没有我这只猫,你早就被臭人类抓去炼丹了!”
“好好好。”夏熔低头最后舔了舔它的后腿,抬起脑袋来,猫胡子翘了翘,居然是一个十分潇洒的笑容,“记得来救我啊,小玻璃。”
结界已然不堪重负,细小如刀锋般的冰晶寸寸碎裂,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只小橘猫模仿着后腿不适的姿势,摇摇晃晃地往结界外走去。
玻璃周遭浮起法术的淡淡光芒,夏熔遗留在地上的衣物也被它不知收到了何处。它望着越走越远的那个蹒跚背影,猫胡子跟着微微翘了翘:“不愧是我的身体的背影,这样看还真有点帅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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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沐家世代供奉的灵猫,恢复能力强得真是令人咋舌。”虞承昌满带微笑地蹲了下来,眼神却冷得像是淬过了冰,他粗砺的手指缓缓抚过橘猫的后腿,“我现在忽然不想杀你了,正好阵法初成,最需要你这样的小东西来祭。”
小橘猫不易觉察地望了望它来时的方向,而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扭过头来冲着虞承昌,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挑衅: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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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阿公,你让我哋揾嘅嗰个后生我哋还系冇揾到,佢就像人间蒸发咗一样……”
“系噃,听闻佢剧组嘅人也喺揾佢……”
“听闻佢男朋友苏池,也喺到处揾佢……”
……
夏熔再次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隔着门,模糊听到好几个人在用粤语七嘴八舌地交谈。
得庆幸他还是看过不少港片的,能听懂个大概,意思是说“虞承昌让他们找的那个年轻人也没找到,他的剧组、还有他的男朋友苏池也都在找他”,原本还浆糊一样的思绪,在听说“苏池”这个名字后彻底清醒了。
这个虞承昌让人去寻找的“年轻人”显然就是他自己了,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玻璃很可能已经把手表送到苏池手上了,这些人说的“苏池也在找他”,多半是沐鲲他们为了不让虞承昌起疑,而放出来的烟雾弹。
在让自己稍稍放心之后,夏熔才想起要查看自己此刻的处境。
他身处于一个祠堂一样的木质建筑里,屋内的穹顶极高,天窗也开得很高,整个屋子阴冷晦暗,只有从最上面才漏下些微的日光。
他就趴在屋子里面靠门的地方,周围用暗红偏黑色的、像是干涸血迹一样的物质,画满了奇怪的线条和符号。他身上没被捆绑,爪子上也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束缚,但当他试探性地探出爪子,走出几步时,浑身就像被什么重重击打一样,一瞬间滚过极其剧烈的疼痛,似乎连骨骼都要被捏碎。
第一次感受的时候,夏熔差点儿“喵嗷”一声惨叫出来,因为怕被外面人发现,爪子死死刨着地,好不容易才强行咽了回去。
猫的泪腺太浅,几乎是感受到剧烈疼痛的同时,泪花儿就从他的大眼睛里涌了出来。
他不得不用有些脏兮兮的爪垫,抹了一把脸,而后含着一包泪,眼巴巴又小心翼翼地,继续观察起周围情况来。
他身下的这个诡异的符阵,几乎占据了整个屋子,而且他所在的地方,还不是阵法的最中心,处于最中心位置的,是一个白色的、长方形的,还连着电线的,与这阴森古旧氛围极其不搭的,现代的……冰柜?
知道自己现在大概是不可能爬过去看了,夏熔忍不住对这冰柜里装了什么充满了好奇,各种天马行空地猜想:批发雪糕?新鲜的各种妖怪尸体?怕玻璃在被他榨干之前饿死,为他准备的速冻小鱼干?
迟迟没有人进来,连之前在门外说话的人也安静下去,不知道是不是走开了。夏熔无聊地舔舔自己的后背,再抱着自己的尾巴尖啃了啃,看到门顶上透进来的光线,忽然灵光一闪:横向爬不过去,纵向跳起来看看行不行啊?
说干就干,夏熔后退到界限的边缘,磨爪子,助跑,起跳——
看到了!真的看到了!
尽管头顶也能感受到相当程度的威压,可也许是夏熔跳跃的高度还没到达那个能被阵法感应到的、会施以惩罚的限度,那种剧烈得几乎要碾碎全身的疼痛没有再次发生。
但夏熔却脸色惨白,趴倒在地,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匆匆忙忙一眼瞥见,冰柜里面的,是柯曼毫无血色的脸。
第74章 他毫不犹豫地倾下身体来。
如果是活人被放在冰柜里, 也要变成死人了, 夏熔想, 更有可能的是,从他失去消息的那一天起,就是真真正正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柯曼终究还是没有等到自己的玻璃。
他有些难过地趴在阵法间, 一月底的地面冷得渗人,他把自己蜷成一团,用白白的爪子捂住脸。他忽然很想念苏池, 想跟他用猫形态互相抱着舔舔毛也好, 用人形态搂在一起挨挨蹭蹭也好,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冷。
这样趴着不知多久, 门“咣当咣当”摇晃了两下,似乎是有人把钥匙插进了门外的锁。片刻过后, 门被重重推开,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夏熔下意识拱起身子, 警觉地向后望,发现是虞承昌拖着一个蛇皮口袋进来了。那蛇皮口袋似乎非常沉重,导致他的步子有些蹒跚, 还有一个年轻人跟他一同进来, 就站在他旁边,口中叼着一个石楠根的烟斗,丝毫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反而抖了抖身上的落雪,说道:“这什么鬼地方?”
随着屋门的敞开, 外面的暴雪也随着寒风灌了进来,夏熔本能地打了个冷颤,被那年轻人注意到,瞅了他一眼,面露惊奇:“嗬,沐家的灵猫也让你给弄来了,你胆子够大的啊,不怕他们找你算账?”
虞承昌将蛇皮口袋拖到冰柜旁边放下,而后返回去关门,夏熔这才发现,他的蹒跚不是因为蛇皮口袋太重,而是右腿上受了伤,从墨色洒脚长裤里沁出已经干涸的血色,让他只能拖着伤腿慢慢地行走。
虞承昌冷冷道:“自己撞上门来的,不能怪我。”
年轻人慢条斯理嘬了一口烟,说道:“我是不怪你,可这只猫和沐家就未必了。等你拿它祭了阵,沐家想要找你寻仇,那我也成了你的帮凶了,看来这买卖,恐怕还需要斟酌一下啊……”
“既然你知道这是沐家的灵猫,那你也该知道,这猫已经从沐家出走近六年了,沐家人遍寻不着,联系早就淡得近乎于无。”虞承昌一步一顿地缓慢走回冰柜旁边,敛目说道,“张二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狩天漏的威力,绝对抵得过你付出的代价。”
“张二少”站在阵外,微微一笑:“那虞公得先让我看上一眼,好心里有个底,究竟值不值得?”
虞承昌瞥了一眼地上的“玻璃”,脸色微沉,虽然不情愿,还是手上捏决、口中念词,片刻后张二少周身黑雾一振,他举步,旋即毫发无损地迈入了阵法之内。
“一直听师父说,虞公您的法术只学到了师伯的三分皮毛,所以才根基不稳,不顾道上规矩,红了眼睛入世捞金。”张二少慢悠悠说得毫不客气,“现在看来,这个‘锁魂阵’摆得还是不错的嘛。”
虞承昌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弓下腰缓缓推开了冰柜,霎时寒气四溢。
冰柜打开之后,他似乎是怕会破坏柯曼的遗体,动作变得迅速利索了很多。他弯腰将蛇皮袋子解开口,从里面拎出一只浑身皮毛雪白的狐狸来。
这狐狸被拎起来,后腿仍然微微颤动,显示它还活着,一身雪白皮毛,唯独嘴边一抹鲜红,想来虞承昌的腿伤就是它的杰作了。
“它虽然不像灵猫一样能修炼法术,但也已经练出灵识来了。”张二少啧啧称奇,“用来令公子的肉身和神魂暂时不灭,也够好好维持几天了。”
那狐狸瞅也不瞅他,似乎是认了命,奄奄一息地动也不动,唯独一双眼怨毒地盯紧了虞承昌的面容,像是要把他刻入自己的灵识当中。
虞承昌直接闭上眼睛,默念催动法术,片晌后,从冰柜上方升起一段淡黄色的灵光,看起来温暖柔和、溶溶淡淡,谁知在接触到了狐狸的身体之后,竟瞬间变得十分凶残,径直暴涨几尺,刺目光芒将半径一米之内,包括张二少、虞承昌、还有虞承昌手中的狐狸尽数笼罩在内。
刹那间只听见狐狸的一声哀鸣,待光芒散去之后,原地只剩下张二少和虞承昌两人,那只狐狸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狩天漏果然神奇!”张二少拊掌大笑,“这生意我做了!”
虞承昌刚才自己似乎也消耗不少,从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他随意地点了点头,视线一直停留在冰柜内。
直到灵光彻底散尽,他伸手再将冰柜合上,张二少道:“狩天漏的确神奇,但这么下去可不是长久之计。听说虞公已经为令郎找到了合适的神魂容器,却似乎——有些棘手?”
“那是之前。”虞承昌一边沉声说着,一边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小橘猫,“也是那容器运气好,以前救过沐家灵猫一命,每次在我施法试图驱逐他的神魂时,这只猫都会跳出来,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保护他,让我找不到他的神魂所在。连我送的灵器也都被它想法设法扔掉了,所以才耽搁了半年之久。”
“但现在,那容器没了灵猫护持,只要等我一抓住他,借助狩天漏,便可完成我的偷天换日之术。”虞承昌叹道,“待我心愿一了,就和犬子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从此不问世事,狩天漏便是张二少你的了。”
……原来虞承昌的目的,不是用简单地夏熔的命格来续命或者供养,而是干脆地偷天换日,或者直接一点说,他想要让柯曼借尸还魂。
难怪他之前会说“这世上没有再比我更关心你的人了”,应该是““这世上没有再比我更关心你(身体)的人”,对待自己儿子未来的身体器皿,能不关心在意吗?
夏熔想起与柯曼的结识,柯曼虽然是圈内顶尖的天才摄影师,人也孤僻自我,但对于他人,他是从来不吝于施以援手的,从对化妆菜鸟的体谅、到对难缠明星的包容,夏熔一直觉得他是非常好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柯曼泉下有知,看到生父为自己如此疯狂,会是作何感想。
也许不忍……也许对生的欲望,能够战胜一切善意?
他没有死过,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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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橘猫趴在原地思考人生,肉肉软软的一团,看起来极其安全无害,然而张家二少却嘴角微挑,往它的方向看了一眼:“虞公,你确定它走不出这个法阵吗?别到时候抓来了容器,反倒方便了它就近救人啊。”
“它能像现在这么安静,就是已经吃过苦头了。”虞承昌道,“这‘锁魂阵’是我为了犬子与纯阴命格交换神魂而设下的,至阴至寒,一旦有活物被锁在其中,除了纯阴命格的人,都只能源源不断地被吸去生气。如果非要救它出来,必须让一个纯阳命格的人,给它一口以命数相渡的生气。”
张二少闲闲道:“纯阳命格?听说这一甲子也只出了一个吧?”
“就是那容器的男朋友。”
“什么?虞公找到的容器竟是个女人么?”
“不是。”虞承昌的眼里,流露出微弱的厌恶之色,“他们都是同性恋。”
“同性恋?”张二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那不是刚好和令公子搭配?这可巧了……”
“他不是!”虞承昌猛然抬头,不悦地看了张二少一眼,说道,“曼曼只是为了反抗我,故意说一些离经叛道、荒诞无稽的话来激怒我……”
“好好好,不说这个行了吧?”眼看虞承昌神色激动,张二少举手示意投降,“刚才说到哪儿了?要救这只猫,需要纯阳命格的人,以命数相渡?”
听到“命数相渡”这几个字,一直软绵绵趴在地上的小猫也爬起来了,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了他们的方向。
“……没错。”虞承昌稍稍平复之后,冷漠说道,“就算是情侣,也很少有人会愿意用自己的命数去救另一半,何况只是跟另一半有些牵扯的小猫?猫毕竟只是猫,沐家的灵猫,天生会法术的代价,就是永远都修不成人形。”
“而且这只猫早前被我重伤,现在表面虽然恢复如初,但内里绝不是一时半会儿好得了的。以它现在的身体,就算承受纯阳命格一口命数相渡的生气,也只会无法消受,爆体而亡。”
“这么说,竟然是万无一失了?”
夏熔这么听着,不由有些后怕地轻轻舒了一口气:幸好他把玻璃和自己换过来了,否则就算沐鲲在场,要想救玻璃出来,也恐怕困难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对苏池的思恋想念,也随着这些话被强行压抑了。
那可是命数相渡啊,他最好……还是不要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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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两天,虞承昌干脆就在阵法旁边搭好铺盖,住了下来,夏熔有时候半夜一睁眼,都能看见他杵在冰柜旁边,痴痴地向里看,好几回差点把猫吓出心脏病。
也许是“偷天换日之术”成功在即,除了白天出去找“夏熔”以外,其他时间,虞承昌都对柯曼之外的事物视若无睹、十分冷淡。夏熔也没得猫粮小鱼干吃,只能跟着吃他吃剩的剩饭剩菜,为了填饱肚子、之后好有精力逃命,夏小少爷还是生平第一次主动捡人家的剩饭菜吃。
然而就是剩饭剩菜也不是每顿都能供应上的,虞承昌为了找人,经常一出去就是一天,留守猫饥一顿饱一顿的,没两天下来,猫都饿瘦了一圈。
也就张二少过来的时候,他能吃上顿豪华大餐了:肉干、小鱼干、妙鲜包,再加上专给猫喝的奶粉,夏熔闻一闻,确认没下毒(?)之后,每次都能吃得小肚子滚圆。
张二少盯着小橘猫狼吞虎咽的样子,若有所思道:“沐家灵猫,生下来就会法术,给自己变个小鱼干什么的出来,应该不难吧?”
小橘猫听到这话时,还一爪捏着肉干,嘴里嚼着小鱼干,闻言就像网上流传的“考拉吃树叶图”一样,彻底呆滞了。
糟糕,大意了!
……可是他真的变不出来啊!再机智也不行啊!他还不能吃饭了吗!
现在假装餐风饮露就能饱的世外小仙猫还来得及吗?
张二少有些好笑地挠了挠它的下巴:“你应该是能说话的吧?虽然不能口吐人言,但意识交流应该不成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小橘猫:呆滞.jpg
“家里几只猫?罩了几个人?”张二少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从玩世不恭渐渐变得犀利,“沐家的祠堂在什么地方?”
小橘猫……小橘猫呆滞不下去了,它把口中的东西一吐,手上的东西一扔,拱起身子,做出一个全身心戒备的警惕姿势。
听到这些问话的虞承昌也转过身来,沉下目光,视线盯紧了小橘猫的身躯。
“……虽然看起来和沐家灵猫一模一样。”张二少慢慢道,“但你不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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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承昌几乎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霍然抄起乌木拐杖对准了夏熔,从拐杖龙头上轰然窜出一大团火焰,直奔他而来。
饶是夏熔有了防备,也是躲闪不及,身体霎时间被火光笼罩,随着一声惨叫,重重撞到了无形的结界上,一瞬间噬骨的疼痛漫过全身,小橘猫扑倒在地,身体犹然微微抽搐着。
“竟然让一只假猫骗了我这么久!”虞承昌怒不可遏,举起拐杖,以雷霆之势冲着“假猫”的后心重重凿下——
忽然听见身后响起“扑”地一声,极轻微的声音。
但是这声音他没有错过,回头一看,脸色立刻变了:“停电了?这里怎么会停电?!”
没错,随着这一声“扑”,整个祠堂都暗了下来,此时正是夜晚,临时安装的电灯泡在空中随风摇晃着,但就是不再有丝毫光芒。
虞承昌暴怒地拿出手机:“你哋做乜嘢?我讲咗好多次話依度绝对唔可以停电架!……”
他的语速又急又快,大致是在责问怎么会停电,但对方似乎回应寥寥,简单几句后,甚至还挂了虞承昌的电话。虞承昌回头望了一眼,因为停电,已经停止制冷的冰柜,咬牙切齿地攥紧了手机,对张二少道:“我去想办法恢复供电,二少,麻烦你在这里帮忙看一下阵法,至于这只猫,”他冷冷瞥了夏熔一眼,“随便你处置。”